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你的溫暖 我來守護(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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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傳來海浪的拍打聲,海鷗振翅盤旋過天際,一切都是那麼安靜。

  一室黑暗中,少年忽然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仿佛穿透層層黑夜,跨過生死福憂,沉靜的、蒼茫的、悲喜的、一同沉溺在那雙漆黑的眸光中。

  在黑夜裡,亮到逼人。

  而在遙遠的京都,孤冷的房頂之上,抱臂冥思的明月忽然抬手落在胸口,臉色發白,那常年淡漠冷靜的眼珠,此刻盈滿了不可置信的驚喜。

  主人,我終於感應到你的存在了……

  那雙眼睛有片刻的迷怔。

  這是哪裡?

  耳邊聽到海浪的拍打聲,難道是在海邊?

  他坐起來,卻因為常年躺在床上導致肌肉僵硬,身子又重重的跌落回去。

  他深吸口氣,再次嘗試著坐起來。

  他抬眸掃了眼四周,四周一片漆黑,窗外流散一片燈光,為房間蒙上一層淡光。

  借著這層光,他大概看清了整個房間的擺設。

  他的目光甚至能穿透層層黑夜看清牆面上那副字畫上的蠅頭小楷。

  有一種靈識四通八達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聽到樓下有人走路的聲音,很輕很淡,卻躲不開他的耳力,還有外邊的廣場上,至少有三隊人在巡邏,每一隊都不少於五人……

  他甚至能聽到遙遠的海岸線上軍艦鳴笛的聲音。

  窗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他立刻躺下來,閉上雙眼裝睡。

  門被人從外邊輕輕推開,一個女傭端著托盤走了上來。

  看少年依舊在沉睡,女傭將托盤放在桌子上,擰著帕子給少年擦臉擦手擦腳,做完基本的清理工作之後,拿著勺子舀了一勺糖水給少年潤唇,糖水順著嘴角流淌,女僕輕車熟路的拿著帕子給他擦著嘴角。

  做完這一切,女僕拿出一根針管,裡邊注滿了透明的液體,女僕推開少年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小臂,只見上邊布滿了青紫的細小針孔,在白皙如藕的肌膚上十分扎眼。

  女僕給少年的手臂注射,少年眉頭小幅度的蹙了蹙,但是因為夜色昏沉,並未被女僕所發現。

  直到女僕腳步聲消失,房間門重新合上,臥室歸於一片寂靜。

  少年再次睜開雙眼,手指下意識落在手臂上,眸光幽幽暗暗,不辨分毫。

  他伸展開雙手,在黑夜裡看著那雙手掌,指骨修長,形狀優美,肌膚嫩的猶如新生嬰兒般,沒有常年練劍而磨出來的老繭,更沒有戰場廝殺所留的經年疤痕……這雙手,美好的像是藝術品一般……

  他有些猶疑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臉,一寸寸撫摸而過,從印堂到眉眼鼻樑再到薄唇……那雙眸光漸漸從沉寂到驚喜再到不可置信……最終,沉化為一灘沉靜。

  「喔……。」他張了張口,喉嚨間卻只能發出一聲嘶啞的單音節,遂即猶如撕裂般發燒火燎的疼痛起來,他雙手掐住喉嚨,逼緊之下才令喉嚨好受了一些。

  等那波疼痛過去之後,他嘗試著張嘴,雖然依舊只能發出一種模糊的單音節,他卻已經很是高興。

  像是身體的一種本能,他對開口說話,有一種莫名的執著。

  他剛想要下床,雙腳接觸地面,身子猛然晃了晃,他到退一步,雙手扶著床沿,腦海里有些畫面一閃而逝。

  他晃了晃腦袋,疼的越發厲害。

  他忽然捂著腦袋,滾落在地上,鋪天蓋地的記憶侵襲而來,那些痛苦的、悲傷的、歡喜的記憶……走馬觀花般在他的腦海里猶如幻燈片一樣快速播放。

  十八年的人生只需要片刻就能回憶完成,而在那些回憶里,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從嬰兒到總角再到少年……那個人用她單薄的肩膀為他挑起了一個世界,有什麼危險,她永遠沖在最前面,把溫柔的避風港留給他,她像一個勇士一般,一往無前,她頃所有之力,為他建造一個象牙塔,她獨吞黑暗和痛苦,獨留溫暖和純潔在他的世界。

  她早就忘了,明明她才是妹妹,最需要被保護的那一個……

  他沉溺在回憶里,從在母親的肚子裡開始,兩人就在為了爭奪營養而共同生長,他天生殘疾,家庭涼薄,是她給他帶來溫暖和希望,一路保護他跌跌撞撞的成長。

  他的人生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宣判了死亡,上天奪去了他的聲音和聽力,那麼她,就是他的嘴他的耳朵……

  他仿佛看到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一個小小的、單薄的少年跪在滂沱大雨里,風雨再大,也壓不垮他的背脊,抿著唇,眉眼倔強,仿佛有著永不屈服的堅定。

  但是他、最終敗在了那個女子的絕情下,倒下去的時候,他看到女子嘴角挑起的鄙薄笑容,美艷無雙,卻如魔鬼般可怖。

  那個小男孩,死在了那個雨夜,死在了親生母親的絕情之下,從此,一個空寂的靈魂孤獨的飄蕩在這個世界上。

  也許並不空寂,因為還有最後一絲溫暖牽連著他,讓他在這個冰冷的世間,還有最後一絲不願離開的理由。

  「呵……呵呵。」他吼間發出破碎的笑聲,染滿歲月的蒼涼,嘶啞的猶如刀子慢慢割破肌膚……

  死了好啊,那樣你就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冰冷與黑暗。

  安息吧……

  我會代替你,好好的活下去,你的執念,你的溫暖,你的妹妹,我來代替你實現,代替你守護……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那道盤旋在腦海里久久不願離去的意識終於猶如煙霧般,一點點從他意識里抽離,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那一瞬間被割離的痛楚,他雙手抱著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

  世界終於一片安靜。

  忽然,天空一道驚雷乍響,轟隆隆仿佛大地都在震動。

  電閃雷鳴中,照亮了少年眼底的幽深與冰冷,那是屍山血海般的血腥森涼、刀光劍影里的冰冷殺機,被一層幽涼所覆蓋,從此雲遮霧繞,再難尋蹤。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吼間發出一聲呻吟,掙扎著爬了起來,整個人猶如虛脫了般,額頭滿是冷汗。

  此刻天邊露出一線魚肚白,黑夜即將退離,光明籠罩整個大地。

  他緩緩的、一步步朝窗邊走去,當第一縷晨光穿透薄霧灑滿整個大地,將他整個人籠罩其間,他抬手遮在眼睛上,眯起眼睛望著天邊。

  少年眉眼精緻靈秀,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覆蓋一層陰影,光影斑駁,遮了少年眸中情緒,整個人籠罩在金光中,修長的背影隱隱展露出君臨天下的霸氣。

  少年抬起手掌,看著那掌心交錯繁複的紋路,嘴角緩緩勾起,眸光幽涼無際。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在沒有人、能掌控我的命運。

  ——

  女傭例行公事來給少年洗臉注射營養劑,推開門,卻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籠罩在金光中,讓人看不清晰,卻莫名有種獨尊天下的強勢,下意識令人畏懼,仿佛想要匍匐在他腳下、頂禮膜拜。

  女僕心驚了驚,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她只在這座宮殿的主人身上感受到過……

  床上空蕩蕩的的,意識到什麼,手裡的托盤忽然摔在地上,女僕捂著嘴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吼間發出一聲低吼,她忽然轉身,飛快的跑了。

  少年輕輕側眸,眉眼精緻無雙,肌膚白皙如玉,猶如工筆墨畫般流暢雋秀,那狹長的眉微挑,隱隱帶出幾分凌厲,薄唇微翹,顯出幾分邪魅冷艷。

  一聲嘲諷的笑從吼間低低溢出。

  不多久,一個人出現在門口,那是個年輕的男人,看起來嚴謹而一絲不苟,他是這座宮殿的總管子魚,唯一一個不用割掉舌頭就能在這座宮殿裡自由穿梭的下人。

  男人目光淡淡的在他身上掃了一圈,眼神中暗含打量,「少爺,請問您身體上是否有任何不適?」

  少年像是沒有聽到般,並沒有轉身。

  男人想了想,遂即暗暗發笑,這少年天生聾啞,怎麼可能聽到他的話呢?

  想到這裡,他快步走過去,站在少年身側,先彎了彎腰,姿態足夠恭敬,然後張嘴,一字一頓的說道:「少爺,請問您身體是否有任何不適?」

  少年側眸輕輕看向他,那真是一雙漂亮的眼睛,他在心底讚嘆道,那雙眼珠像是黑玉般澄淨,漂亮純淨的不像話。

  少年擰了擰眉,像是在思考他說的什麼,真想為他撫平眉頭……

  然後少年輕輕搖了搖頭。

  子魚笑道:「少爺,請您坐回床上,夫人請了醫生為您看病。」

  少年蹙了蹙眉,卻還是乖巧的坐到了床上。

  子魚拍了拍手掌,很快一個頭髮鬍子都發白的老頭被人推了進來,老頭趔趄了一下,嘴裡用德語罵了句什麼,少年聽懂了,他說的是:一幫小兔崽子,把爺爺抓來幹什麼?

  少年抿唇微笑起來,看著那老頭,眼底深處划過一抹嚮往。

  老頭看到那坐在床上的少年,瞳孔驟然緊縮,這不是……

  他看到那站在床邊的男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咳嗽了一聲壓下心底的驚訝,走過來用英文說道:「躺下來。」語氣並不如何好。

  少年眨著大眼睛。

  子魚用漢語翻譯了一遍,少年這才聽話的躺下來。

  老頭眼眸微閃,眼神瞥到站在一旁的子魚,伸手解開少年的衣領,拿出聽診器聽他的心率。

  做了一系列基礎檢查之後,讓他張開嘴查看他的聲帶,這時老頭繞到了另一邊,像是不小心擠了子魚一下,子魚立刻後退了一步,就這一瞬間對方失神的功夫,兩人飛快交換了一個視線。

  「怎麼樣?」子魚問道。

  老頭慢悠悠收起工具,淡淡道:「人躺了這麼久,身體多項功能慢慢退化,身體機能若想恢復,必須慢慢修養……。」

  「我指的是他的先天聾啞,可有治療的方法?」

  老頭瞪了他一眼:「你見過先天缺一條胳膊的人會自己長出來嗎?」

  一句話,噎的子魚說不出話來。

  老頭哼了一聲:「人能活著就是奇蹟了,先天聾啞想要治好,現在醫療科技還沒發達到這個程度。」

  子魚握了握拳,看了眼少年,見少年坐在床上,眉眼天真無邪,暗暗鬆了口氣。

  「先生,請吧。」

  老頭哼了一聲,背包就往外走,即將出門的時候,忽然回頭看了眼少年的方向。

  少年眸光漆黑如霧,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如琉璃般美好,卻更如血花般森涼。

  ——

  「少爺的聾啞,恐怕沒有辦法治好了。」子魚垂首,恭敬的說道。

  頭頂一道淡漠的視線落在頭皮上,他下意識將頭垂的更低。

  「沒治就沒治吧,多年來,恐怕他也早已習慣了。」女子的聲音淡漠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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