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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見他臉色陰沉,趕忙緩和氣氛,遞上九月秋闈、十月秋獵等等奏本。

  程千仞回到寢宮,殿門一關,終於不用擺運籌帷幄、決斷萬事的堅定模樣,長舒一口氣。

  書案邊那人抬眼看來,淡淡道:「辛苦了。喝茶。」

  鏡前梳頭、只著中衣就是逐流,案邊看書、衣冠整齊就是朝歌闕,程千仞默默記下。感謝對方態度如常,沒有舊事重提,不然忙中添亂,火上澆油,自己八成要瘋。

  程千仞猛灌一杯茶:「你都知道了吧。」

  「嗯。」

  程千仞道:「顧旗鐵騎軍風特殊,安國去了降服不住,定不甘心,反倒橫生事端。」

  朝歌闕聽他主動解釋這一句,才放下書:「你確實待他不薄。」

  「白閒鶴、傅克己他們都在,我不擔心守關。顧旗鐵騎乃顧雪絳多年心血,已成王朝最強戰力,若臨時換帥,必遭一番磋磨。」

  朝歌闕淡淡道:「這麼多人都在,也沒讓你拿到及時戰報。直到顧雪絳失蹤,簍子捅大,往來信路才通暢。刀鋒太銳,傷人傷己。」

  程千仞嘆氣:「他知我諸事纏身,不想讓我再煩心罷了。」他從椅背上直起身,「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朝歌闕終於好脾氣地笑笑:「要借多少?」

  程千仞:「……」我堂堂帝國太子,竟是一個借錢不還的窮鬼形象。

  「你能動用摘星台尋人嗎?」

  即使顧雪絳不在人間,也在星空之下,在摘星台的卜算範圍內。

  這個世界觀氣運斷未來,要麼精通陰陽曆法、比如擅長『推演術』的胡易知,要麼修為高深到一定程度,感應天地萬物,許多事不卜自明,比如魔王。

  朝歌闕蹙眉:「我手裡有皇都大陣,但這座皇宮、以及摘星台還在聖上手裡。它的力量不止卜算,可惜。」

  程千仞低聲道:「是我忙中出錯,抱歉。」

  以他對朝歌闕的了解,那句可惜,大概是惋惜當時如果能藉助摘星台力量,再向天借三日春光,魔王必死。對方一直未能好好休養,自己卻還提這種要求……

  朝歌闕十分平靜道:「不必客氣,夫妻一體。」

  「啊?!」

  程千仞如遭雷劈。

  他見對方沒有解釋的意思,更覺尷尬,匆匆道聲『好好休息』便出門去。

  不知便宜老爹在哪裡散步,今晚必須要找到他,哪怕再挨幾竹杖。

  黃昏時分卻沒有霞光,天空陰雲密布,宮人們四處點燈,寬大宮服被晚風鼓動。到處都繁忙而有序。

  這本是尋常時日,程千仞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不安。

  ***

  顧雪絳失蹤的消息壓不住,不過半日人盡皆知。

  人們很難相信,不久前驚起滔天波瀾的人,竟就這樣失去音訊。

  厭憎、辱罵的激烈聲音少了,一些人換上冷漠涼薄的態度:

  「我聽說,是雪崩……他一生人擋殺人,魔擋殺魔,一尊殺神降世,到最後,只有老天爺能收他。」

  「嘖,這人也是走到絕處了。」

  顧雪絳的追隨者在京郊聚集,放天燈祈福。

  朝臣們更關心空懸的元帥位,卻不敢質疑太子決定,表面平靜的皇都暗流涌動。

  有人尋去淮金湖,問禁衛軍副統領怎麼看這件事。要不要提前維護秩序,抓捕聚眾放燈的人。

  徐冉聞訊時正在喝花酒,身邊群美環繞,她枕在美人膝頭,眼神朦朧地擺擺手:

  「扯淡吧,就算哪天我們都死了,那禍害也能再活五百年,還能來我們墳頭蹦迪呢!哦,你聽不懂蹦迪?這是我朋友的家鄉話,就是跳舞。走,跟我去跳舞!」

  自打她上次跳舞掉進湖水中撈月亮,誰還敢陪她跳。

  一時間眾賓客手忙腳亂:

  「徐將軍又醉了!快去報知溫樂公主府!」

  「誰說我醉?我要蹦迪!」

  徐冉推開攙扶,跌跌撞撞走出房間,在甲板上虎虎生風地轉圈。

  湖風清涼,蓮花暗香浮動。人都被嚇跑了,只她一人,四仰八叉躺在船頭甲板看星星。

  湖岸邊燈火影影綽綽,像小時候娘親扎的花燈,漂亮極了。淮金湖的荷花,好像和太液池裡沒差別,南北一個品種。有次他們乘船渡湖,趕上新師弟在太液池御劍,濺了顧雪絳滿頭滿身的水……

  這裡的風真溫柔,不像白雪關冷得刺骨,那時候白閒鶴讓她去見那人一面,說「免得後悔。」

  徐冉心想,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後悔就不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吵起來,好似千萬朵煙花炸開。

  「徐將軍,醒醒!」

  「太子傳召,命你即刻入宮!」

  「急詔不得延誤!徐將軍!」

  徐冉腦袋快要爆炸,一手握上刀柄,正要大喊——所有聲音忽然靜下來。

  她睜開眼,看見一個模糊的纖細人影。

  白色宮裝長裙,倒影湖水中,像一株夜放的水仙花。

  溫樂公主居高臨下地說:

  「徐冉,是我。」

  徐將軍沒有反應。

  「嘩啦——」

  一盆冷水當頭澆來。

  溫樂公主示意侍從退下:「清醒了嗎?」

  徐冉抹了把臉,慢慢站起身:「什麼事?」

  「已經沒事了。」溫樂攤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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