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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煜楓停了心中亦是一軟,也不由放緩了語氣,停了一會,聲音才從她的發間傳出來:“聶樂言,考慮一下,重新和我在一起吧。”

  他在說什麼?

  她的腦子突然蒙了一下,不禁被他嚇得愣住,反應過來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立刻從他那懷抱里掙脫出來。

  江煜楓仿佛不滿,微微皺起眉,目光很是哀怨:“怎麼?我的話令你很吃驚嗎?你這種反應算什麼?”

  她不由自主的又退後了一點,嘴裡卻說:“江大少爺,玩笑不帶您這樣開的。你是不是太無聊了?還是真的病糊塗了?好馬還不吃回頭糙呢!如果你真的覺得身邊缺個女伴,那些花花糙糙們,隨便欽點一個吧,何必拿我尋開心?再說了……”

  “聶樂言,”他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終於忍不住打斷她,聲音跟著沉下來:“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我身邊有花花糙糙?或許此時此刻我並沒有其他的人選呢?又或許……”停頓了一下,深眸中仿佛有微光極輕地一閃,裡頭有她一時之間看不懂的情緒,他卻只是看著她,極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又或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呢?”

  有那樣短暫的幾秒鐘,誰都不再說話。

  她仿佛是呆住了,而他,則極有耐心地等到著她的回應。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江煜楓發現,其實並不是沒有絲毫的尷尬,因為活了近三十年,他還從來不曾對誰說過這樣的話。

  近似於赤裸裸的表白,他一向不屑於說出口,也一直沒有遇到令他覺得應該說出口的人。

  可是如今,那個人出現了,活生生就在他的面前,一個漂亮的,固執的,但又似乎不待見他的女人。

  他甚至預想到了她的拒絕,可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他想和她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人選,他只要她。

  只要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見她還處在游離狀態中,他終於清了清嗓子,再度開口的時候,又恢復了一派漫不經心的語調:“你在想什麼?”

  “我想……我想我需要靜一靜。”聶樂言蹙起眉心,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好,要不要把房間讓給你?”

  “不用。”她有些急促地站起身,畢竟沒有忘記他是病人。

  窗外的陽光虛虛地從眼前晃過,在烏木的床頭柜上投下斑駁細碎的光片,她的思維似乎這才跟著逐漸復工……

  他說,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明明平時是那樣不正經的一個人,說出來的話總是似真似假,可是就在剛才那一刻,她竟然相信了。

  她竟會神思恍惚,幾乎信以為真,心口隨之砰然跳動。

  於是她現在又忍不住仔細審視他,發現他竟然十分鎮定自若,就那樣曲著一條長腿斜靠在床頭,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那樣平靜地直視著她,仿佛在等著答案,又仿佛剛才說那句話的人跟不不是他。

  剛才——難道不算是表白嗎?

  雖然沒有說“我喜歡你”或者“我愛你”,但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表白啊!那麼為什麼,為什麼此時此刻他還能如此地若無其事呢?

  心裡揣著一點點的敬佩和一點點的疑惑,聶樂言最終若有所思地低著頭,緩步走出了房間。

  可是直到第二天搭上回程的航班,江煜楓等待著的那個答案始終沒有到來。

  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似乎就一直陷在一種莫名的狀態里,清麗的眉間甚至偶爾露出一副愁雲密布的樣子。

  就只有這一點,讓江煜楓心裡極度不慡快。

  和他在一起,有這樣令人糾結嗎?

  可又偏偏發作不得。她這個人一向都是這樣,倘若被逼得急了,估計一氣之下會連一點點後路都不肯給自己留下,哪怕事後再萬分後悔也無所謂。

  看,他就是這樣了解她,深刻了解她的執拗與倔強。

  飛機攀升到雲層以上,遠處仿佛就是天的盡頭,橘色的霞光由南到北練成一線,深深淺淺的暈染開來,從舷窗望出去,竟有一種寧靜但驚人的美麗。

  其實她現在的樣子也很美,一張臉陷在半明半暗的陰影里,卻仿佛有細碎的光點在她發間跳動,她望著窗外靜靜出神,下頜的線條柔和的不可思議,令人幾乎忍不住伸手上前觸碰一下。

  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說出這樣的話,他不逼她,但也不代表會就這樣放任她無限期地裝傻下去。

  聶樂言正盯著機翼下面那一片浩渺的雲海發呆,結果突然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轉過頭去,目光澄淨得如同細碎的水銀。才這麼幾天,就好像已經很習慣了他的動手動腳。又或者,她其實一直習慣著,就算是在分手之後,身體裡的某一個部位仍舊保留著對他的記憶。

  如今,這些記憶正在一點一點地逐漸復甦,如同即將熄滅的火苗卻突然再一次燃燒跳躍起來,並迅速席捲蔓延。

  “我給你三天時間。”他說。

  “什麼?”她微訝,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於是立刻拒絕:“不行。”

  身旁的男人挑了挑眉:“怎麼?”

  其實很想直接回答他:“我們是不可能的”,但她最終還是鬼使神差般的說:“……三天太短了。”

  說完就立刻懊惱地要死。

  還有什麼值得考慮的呢?像他這樣的一個男人,對於女人來說簡直如同惡魔或幽靈,充滿極端的誘惑力,卻又讓你根本看不清他的心在什麼地方,又或者根本不知道他有沒有心。

  其實她越想就越懷疑,昨天他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抑或是存心逗著她玩兒?因為他過去就常這樣,時不時逗一逗她,倒像是養著一隻小寵物。

  可是話一出口,覆水難收。果然,只見他摸著下巴略一沉吟:“三天不夠嗎?那你覺得需要多久?”

  她索性得寸進尺,信口開河:“三年吧,怎麼樣?”

  他眯起眼睛,溫熱的指腹狀似無意地從她的手背上輕輕划過,帶來一陣難耐的麻癢,語氣愈加輕飄:“也就是說,這三年之內你都不會和別人戀愛結婚了?”

  真夠狠的!

  她在心裡咒罵了一聲。現在二十六歲,三年之後豈不是接近三十?到時候淪落成大齡女,恐怕就真的沒人要了。

  看著她變幻不定的臉色,他低低一笑,她卻氣得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又說:“你到底玩夠了沒有?”

  “為什麼你總有這樣看我?”

  “因為你歷史複雜。”

  其實他的聲調仍舊有些懶洋洋的,但是眼睛裡笑意已然收斂了起來,眼底一片漆黑深邃,目光卻格外灼然清亮:“這就是你不信任我的原因?”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正經模樣弄得有點窘迫,轉過頭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而他一時間竟也不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空姐過來替頭等艙內的幾位乘客送毛毯,又順手調暗了頂上的燈光,她這才用眼角餘光偷偷瞟過去,發現他正闔著眼睛假寐。

  這時空姐恰好走到旁邊,她便朝空姐比了個手勢,又指指江煜楓,美麗的空姐會意,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很快就拿著毯子過來。

  “幫他蓋上,謝謝。”她無聲地做了個口型,然後輕輕動了動手指,見他也沒什麼反應,於是便一鼓作氣地將手從他的掌中抽離出來,自己側過身,重新望著機翼上的那一閃一閃的小紅燈發呆。

  原以為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誰想到幾天之後,江煜楓卻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起來。

  起因是銷假後的工作積壓,某天加班晚了,又被老闆臨時叫去開了個設計小組的會議,結果趕在回家之前,聶樂言的手機電池就已經消耗殆盡。

  偏偏在最後一刻,接到江煜楓的一通電話。

  她當然正在下樓的電梯裡,旁邊還有好幾位一起下班的同事,他在電話里問:“你在幹嗎?”

  “剛下班。”

  “我在你家附近。”

  “哦,”

  “你是不是沒吃飯?怎麼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沒點精神。”

  她確實沒精神,不但沒精神,就連心情都差得一塌糊塗,剛想隨口敷衍兩句,結果手機自動關機了。

  也好,收起黑屏的手機,目光呆滯地盯住液晶板上下不斷跳躍變動的數字。

  身旁的同事還在小聲討論著剛才會議上通報的決定,壓低了的聲音在這狹小的鐵皮箱子裡來回振盪反she,嗡嗡地傳進耳朵里,沒來由地叫人一陣心煩。

  上了公寓樓,才赫然發現門口立著一道黑影。

  聶樂言幾乎被嚇了一跳,幸好感應燈在那一刻及時亮起來,樓道里瞬間一片通明。

  她拍著胸口噓氣,實在沒好氣地說:“你怎麼來了?”

  江煜楓只是面無表情的瞅她:“別擺出這副樣子,仿佛見到了鬼。”

  三更半夜的,簡直比鬼還嚇人。

  她開門進屋,他也自覺地跟進來。

  “咦,你這房間沒什麼變化嘛。還是不是女人啊,沙發上堆那麼多衣服,難道平時都沒有時間收拾?”

  她把鑰匙往茶几上一丟,皺眉道:“這麼晚了,闖進別人家裡是不禮貌的行為。”

  “你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他滿不在乎地笑笑,又問:“剛才為什麼掛我電話?”

  “手機恰好沒電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呢。”

  “我對你能有什麼不滿?”她冷冷地睨他,“你們資本家永遠都占上風,我們永遠都受壓迫,不能有不滿,更加不能反抗。”

  明明她那樣生氣了,可他卻還是好整以暇地坐進沙發里,薄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這到底是怎麼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像什麼動物?”

  “抱歉,我小時候很少逛動物園。”

  “像刺蝟,而且還是*開了的刺蝟。”

  他笑了笑,仿佛很自然地向她伸手:“過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她不知道為什麼江煜楓會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晚了他還穿著一身正式西裝,連髮型和領帶都一絲不苟。

  陷在寬大柔軟的沙發中,聶樂言的聲音只是有點悶:“KYLE今天開會說馬上要裁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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