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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出兩步, 突然去而復返:「這件事,除了你們二人, 軍中再沒人知道了吧。」

  按正常邏輯, 驚天謀逆案當然不可能讓旁人知曉, 純屬多此一問。但徐冉與溫樂湊一起,程千仞總不放心。如果顧雪絳和林渡之在就好了。

  徐冉與溫樂對視一眼,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程千仞一萬個頭大:「仔細講!」

  「鎮東軍總參事,名叫白閒鶴。我扮作安國的當日, 就趕上他從朝光城來到白雪關。」

  總參事職位特殊, 介於武將與文臣之間, 又擁有元帥之下的最高調兵權。平時負責出謀劃策、協調調度各部,上至必要時頂替受傷將領出戰,下至糧草後勤、傷兵運送。如果安國公主不在,按照軍規,理應由他暫時主事,等待朝廷安排新的將軍掛帥。

  徐冉繼續道:「我與他只講了幾句話, 溫樂認為沒問題,完全是安國本人。第二天清晨,他在營地外練他的碧雲紅纓槍,四下空闊無人,他看到我,卻沒有行禮。後來我路過那片雪地,見地上被槍尖劃下四個大字——偷天換日。直到今天,他什麼也沒有做,沒有態度,一切照舊。但溫樂說,他一定看出端倪了。」

  程千仞:「沒有態度就是最好的態度。再說說這位總參事。」

  徐冉:「我第一眼見他的時候,覺得他做作又娘了吧唧,渾身都是破綻,我單手能打十個。定睛再看,他的破綻全都消失了,渾身氣息內斂無形,引而不發,我又覺得自己可能打不過他。」

  溫樂補充道:「此人去年被皇姐破格提拔為總參,做事周全,修為也不錯。除了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比如暈血,常年白絹蒙眼,以神識辯物;再比如喜歡戴兜帽,據說他嫌東境氣候惡劣,要保護髮膚。

  「是個聰明人,你暫且裝作不知道他知道。」

  程千仞說完,見徐冉被繞暈了,有點想笑,忽然心中一驚:「等等,剛說什麼槍?」

  徐冉隨他緊張起來:「碧雲紅纓。《神兵百鑒》裡面有,我認得的。有問題?」

  「當年夜殺暮雲湖,顧雪絳殺了白玉玦,拋槍入湖。拋的就是那柄。」

  屍體隨紅蓮業火化為灰燼,長槍沉沒湖底,六七年過去,早該在泥沙水草間生鏽。難道世上還有第二柄一樣的紅纓槍?

  白閒鶴顯然與死去的白玉玦有關,起碼是同族。

  燭火幽微,氣氛沉默。

  程千仞道:「不要緊,我已經在這裡了。你只管扮好元帥,直到真元帥回來。」

  安國公主那般人物,不可能無聲無息地隕落。

  溫樂聽他話音,知道他有意去東川山脈尋人,當即起身行禮,卻說不出感謝的話。

  程千仞扶她起身,想起離開南央那日,對方趕來辭行,尚且稚幼的模樣,不由拍了拍她腦袋。

  溫樂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這種感覺很奇特,像回到小時候,捅了天大的簍子,也有兄長遮風擋雨。這些日子的煎熬焦慮,終於消散大半。

  風驟雪急,巡邏小隊舉著燃燒的火把驅散夜色,鎧甲在冷風中錚錚作響。白雪關內,哪裡都可以望見城牆,它實在很高,夜色中如鋼鐵鑄就般無堅不摧,但每個守護它的人,都知道它有多脆弱。

  程千仞反手關上房門,隔絕肆虐的風雪。

  「還沒睡。」

  朝歌闕坐在案前看劍,燭火映照著冷冽寒光,寒光映照他眉眼。程千仞摸不清他喜怒,愈發覺得多餘寒暄尷尬。『還沒睡』、『看什麼』『吃了嗎』全是廢話。

  「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談。」

  朝歌闕抬眼看他:「偷天換日,蒙蔽世人,謀大逆。」

  「……你都知道了。」

  來時雲船上,對方反覆看那封信。原來不是看,是驗。

  徐冉你認識,她沒有壞心,南央城裡你還和她同桌吃過飯。這些話程千仞說不出口。

  朝歌闕輕輕笑了笑:「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程千仞鬆了一口氣:「我不擅長揣摩你的想法,但我需要更多信息。」

  魔族反撲程度難以承受,白雪關困境如何解,安國在東川山脈遇到了什麼,你有什麼計劃。

  「對魔族來說,魔王是精神信仰,力量之源,我殺了魔王之後,他們的力量應該逐漸潰散,至少被削弱四成。現在卻沒有,說明魔王並未徹底死去,或者……」

  他頓了頓:「或者我殺的那個,不是魔王。」

  判斷失誤,局勢生變。白雪關、王朝、乃至整個人族再次陷入被動。

  最壞的情況似乎已經發生,程千仞看對方神色,仍心存僥倖:「你還笑得出來?」

  「我不喜歡笑,如果這樣能讓你安心。」朝歌闕解釋道,「你進門與我說話時,看起來很緊張。」

  程千仞:「……謝謝。」

  兩人沉默。朝歌闕收劍回鞘。

  程千仞艱澀道:「魔王在哪裡?」

  「他不在雪域,不好找的。」

  程千仞神色忽變。

  魔王不在雪域,只能在關內人族領域。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在千萬人中。

  人間熙熙攘攘,如浩瀚海洋,他將自己變成一滴水,便悄無聲息。

  或許他受了重傷,以此法藏匿自身,躲避擊殺,或許這是一個局,故意引人去尋他。

  不管他在想什麼、打算做什麼。這樣強大危險的智慧生命,只要在人間一天,就是對人間的極大威脅。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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