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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地方,這群人,甚至這個行業,通通都與舒天有著緊密的聯繫。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趁早逃離。

  明知道這樣沒什麼用,她卻只想早一點兒忘記。

  哪怕他他是她最親最愛的哥哥,她也只是想永遠忘掉那些可怕的回憶。

  她曾經最愛的人,從小相依為命的人,卻以那樣殘忍的方式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濃重而血腥的一筆,抹不去,也沖刷不掉,那是一輩子都磨滅不了的印記。

  其實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做出那些事的時候,大哥已經神志不清。但是,偶爾她還是會恨他。恨他的沉淪,恨他的失控。曾經那樣優秀的一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甘心讓自己

  的才華和靈魂如同被魔鬼吞噬一般早早逝去,到最後甚至連最疼愛的小妹都認不出?

  罪魁禍首或許就是那個mandy。出於女性特有的直覺,舒昀這樣猜測。

  但是當年她沒有心思去追究這種事情。舒天死後,她要操辦後事,而且又在讀書,實習的工作還沒有著落。一切都是那麼的緊促和狼狽,她在一夕之間失去最重要的人,於是整個生

  活都被顛覆了。很多事情令她應接不暇,漸漸地,mandy便只成了一個單純的名字,留在她有意封存的記憶中。

  馬路邊突然傳來兩聲悠長響亮的喇叭聲,舒昀回過神,下意識只見離自己不遠處正停了輛車,車裡的人伸出頭來,沖她笑著打招呼,“嗨,還記得我嗎?”

  她莫名其妙,只覺得對方有點兒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那人索性推開車門走出來,姿態瀟灑地半倚在車邊,仍舊笑嘻嘻地說:“葉永昭,周子衡的朋友。”

  舒昀這才恍然,上次他們在某會所里打牌的時候見過一面。

  她有點兒歉然道:“不要意思,我不太會記人。”

  看來是我長相太普通,沒能給你留下印象。”葉永昭看著她,又問,“去哪兒?我送送你吧。”

  她連忙說:“不用了。”

  客氣什麼。能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你就當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可以嗎?”

  舒昀還想拒絕,結果他沉下表情說:“你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要不是剛才我叫住你,你就直接闖紅燈過馬路了。這樣我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走掉啊,萬一真出什麼事兒,我豈不是

  間接犯罪了?”

  葉永昭說話一套一套的,直接說她反駁不了。最後沒辦法,舒昀只得上了他的車。

  他似乎心情不錯,問:“去哪兒?”

  她遲疑了一下,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他奇怪地轉過頭來看了看她,“有點兒憔悴,是不是沒睡好?”

  本來這種話題不適合與才見過兩次面的人討論,但是他說的時候,竟然十分自然順暢,半點兒生疏感都沒有。舒昀沒有否認,只是低低地“嗯”了聲。

  葉永昭手握方向盤,想了一下,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問:“哪裡?”

  他哈哈一笑,“好地方。反正你放心,不會把你賣了就行。”

  舒昀被帶到一家裝修豪華氣派的養生會所,門口的接待員見了葉永昭,笑意盈盈地鞠躬齊聲道:“葉先生,下午好。”

  葉永昭對這裡似乎頗為熟悉,親自給舒昀安排好房間後,又吩咐工作人員說:“你們自己配製的那種鎮定定安神的花茶,給舒小姐端一杯過去。”

  好的。”工作人員應下來。

  舒昀有點兒訝異,“你說的地方,就是指這裡?”

  葉永昭笑道:“我幫你點了這兒最好的按摩師傅,她會幫助你好好睡一覺的。”似乎怕她又要拒絕,他乾脆邊走邊說,“一會兒大廳見,不見不散。”

  說完便自行走進男賓部里去了。

  舒昀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專門負責為她服務的工作人員溫和地說:“小姐,您這邊請。”

  她沒辦法,只好跟著進去。

  葉永昭說的果真沒錯,給她推拿按摩的那位女師傅手藝竟然相當好,加上房間溫度宜人,角落裡還點著安神的香薰,那恨之前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仿佛終於撐到極限,她趴在床上居然

  真的睡著了。

  最後走出來,終於恢復了一絲神情氣慡。她表示感謝,葉永昭毫不在意,只是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不知何時,暮靄已經悄然降臨c市,舒昀也沒想到自己竟能睡這麼久。她說:“不麻煩你了。”

  我說過,不用客氣。”葉永昭也不再勉強,只是將他載到她要去的地方。臨下車的時候,舒昀再次道謝,他故意嘆了口氣,俊眉微鎖,“第一次碰到你這麼見外的人。”

  是嗎?”

  其實你真的不必在意,”他笑起,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對女生向來都很照顧,不分老幼。”

  這是一個好品質。”舒昀選擇用讚美來報答他下午的款待。

  葉永昭笑得眼角飛揚,神采奕奕,“但願這是真心話。”

  送走舒昀,葉永昭打電話與幾位朋友聯絡,很快便敲定了飯局。因為市區里堵車堵得厲害,等他抵達的時候,菜都已經上了一半了。

  剛坐下就有人問:“聽說你下午帶了個女人上我那兒去,怎麼,又換女朋友了?”

  葉永昭一邊往自家杯里倒紅酒,一邊笑嘻嘻地打太極,“你那店裡的員工都是搞情報工作的?才過了幾個小時,消息傳得倒挺快。”

  那人說:“誰叫你三天兩頭就往我那兒跑,但是帶女人一起去的次數卻少之又少。上回是什麼時候?大半年前吧,我記得。”

  那又怎麼樣?”葉永昭仍是笑。

  不怎麼樣啊,也就是好奇唄。什麼時候帶出來給我們大家瞧瞧。我聽說還是個大美女,沒錯吧?”

  葉永昭這回沒再接話,只是拿酒杯和對方碰了碰,神秘兮兮地說:“少說少錯,別怪我沒提醒你。”

  什麼意思?”

  真想看美女?”葉永昭估計長嘆一聲,又往正對面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臉壞笑,“那你可得徵得他的同意了。”

  坐在桌對面的周子衡抬起眼睛,閒閒地開口,“和我有什麼關係?”

  葉永昭說:“我今天可是頭一次這麼無私,完全是在替你照顧女朋友。”他笑道,“純義務的。大家都是哥們兒,我也不用你道謝了。況且你那女朋友今天對我說謝謝兩個字至少說

  了十幾遍,還真是客氣得不行。”

  你在說誰?”周子衡微微皺眉。

  和你一塊兒登上娛樂報紙的那個唄。”葉永昭想了想,“……舒昀,是叫這個名字吧?”

  哪個舒昀?”還不等周子衡說話,同桌其他四五個人幾乎一致表示出好奇,又有人笑他,“你可真閒,居然還天天關注娛樂八卦。”

  早上我公司的前台小妹妹看報紙,正好被我瞄到了。”葉永昭笑眯眯地看著周子衡,語氣瞭然,“你要是不默許,那組照片估計怎麼也刊登不了,對吧?”

  周子衡卻沒理他,至少問:“你下午和她在一起?”

  葉永昭點點頭,立馬又解釋,“純屬偶遇。”

  其實他早就看出舒昀的精神狀態十分萎靡,整個人仿佛神不守舍,但他並不打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這事告訴周子衡。

  聽說對方是娛樂圈裡的,在場的幾個人立刻產生了興趣。倒是稀罕明星,而是根據周子衡以往的歷史,他似乎從來不碰娛樂圈的女人。

  可周子衡並不理會那群死黨的疑問,稍稍沉默了一下便掐滅菸頭,推開椅子起身走到包廂外面去。

  接到電話的時候,舒昀正跪坐在地板上,面對著一堆陳年舊物。她歪著頭夾住手機,一邊翻翻揀揀,一邊跟周子衡說:“我現在還有些事,晚點兒再聯繫吧。”

  你在哪裡?”他的聲音淡淡地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自己家。”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那好。”周子衡說,“明天要去錄口供,你準備好沒有?”

  基本可以吧。”其實心裡十分沒有底,她一整天都在想,前天傍晚踏進蔣小姐家的大門,是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舊的影集、書信,還有一些音樂手稿都被她一一翻了出來,這些事舒天的遺物,她所能保存的也只有這麼多了。舒天生前喜愛閱讀,辦完喪事之後,她就把書籍全部捐給了希望工

  程。至於舒天的舊衣物,則都跟著他的遺體一起,在火葬場化成了灰。

  有時候,人的記憶是很奇怪的東西,既具有選擇性,也具有欺騙性。

  倘若不是重新打開相冊,舒昀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曾經和舒天照過那麼多想相片。從小到大,每一個生日和節日,無一遺漏,全被舒天細心地保存著。他向來都是個細膩且極具文藝氣

  息的男性,因此熱衷於這種傳統的留存記憶的方式。

  舒昀捧著沉重的相冊,慢慢看下去。

  最開始,相片裡還會出現父母們慈愛的影像,而從她十一歲那年起,就剩下她與大哥兩個人了。然而,這似乎並不妨礙他們就在這方寸天地里留下成長的印記。

  舒天比她大七歲,那時候已經算是個成年人了,亦兄亦父,將她照顧得妥妥噹噹。

  她十二歲生日的相片是在遊樂園裡拍的。

  站在巨大的摩天輪前面,她手裡舉著一支糙莓甜筒,就想舉著一支小小的火炬,大眼睛彎起來,笑靨如花。

  當時幫她照相的人是不是舒天?她努力回想,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但是她還記得那身衣服,白色底子紅色圓點的連衣裙,領口袖口綴著漂亮的荷葉花邊,是生日當天早上舒天送給

  她的禮物。

  她當時從床上一下子跳起來,箍住舒天的脖子,在他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是了,她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的舒天,還是剛剛長成的少尿,面容斯文俊秀,下巴上卻隱約有了細小的鬍渣,一不小心就刺痛她的臉蛋。

  那天他們在遊樂園裡玩到很晚才回家。自從父母去世後,他們就寄住在舅舅那裡,舅舅在外地做生意,家裡只有個愛打麻將的舅媽,平時也不太管他們。站在舅舅家樓下,她耍賴,

  要求舒天背她上樓。

  六樓呢,小丫頭你想累死我,”舒天背著她爬樓,邊說邊寵溺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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