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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月前,玄宗從成都回駕長安,但李瑁沒有讓他進長安,而將玄宗和隨行百官以及數百皇親國戚都押送到了驪山宮中。玄宗雖然心中惱怒鬱悶,但能住在驪山宮中,倒也是個不錯的居處。可是當太上皇一行抵達驪山宮之後,卻發現驪山宮早已非當初印象中的那個驪山宮了。

  安祿山的叛軍橫掃中原,洛陽長安兩處都城都占了,驪山宮又怎能倖免。加之驪山宮美輪美奐,裡邊珍寶美女無數,更是爭得頭破血流。長安陷落之初,安慶緒便立刻派兵來這裡搜颳了一番,珍寶美女擄走了幾十車。後續一批批的人前來搜刮,但凡看山眼的人活著東西,都統統的搬走。搬不走的也亂砸亂砍,還放了幾把火。將這座美輪美奐的行宮糟蹋的一塌糊塗。甚至就連當初玄宗和楊玉環以及嬪妃國夫人們最喜歡的華清溫泉池,安祿山的將士們也洗了不知多少回,甚至在裡邊撒尿拉屎弄得烏煙瘴氣臭氣熏天。

  玄宗便住進了這個已經花枝斷裂,窗破屋漏,滿地馬糞人尿,臭氣熏天的驪山行宮之中。

  但這還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玄宗發現,他失去了自由。李瑁派出了數千禁軍嚴守宮中出口,將玄宗和數百皇親國戚大臣們統統禁足軟禁,所有人只能在驪山宮中住著,連出門都不許,更別說享受什麼美景,得到什麼待遇了。

  數月時間裡,玄宗每日就在這種情形下痛苦的過著日子。這情形比當初在成都散花樓中還要不堪。在散花樓中雖然後來數月也被王源禁足,但起碼王源對他還是客客氣氣的,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更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但現在,玄宗既痛心於李瑁的不孝,又極為提心弔膽,他生恐哪一天李瑁會帶人殺進來,將自己一刀給砍了。

  這種精神上心理上物質上的數重壓力,讓玄宗活的極為痛苦。不僅是他,他身邊的大臣們,跟隨玄宗回京的皇族貴胄們也都成天哭喪著臉。整個驪山宮中從未有歡聲笑語之時,哪怕是春和景明的天氣,這裡的氣氛也是壓抑的,沉重的,陰沉的。

  自從住進了驪山宮中,玄宗的身體每況愈下。在長安城外邊被氣的吐血,抵達驪山宮後,多虧了貼身內侍張德全全力的照料,也多虧了之前驪山宮中移栽了很多花木,張德全在破敗的後苑中找到了不少草藥,熬煮了給玄宗醫治。更多虧了玄宗有一顆不服老不屈服從不放棄希望的心,他熬了過來。雖然身子依舊虛弱,但卻沒大臣們私下裡所擔心的那樣有性命之憂。

  今日七月十五,晚飯後玄宗在悶熱的華清宮中難以入睡,於是披著衣衫沿著破敗的迴廊來到後苑之中。一輪圓月掛在天空之中,清光滿園,素輝如水。玄宗站在廊檐之下久久不動。他的腦海中回憶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當年他還是大唐帝國皇帝的時候,這樣的月滿之夜,怎麼可能自己獨自站在月下踽踽。這樣的夜晚,必是絲竹歌舞燈紅酒綠,笑語歡聲滿堂的。自己是怎麼走到了今日這一步的,怎麼就失去了曾經的那些歡樂的日子的,玄宗到現在還沒有想清楚,還沒有弄明白。

  山風吹過,遠處山峰上傳來松濤之聲。院子裡的假山樹木在夜風中也發出了怪異的呼嘯之聲,破損的花窗木門在風中哐當哐當的搖擺著,地上的枯枝樹葉也開始舞動。光線突然一黯,那是天空中的一朵烏雲遮住了皎潔的月亮,本來光亮入水的月夜突然間變得黯淡無光了。

  「太上皇,回房睡下吧。今晚不宜在外待的太久。」張德全在後方低聲道,他的手中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朕睡不著啊,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了床也是睜眼醒著,還不如在外邊呆一會。」玄宗嘆道。

  「陛下……奴婢知道陛下心裡的苦,平時奴婢會陪著您呆著,可是今晚不行,今日是中元節啊,陛下早些安歇了吧。」張德全低聲道。

  玄宗愣了愣,驚愕道:「今日是中元節?」

  「是啊。」張德全道。

  玄宗身上寒毛豎了起來,今晚是中元節,便是民間的鬼節。傳說今夜,陰間通向陽間的門大開,百鬼夜行,百事禁忌,這一天晚上,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都是要請道士貼符,晚上也是早在閉門休息的。得知今日是中元節後,玄宗耳中聽到的松濤之聲,都像是鬼哭狼嚎之聲了,眼前的那些黑魆魆的山石和花樹,似乎也都是張牙舞爪的鬼怪的樣子了。

  「走走走,回華清宮去,中元節,那是不能在外邊呆著了。」玄宗身上冒了一層細汗,拔腳便往回走去。

  張德全忙道:「太上皇慢些,莫要摔了。」提著燈籠匆匆的跟著玄宗沿著迴廊往華清宮走。

  就在兩人走到後苑的圓門前事,猛聽得前方腳步急促之聲響起。有影子在遠處一晃。玄宗嚇得「啊」的一聲叫。張德全忙搶上前來,連聲問道:「怎麼了太上皇。」

  玄宗指著前方道:「有……有奇怪的影子。」

  張德全忙瞠目往前仔細觀瞧,卻聽前面的黑暗中傳來了人的聲音:「是太上皇您在哪兒麼?張內監,張內監,是您麼?」

  聽到聲音,張德全鬆了口氣,啐罵道:「趙德祿,你這混帳東西,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嚇著太上皇了。」

  燈影閃爍,趙德祿帶著兩名內侍在牆外現身,上前來給玄宗磕頭道:「奴婢們該死,嚇著太上皇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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