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緣起緣滅 都是天意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和尚仔細看了她一眼,趕忙垂下腦袋,在心中默念了一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道:「你是非心師姐的朋友嗎?」

  非心?應該是華兒的法名吧,雲涯點點頭:「是。」

  「你跟我來。」非葉轉身走在前頭,暗暗在心中念佛,出家人五蘊皆空,他怎能為一時皮相所迷惑?

  非葉把她領到禪房前就離開了,雲涯敲了敲門,晏華走過來開門,見是雲涯便拉她進來。

  雲涯見她眼眶紅腫,明顯剛剛哭過,晏華就問道:「你之前去哪裡了?」

  「在這山上隨便逛逛。」雲涯說著,走過去給晏南風把了把脈,內心嘆息,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晏華拉著她的手說道:「雲涯,你以前來過這裡嗎?」

  雲涯搖搖頭:「沒有。」話落看著她:「你為何這樣說?」

  晏華仔細看了她一眼,「沒事,禪房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跟我跑這一趟,一定十分辛苦,快去休息吧。」

  雲涯點頭,「有事就來叫我。」

  話落起身走了出去。

  晏華看了眼雲涯的背影,嘆了口氣,伏在晏南風身上。

  禪房不大,但十分簡單幹淨,還是古老的磚砌床,床上鋪著一床棉被,洗的很乾淨,聞起來有種陽光的味道,除此之外房間裡只有一張方桌兩張椅子,桌子上擺著一個瓷壺,兩個杯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走過去推開窗戶,便看到寒山的另一面,在陽光下山霧蒙蒙,蔚為壯觀。

  雲涯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裡,仿佛遠離塵世,一切都那麼簡單寧靜,天地間仿佛只剩下自己,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中午的時候,還是原來那個小和尚給她送來了齋飯,一份米飯兩份菜,一道水煮青菜,一道「魚香肉絲。」是用素菜做出來的,不沾染任何葷腥,這道菜是專門為客人準備的,怕他們一時吃不慣素齋。

  雲涯吃了幾口,雖清淡,但回味無窮,吃過太多山珍海味,然而卻不抵這一份清粥小菜。

  雲涯全都吃完,一滴不留,走在房間裡來回散步,非葉進來將碗筷取走,雲涯看了會兒風景,躺在床上午休,這裡連空氣都是寧靜的,心無雜念,很快就睡過去了。

  雲涯再次醒來,太陽西斜,灑照在方桌上,整個房間都變得溫暖明亮起來。

  雲涯下床,先將被子整齊的疊好,拉開門走出去,先去看晏南風,雲涯站在門口,聽著兩人的說話聲,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她在寺里隨便逛了逛,走到大殿前,看到不少香客一臉虔誠的燒香求願,雲涯不求神不拜佛,因此看了看也就走了,她看到有人拿著竹籤去找坐在大殿角落裡的一個老和尚,向他解簽。

  老和尚看穿著應該是主持,雖年逾古稀,風貌卻十分好,慈眉善目的,讓人想起佛祖的寶相,少了莊嚴,多了慈悲。

  一個三十多歲裝扮精英的男子拿著簽走過去,一臉恭敬的說道:「大師,我這簽什麼意思?」

  和尚接過簽來,掃了一眼,淡淡道:「求婚姻還是求事業?」

  「事業。」男子一臉期待的問道。

  和尚把簽還給他:「你念一遍。」

  男子疑惑的接過來,照著念了一遍:「等閒昨日有今朝,利未成而名未標,做事藏頭還露尾,不如澆灌美人蕉。大師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和尚淡淡的看著他,「還不明白嗎?」

  男子一頭霧水。

  「做事莫要縮手縮腳,放開手腳光明磊落,不要前怕狼後怕虎,否則,你將一事無成,緣盡於此,施主好自為之,阿彌陀佛……。」

  「對對對,大師說的沒錯,我最近遇到一個項目,我這人就是比較謹慎,到現在還沒下定決心,眼看就要被對手公司給挖走了,這個項目要是飛了,我全公司幾百號人都要喝西北風了……大師謝謝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男子興高采烈的走了。

  雲涯靜靜看著,心道這個世上很多人都看不清前進的道路,他們迷茫、惶恐、不安,而佛的出現,則是撥開迷霧的那隻大手,讓他們心中有了信仰,下腳不再猶豫,不管前路如何,只要心中有信仰,便無懼所有磨難。

  雲涯忽然走了進去,從小和尚手中接過香燭,跪在蒲團上,看著佛像,三叩頭。

  願能早日找到渺渺,帶他回家,願能與晏哥哥白頭偕老,永不相負。

  我紀雲涯從不求神,也不拜佛,然而弟子如今跪在你面前,褪去浮華萬千,只求心中所願,從今此後,我願為您供養,重塑金身。

  額頭磕在地上,她閉上雙眼,這一刻,心中寧靜。

  「施主,求什麼簽?」小和尚和善的問道,又是上午那個小虎牙的和尚,笑眯眯的看著她。

  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姻緣。」

  小和尚把竹筒給她:「施主,心誠則靈。」

  一根竹籤搖到地上,雲涯撿起來,小和尚瞥了一眼,驚訝道:「恭喜施主,您是開寺以來第一位搖到簽王的。」

  只見那簽上寫著——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復何求?

  對對佳偶,神仙美眷,百年偕老,無需再覓良緣。

  雲涯唇角微微勾起,小和尚道:「您可以去找師父解簽。」

  雲涯拿著簽文走過去,坐了下來,慧明大師看了她一眼,並未接簽文,而是道:「恭喜施主,覓得佳婿良緣。」

  雲涯道:「謝謝大師。」

  頓了頓,「世事瞬息萬變,誰又能保證一定能白頭偕老呢?」

  慧明大師搖頭笑笑:「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雲涯淡淡道:「大師說得對,沒有人能代替自己承受這些苦與樂……。」

  話落準備起身離開。

  「施主且慢。」

  雲涯扭頭望著他,慧明大師仙風道骨,那雙眼中深藏智慧,淡淡道:「前生緣今生果,堪破、放下、自在,若無法放下心中的恨,又如何自在?」

  雲涯心頭震驚,他知道什麼?

  大師笑眯眯的,顯得十分和善:「你乃機緣之人,以死換生,萬法緣生,皆系緣分。」

  雲涯忽然走過來,「什麼死什麼生?你給我說清楚?」

  她心頭忽然有些不安,就好像一個埋藏已久的秘密即將被人挖出來,害怕見到陽光。

  「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施主命中有一劫,跨過則可一世美滿幸福,反之前生重蹈覆轍,一切都是定數……。」

  話落飄然遠走。

  雲涯快步追上去,「別走,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雲涯追出去,卻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什麼天意?什麼定數?一切都是忽悠人的,她根本不信,她的人生她的命運她自己做主。

  雲涯緩緩往回走,腦海里卻始終飄蕩著老和尚的話,機緣之人,以死換生,什麼意思?

  難道她的重生是別人換來的?誰?

  想的腦袋都痛了,雲涯索性拋開不想,回到禪房吃了素齋,然後就聽到外邊傳來誦經聲,和尚開始做晚課了。

  暮色四合,霞光灑照在寺廟裡,一片寧靜安然。

  雲涯在誦經聲中緩緩入夢,夢裡一片白霧茫茫,天地間好似只剩下了她一人,世界安靜的讓人心底發慌。

  她四處跑,卻跑不出迷霧,她好像被困在了一個籠子裡,怎麼都走不出去。

  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喊她,雲涯雲涯……聲聲撕心裂肺。

  是晏哥哥……是他在叫她……

  她驚喜的朝聲音的方向跑去,她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永遠也不知疲累,她看到大霧散開,山風凜冽,絕崖峭壁之上立著一道清瘦的身影,她眼淚驀然就濕潤了。

  他瘦的不成樣子,潔癖嚴重的他此刻卻鬍子拉碴,衣衫襤褸,他卻毫不在意,手中抱著一個瓷壇,他迎風而立,身影似要隨風而去,卻滿身堅毅,毫不屈服。

  然而那雙素來深沉凜冽的眸子,此刻卻似被抽去所有華彩,黯淡無光。

  「雲涯,你被困了一輩子,你嚮往自由,我就將你的骨灰灑在天地間,你聞到風的味道了嗎?你看這天、這雲、這山河大地,多麼美啊……。」

  「當我看天空的時候,是你的臉,當我感受風兒吹拂臉頰的時候,是你溫柔的觸摸,當我躺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那是你的懷抱……。」

  「雲涯,今生我們無緣相守,來生,你一定要等我……。」

  他揚起手,骨灰被山風吹走,飄灑在天地間。

  這是前世她死了之後嗎?她掙扎著朝他跑去,每接近一步,就像風兒撕扯著她的身體,她忍著劇痛一步步朝他走去,伸出手緩緩觸摸他的臉頰。

  晏哥哥……她的呼喚沒有人聽得見。

  風在嘶吼咆哮,她的身體被吹散,飄揚在天地之間,她看到他眸光震驚,像是一灘死水瞬間被注入活水,重新煥發生機。

  他向著天空,大聲喊道:「雲涯,是你嗎?」

  回聲在山間陣陣迴響,伴隨著嘶吼的風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他忽而跪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臉,肩膀聳動起來。

  雲涯看他如此,心如刀絞,她在風中掙扎,任憑身體被撕裂,也要來到他身邊。

  嗚嗚的山風像是誰的呼喚,聲聲震顫人心,他愣愣的抬眸,看著諾大的天地,「雲涯,真的是你嗎?」

  她拼命點頭,風兒越發大了,天地蕭索,天空忽然陰沉起來,一輪漩渦出現,雲涯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力道吸走了,最後的最後,她只看到男人痛苦的眸光。

  雲涯尖叫一聲,忽然清醒過來,天色已微微發亮,看了眼時間,清晨五點半。

  雲涯翻了個身,想到那個夢,是真的還只是她的一個夢?

  這個時候特別的想念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如果他回來了見不到自己,會不會難過?

  再有五天,就是訂婚宴了,想到這裡,雲涯嘴角扯出笑意來。

  起床,疊被子,先去後院洗漱,然後去找晏南風和華兒。

  她敲了門,卻沒人開門。

  「華兒?」雲涯試探著喊道,推開門走進去,屋子裡乾乾淨淨,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哪裡有兩人的身影。

  大清早的,人去哪兒了?

  雲涯出門,拉住路過的一個和尚,問道:「見過住在這裡的兩人嗎?」

  非曇淡淡道:「他們在後山。」

  話落念了聲佛號,抬步走了。

  這麼早去後山幹什麼?

  雲涯想著抬步去了後山。

  後山一處懸崖石塊之上,靜靜依偎著兩道身影,山風凜冽寒冷,路過兩人的時候,都竟似軟和了幾分,似是不舍傷害。

  男子面色蒼白,嘴唇青紫,依靠在少女肩頭,看著天邊的魚肚白,含笑道:「華兒,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樣子,一個十來歲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安靜乖巧,像只小貓兒一樣……。」

  晏華閉了閉眼,眼淚順流而下。

  「咳咳……。」他說著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仿似把心肺都要咳出來了。

  她的手輕輕落在他的背上,給他順氣,默然不語。

  「華兒,我……死後……請你把我火化了吧,把我灑在這裡,永遠的陪著你……。」

  「不要再說了……。」她眼淚珠串般滾落,緊緊的抱著他:「五叔,你不要離開我……。」

  他只是笑著,嘴中有血淌出來,那張面容顯得越發蒼白,卻如此淒艷。

  「華兒,這個世間,我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唯獨你……。」

  他抬手,想要給她擦淚,他拼盡所有力氣,擦去她的淚,笑道:「女孩子愛哭,是會變醜的……莫哭了……。」

  「華兒,我終究還是負了你,願來生,我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願來生……我不再是你的五叔……。」

  「我們能一起攜手走在陽光下……我們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們要生好多好多孩子……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我們……。」

  眸中的光彩一寸寸灰暗,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渙散,直到徹底成為一潭死寂,手臂重重的垂落。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第一縷晨陽灑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面容之上安詳靜謐的笑容。

  「啊……。」她抱著懷中僵冷的身體,仰天大吼,風吹亂她的一頭長髮,在風中翻舞飛揚,那張秀麗的面容染滿扭曲的痛苦,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她心中的悲傷無處傾瀉。

  太陽照常升起,為這個世界帶來光明,然而她的世界,從此再也沒有太陽了。

  「五叔……。」悲痛欲絕,聲聲泣訴。

  雲涯遠遠看著,仿似被這悲傷所感染,鼻子發酸。

  她抬頭看著天空,把眼淚逼回去,想到昨夜那個夢,她死了,晏哥哥也是這樣……死的那個人總是解脫的,而活著的那個人,將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

  晏南風死了,帶著對晏華的愧疚和思念死了,寺里為他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法事,為他超度,往生極樂。

  悠悠的誦經聲中,雲涯看到少女一身素服,盤腿坐在慧明大師身旁,雙眼微闔,那些悲傷被深深掩藏,面上一片安詳寧靜。

  三天的超度法事後,為晏南風舉行了火葬,火是晏華親手點的,看著火光將他一點點燃燒,她的眸中不再有光彩。

  晏華帶著他的骨灰去了後山,將他的骨灰灑在天地間。

  「五叔,永別了……。」

  她轉身,一步步離開,背影清瘦,脊背挺直,仿若再多的苦難,也無法壓塌她的脊樑。

  「華兒,我們該回去了。」處理了晏華的後事,她們該啟程返回了,兩天後就是她的訂婚宴。

  晏華面色雪白,眉眼安寧,整個人有種如水般的淡泊寧靜。

  「謝謝你陪我來這一趟,雲涯,此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晏華忽然跪在地上,朝雲涯磕了一頭,「來世結草銜環必當為報。」

  雲涯趕忙後退一步,彎腰去扶她:「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雲涯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晏華緊接著就說道:「我不會再回去,從今日起,我自願皈依佛門,從此常伴青燈古佛,請你代我向我母親轉告一句,女兒不孝,只當她從未生養過我這個不孝女吧……。」

  以頭駐地,聲聲堅定。

  雲涯早有此感,此刻聽來也並未有多意外,聞言嘆息一聲:「你真的想好了嗎?」

  晏華閉了閉眼:「此生無悔。」

  雲涯看著面前的少女,她只有十七歲,多麼天真爛漫的年紀,然而她卻已經歷了世間別離怨憎,看破紅塵,心如死灰,從此一生常伴青燈古佛。

  花兒一般的年華,就這樣過早的凋零。

  然而雲涯覺得,這對她,何嘗又不是另一種解脫?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會如實轉告大娘,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雲涯抱了抱她,晏華伏在她肩頭,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前生種種隨著這些眼淚如流水沖走,此後數年,她不是晏華,她是非心。

  她跪在佛前,「師父,弟子誠心出家,請師父成全。」

  慧明嘆道:「痴兒,你又何苦?」

  「求師父成全。」

  「你的塵緣還未了斷,從此跟著我,做一個俗家弟子吧,只要心中有佛,又何懼形式?」

  「謝師傅成全。」

  「痴兒一個,罷了罷了……。」師父搖頭走了。

  山門前,山風有些大,女子灰袍僧帽,那寬大的袍子越發顯得瘦骨嶙峋,一張清秀的小臉寧謐安然,慈悲善骨。

  「施主,一路順風,阿彌陀佛。」

  雲涯看著她平靜的面色,心頭忽覺悲涼。

  「保重。」

  轉身,一步步離開。

  從此山高水遠,再難相逢,各人有各人的緣,各人有各人的命。

  走遠了,聽到山風裡傳來一道空靈的女聲,像佛前的吟唱,悠遠淡然。

  「一切有如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在空曠的山間久久迴蕩。

  回去的路上,雲涯心情很是沉重,一直在睡,睡的昏天暗地,直到進了京都,她整個人還陷在昏睡中出不來。

  路上手機一直在響,雲涯沒有力氣去接,任憑它一直響著,似是如果她不接,就永不停歇的打下去。

  過紅綠燈的時候,車門忽然被人從外邊拉開,有人坐了進來,攜帶著滿身寒涼氣息,將她摟抱起來,粗礪的手指摸著她的臉頰,心疼的問道:「怎麼了?」

  她忽然撲到他懷裡,緊緊的抱著他:「晏哥哥……。」

  男人喟嘆一聲,「我在。」

  「五叔去世了,華兒出家了。」

  晏頌愣了愣,良久,低嘆道:「怎麼會這樣?」

  五叔的去世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華兒出家……卻是他意想不到的,這個堂妹從小就低調沉默,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決心……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已經是個大人了,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了。」

  雲涯搖頭:「你不知道,你永遠也不知道……。」

  當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留戀的人,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回到晏家,雲涯睡了,莊曦月聽到她回來的消息第一時間趕過來,出門這幾天她天天提心掉膽的,好在人平安回來了。

  晏頌推門出來,拉著莊曦月去樓下,莊曦月問道:「雲涯怎麼了?」

  「她累了,在休息。」

  莊曦月問道:「五弟和華兒不是跟她一起出去的嗎?他們回來了嗎?」

  晏頌抿了抿唇,沉默。

  莊曦月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到底怎麼回事?」

  晏頌沉聲道:「五叔去世了,而華兒……出家了。」

  「什麼?」莊曦月驚得一下子站起來,「五弟他……。」

  五弟身體不好,都知道他命不久矣,倒也在接受範圍之內,只是華兒……。

  莊曦月一臉痛惜:「她才十七歲啊,怎麼如此想不開?這個傻丫頭,不行,我得把她找回來。」

  「媽,你以為雲涯沒有勸過她嗎?你去了你覺得有用嗎?」

  晏頌的話令莊曦月停下腳步,嘆了口氣:「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嫂要趕快回來才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受不了……。」

  莊曦月想到自己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出家,她也受不了。

  而在這些風平浪靜之外,卻是京都腥風血雨的爭鬥。

  郭勝像一隻窺伺的狼,暗中盯著雲涯這塊肥肉,可惜從那次之後,他再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惠英哲從那次事情之後脾氣越發暴戾,對郭勝也是沒好臉色,意猶未盡之時,便會想到那夜的纏綿,不看臉的話,身材是真的**蝕骨。

  他後來派人去找王雪,王雪在一家麥當勞打工,穿著樸素的衣服,卻難掩絕好的身材,王雪一招欲擒故縱,讓這個富二代漸漸上心,她按兵不動,等待著獵物一步步跳入網中。

  王雪沒有接觸過男人,但不代表她不懂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她用身體拴住這個男人,等她懷上孩子,就能一步登天,從此擺脫貧窮的生活,自然也不用阿諛奉承那些眼高於頂的貴婦。

  她已經打聽到這個男人的身份,惠家在京都並不是什麼豪門世家,但卻出了一個鳳凰,惠英哲的姑姑嫁到了東方家族,雖然早已過世,但留下一雙兒女,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惠英哲靠著東方家族在京都橫行霸道,卻無人敢多言半句。

  這就是權利。

  東方家族她自然是聽過的,以前只覺得那是遙不可及的存在,而現在,卻離她一步之遙,只要她耐心蟄伏等待……

  這天,郭勝來找惠英哲,惠英哲心裡還存著氣,讓他滾蛋,郭勝是真的有急事找惠英哲,賭場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天天死人,不僅警察查到頭上來,連家屬都接二連三的來鬧事,就算軟硬兼施把事情抹平,倒是還是傳出了風言風語,結果昨晚直接死了個官二代,這下子麻煩了,這小子的爸可是檢察院的高官,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這次恐怕無法善了,他只能來找惠英哲,讓他通過東方家族的面子抹平。

  「惠少,我真的有急事找您,再晚就真的出事了。」他依靠惠英哲的關係立威,而惠英哲也需要他供奉,說好聽點是互惠互利,說難聽點兒就是狼狽為奸。

  他要是倒了,惠英哲也落不到好去。

  這時他看到一個女人從樓上走下來,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長的雖不如何驚艷,但勝在身材高挑,氣質知性,有一種獨特的婉約之美。

  郭勝瞳孔微縮,這個女人不是王雪嗎?她怎麼在這兒?

  她以為經過那件事之後,惠少會殺了這個女人,沒想到還留著,惠少真到了葷素不忌的地步了?

  王雪看到他,下意識咬了咬唇,簡單的一個動作,卻令郭勝呼吸陡然一沉,他想到那夜車裡的歡愛,再重新看這個女人,目光稍稍有些變了。

  「你是來找惠少的嗎?」王雪柔聲問道。

  郭勝眯了眯眼,並未說話。

  王雪給他泡了茶,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卻不會令人感到反感,一套動作做下來,行雲流水,白皙的面龐像玉一樣美好。

  「惠少因為上次的事,心有不滿,你如果真有急事,我現在就上去找他……。」

  郭勝眉梢微挑,端起來抿了一口,指尖划過女人的手心,清涼的感覺令他心頭髮癢,那夜的一幕幕在腦海里一閃而逝,喉頭猛然滾動了一下。

  「滋味兒不錯。」他笑著一飲而盡。

  指的可不是茶,而是她的身體,可惜,王雪對那一夜的事情已經記不得了,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曾怎樣奪去她的清白,只是心頭微微顫了一下,面頰有些發紅。

  「我去看看惠少。」話落落荒而逃。

  郭勝瞥了眼女人的背影,陰笑著勾了勾唇,隨後想到那些糟心事兒,煩悶的抓了抓頭皮。

  三天後,郭勝再次登門,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嚴重,那人利用手中的人脈,誓要將他的勢力瓦解,他名下的賭場已經被查封了好幾個,現在他還被警察通緝上了,要是惠英哲不救他,他這次可真要完了。

  他直接闖進惠英哲的房間,一臉火急火燎。

  「啊……。」女子的尖叫聲衝破雲霄。

  郭勝趕緊關上門,想到那一瞬間瞥到的春光,血一瞬間全都往腦門上涌去。

  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有功夫想這些事情?郭勝嘲諷的笑道。

  穿戴整齊的王雪走出來,臉頰有些紅,如染了胭脂般嬌艷:「惠少不在,剛才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你要找他就去樓下等會兒吧。」

  惠少不在?

  郭勝看著面前的女人,忽然捉住她的手,王雪眉頭緊蹙:「你……你要幹什麼?」

  手感可真好啊……郭勝想到剛才的畫面,精蟲上腦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把她推進去關上門,直接將人堵在門上,傾身吻了下來。

  王雪奮力掙紮起來,心底又氣又怕,如果被惠少發現,她就完了,可是她如何在這個男人面前全身而退,他那麼大力氣,幾乎要把她的腰給掰折了……心底忽而泛起一股奇妙的快感,那是和惠少在一起時不一樣的感覺,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回應。

  感覺到女人的身體變化,郭勝越發興奮起來,在她身上啃咬起來,王雪抱著他的頭,喘息道:「你……不能這樣……我是惠少的女人……。」

  「難道你不知道,我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嗎?」男人陰惻惻笑著,欣賞著女人震驚蒼白的面色,懲罰性的咬了咬她。

  王雪震驚的看著他,某些被遺忘的記憶頃刻間閃過她的腦海,黑暗的車廂里,男人的喘息和嘶吼……

  「你……竟然是你?」

  郭勝將她推倒在床上,笑道:「怎麼……很意外嗎?」

  王雪被那雙眼睛看的心尖發顫,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惠少會殺了我們的。」

  郭勝心底也怨恨惠英哲,有種報復性的快感,「不告訴他,他不就不知道了嗎?還是說,你想讓他知道?」郭勝手指拂過她那白皙的肌膚。

  「不……。」王雪下意識搖頭,這件事絕不能被惠英哲知道,否則她一定會死的。

  「那你就乖乖聽話,我可比惠少會疼人呢……。」

  沒有人看到,角落裡一個隱藏的攝像頭髮出微弱的紅光。

  ——

  半小時後,王雪筋疲力盡道:「他……快回來了,行了吧。」

  郭勝意猶未盡的吻吻她的唇,怪不得惠少把她留在身邊,雖沒有絕世容顏,但這身體可真的是個尤物呢。

  郭勝也怕被惠少發現,惠少這個人出了名的狠,到時候恐怕避免不了一場麻煩,他抽身離開,穿上衣服,王雪撐著身子起來整理床鋪,這時聽到樓下傳來張媽的聲音:「少爺,您回來了,中午想吃什麼?」

  王雪身子一僵,完蛋了,她下意識看向郭勝,郭勝皺了皺眉,現在離開已經來不及,索性藏到了衛生間。

  王雪快速換了衣服,剛把門擰開,惠少就推門走了進來,見她站在門口,皺眉:「你幹什麼去?」

  王雪笑了笑:「我聽到你回來了,就想去看看。」

  惠英哲點點頭,摟著她走進來,「我聽張媽說郭勝那狼崽子來了?」

  王雪飛快垂眸,心臟「砰砰」跳的飛快,平靜的回道:「他見你不在,就先走了,張媽可能在廚房忙活,沒看到吧。」

  「你緊張什麼?」感覺到掌下身體的緊繃,惠英哲皺眉問道。

  王雪心臟「咯噔」一跳,不自然的回道:「沒啊,我只是感覺有點兒頭暈……可能是昨晚上著涼了吧。」

  惠英哲將她抱到懷裡,問道:「怎麼會著涼?」

  王雪嗔了他一眼:「還不是怨你嘛,非要讓人家……讓人家……。」

  惠英哲心神蕩漾起來,摟著她的腰就吻了下去,手指在她背上摩挲著。

  忽然,惠英哲頓了頓,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幽幽,令王雪一下子緊張起來。

  「惠少,您怎麼了?」

  惠英哲把她扔到床上,欺身壓了上來,「郭勝找我有說什麼事嗎?」

  王雪被動的承受著,只覺得他這會兒有些不正常,顫巍巍道:「不……不知道……。」

  「呵呵……郭勝他不過就是個小混混,以為自己還真有多能耐,跟他爸一樣,人心不足蛇吞象,出了事就知道來找我,呵……這次老子來懶得給他擦屁股。」

  衛生間內,準備跳窗逃走的郭勝聞言眼眸一厲,拳頭握的咔嚓作響。

  他為了惠英哲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原來在他心中他就是這樣的形象,呵……

  惠英哲「呲啦」撕掉她身上的衣服,看著她肌膚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掐痕,眸光忽而幽沉,在王雪不解的目光中,忽然離開。

  王雪半撐起身子:「惠少……。」

  惠英哲走到角落裡,從綠植間拿出來一個針孔攝像頭,讀取內存,插在手裡里。

  王雪看到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惠少什麼時候在房間裡偷偷藏了攝像頭,她怎麼不知道?

  她下意識跑過去去搶他的手機,被惠英哲一腳踢出去,手機里傳出熟悉的聲音,聽的人臉紅心跳,惠英哲臉色鐵青,忽然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大步朝王雪走去。

  王雪下意識後退:「惠少……你聽我解釋……。」

  惠英哲扣著她的腦袋狠狠撞在床頭上,「難道我滿足不了你?你就這麼自甘下賤?」

  王雪瞬間頭破血流,她疼的哇哇尖叫起來,「惠少……是他逼迫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還敢狡辯?」話落又是狠狠磕在床頭上,王雪尖叫著暈了過去。

  惠英哲扭頭看著衛生間門口的方向,撈過牆上掛的寶劍,抽出劍身,一步步朝衛生間走去。

  ——

  惠少跟郭勝因為一個女人打了起來,郭勝失手殺了惠少,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飛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根據現場的勘測,直接鎖定了嫌疑人郭勝,郭勝連夜逃往國外,卻在出海關的時候被警察逮捕,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正在等待法院最後的判決。

  然而就在拘押的第三天,郭勝在拘留所猝死,法醫檢查是死於食物中毒,到最後找出來一個小警察頂罪,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郭山痛失愛子,悲痛欲絕,一瞬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山爺,少爺的死不是意外,是對方故意滅口。」刀疤男將調查到的消息如實上告。

  郭山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山爺,您也不想想,少爺殺了惠少,惠家和東方家族怎麼可能放過少爺,只有他們最有動機殺害少爺,咱們一定不能讓少爺枉死啊。」

  「對對……一定是這樣的……。」郭山咬牙切齒:「殺了我兒子,我跟你們不共戴天。」

  「跟東方家族硬扛無異於以卵擊石,要想為少爺報仇,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郭山人脈也不少,但自從跟東方家族交惡之後,那些人都當他是瘟疫般,一個比一個躲得遠。

  「我郭山,不扳倒東方家族,我誓不為人。」東方家族倒了,樹倒猢猻散,惠家也就到頭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