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節哀順變 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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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涯緩步走過去,蹲下身體,「我警告過你的。」

  緩緩抽出小刀,雲涯力道控制的很好,完美的避過血管,這一刀雖深,卻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為什麼不聽呢?看,流血了呢。」雲涯緩緩微笑起來,那般溫柔姣美,謝彤卻永遠忘不了少女插刀的時候眸中的兇狠殘酷,令她這種腥風血雨都闖過來的人也忍不住一個寒顫。

  「我見過太多像你這樣的女人,覬覦著別人的男人很有意思嗎?」

  「你……。」對方忽然發狠,想要朝雲涯抓來。

  雲涯面色未改,笑道:「你要想清楚,傷了我會有什麼後果。」

  謝彤手指驀然頓在半空。

  「看,你自己心底也很清楚,人啊,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的好。」

  雲涯話落,不再看這個女人一眼,起身揚長而去。

  降香路過這個女人身邊,側眸看了她一眼:「謝部長,今天的事情我會如實轉告長官,望你好自為之。」

  話落去追雲涯。

  謝彤氣恨的錘了一下地板,可惡……

  晏頌忙完一切,見雲涯坐在沙發上發呆,笑道:「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嗎?」

  「你。」雲涯氣哼哼說道。

  晏頌蹙了蹙眉,「進來。」

  降香快步走了進來,晏頌看著她冷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降香如實將事情說了,晏頌眉頭越蹙越深,聽到雲涯刺了對方一刀才算是露出一點笑意。

  這個謝彤大有來頭,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做到部長的位置,平時就總是跟他過不去,但若欺負到雲涯頭上,管對方是誰,他也要替雲涯出一口氣。

  裴辛夷出軌江籬,晏媤是兩人的私生女,這個消息如同龍捲風般席捲了整個晏家,甚至連外邊都有了風言風語。

  這是絕對的醜聞了,女婿出軌兒媳,而且兩人早有私生女,晏老四頭頂的綠帽子綠到反光啊……

  晏家因為這個天大的醜聞再次被頂上了風口浪尖,而當事人裴辛夷和江籬則被人口誅筆伐,用盡所有惡毒的字眼去詆毀兩人,恨不得將兩人狠狠的釘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殷素華裝病了兩天,沒人搭理她,無奈之下只能挺著身子起來,聽到這個消息後,足足笑了半天。

  「哎呦我的媽呀,這簡直是太好笑了,四房就是個老鼠窩啊,這就叫什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晏媤那丫頭我說呢越長越跟老四不像,仔細想想,那跟江籬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人早就背著老四勾搭在一起了,可憐老四給別人養了孩子……。」

  殷素華笑的直不起腰來,本以為自己夠倒霉了,原來更倒霉的還在後邊呢。

  「媽,你就少說兩句吧。」蘇玉淡淡道,都是一家人,這幸災樂禍的樣子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我聽說紫兒的孩子掉了,她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傷心呢。」蘇玉也是孕婦,這種時候她十分理解晏紫的心情。

  「是被裴辛夷一腳踹掉的,沒想到裴辛夷這女人平時不吭不響的,就她藏得最深。」殷素華語氣滿是嘲諷。

  「不行,我要去四房看看。」話落迫不及待的跑去看戲了。

  「弟妹啊,你一定要節哀順變啊。」殷素華大聲走進來,生怕別人聽不到她的粗嗓門。

  沒有想像中的驚慌失措、傷心欲絕,裴英背對著她的方向,盤腿坐在蒲團上,面前是半人高的佛像,檀香裊裊。

  殷素華看了眼四周,笑道:「弟妹,光拜佛是沒用的,你知道嗎?你這是逃避,我聽人說信佛的人啊,要不是真的五蘊皆空,要不、就是心懷罪孽,想要恕罪,你說你是哪一種啊?」

  裴英緩緩睜開雙眼,沒有扭頭,也沒有轉身,淡淡道:「如果三嫂是來看我的笑話的,註定要讓您失望了。」

  殷素華翻了個白眼:「看你這話說的,咱是一家人,我怎麼會看你的笑話,我是來安慰你的,子女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心裡必定不好受吧,想開點,咱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隨他們折騰去吧。」

  「三嫂,大嫂失蹤了,現在四房也出事了,你以為,你就能獨善其身嗎?」裴英忽然開口。

  殷素華驚了一瞬,「你什麼意思?」

  「三嫂有時間來安慰我,不如回去好好為自己盤算盤算,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

  話落念了聲阿彌陀佛,再次閉上雙眼。

  「餵裴英,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日?」

  不論她如何追問,裴英都不願再去理她。

  殷素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大嫂失蹤,四房的現狀都不是意外,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敢再去想,雖然她潑辣,可也不是傻子,被裴英當槍使。

  回去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她如今只希望寶貝孫子平安降生。

  晏國柏滿身酒氣,從外邊大步走進來,身邊還跟著個溫柔美艷的女子,兩人一道進來,晏國柏看到裴英坐在佛像前就惱,「整天求神拜佛,看著就晦氣。」

  「爺彆氣,小心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女子為他捏著肩膀,溫柔的笑道。

  晏國柏一把將人摟到懷裡,也不管裴英在這裡,張嘴就親去,手在女人身上亂摸,女子假意推卻他胸膛,嬌嗔道:「爺……奶奶還在這裡呢……您別……。」

  晏國柏抓住她的小手,笑道:「這才刺激呢,你說是不是?」

  女子眼角偷偷撇著裴英,眼底的得意一閃而逝。

  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裴英的背影依舊不動如山,晏國柏見此輕哼一聲,越發過分。

  我就不信你真能沉得住氣。

  「爺……您好壞哦,我受不了了……。」女子哭著求饒。

  晏國柏眼角瞥到她依舊一動不動,不由得推開女子,走過去一把將佛像給踢倒了。

  「我讓你拜佛,拜佛拜的什麼玩意兒,我晏國柏的面子都快被你那雙好兒女給毀了個一乾二淨。」

  裴英緩緩睜開雙眼,淡淡道:「你的面子,是你自己弄丟的。」

  「你tm這是跟老子說話的態度嗎?裴英我告訴你,老子早就忍夠你了。」

  「爺,彆氣了,奶奶也不是故意這麼說的……。」

  裴英緩緩起身,「啪」一巴掌扇在她臉上,這一巴掌扇的十分狠,女子臉頰瞬間就紅腫起來。

  「我和爺說話,有你插嘴的餘地嗎?」裴英聲音不怒自威,莫名令人心驚膽顫。

  女子先是一驚再是一怒,然後委屈的說道:「四奶奶,是我錯了,我不該插嘴打擾你和爺說話。」真是可憐兮兮啊。

  晏國柏忽然把她扯到懷裡,看著女子臉上的紅腫,冷冷的看著裴英:「打狗也要看主人,誰給你的膽子?」

  裴英緩緩笑了起來,嘲諷道:「你也說只是條狗,打就打了,怎麼,你難道還要為了這個賤人再打我不成?」

  「你……。」晏國柏揚起的手重重垂落,「這件事咱先不說,孩子們的事你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離婚唄。」裴英無所謂的說道。

  「離婚?你說的輕巧,我晏家從來沒有離婚的先例,要不然老子第一個跟你離了,爸那裡你怎麼解釋?」

  兩人做了一生夫妻,也是一世怨偶,到頭來,滿心荒涼。

  裴英嘲諷的笑了笑:「那就開這個先河,大不了老爺子那裡先瞞著。」

  「也只能先如此了。」晏國柏咬牙切齒道:「江籬這個王八蛋,我絕對饒不了他。」

  雖然不喜歡這個妻子,但女兒卻是親生的,他還有一點兒做父親的自覺。

  李笑笑只覺得心頭髮涼,裴英打了她一巴掌,晏國柏就這麼輕易揭過去了,還把她比成一條狗,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裴英淡淡轉身:「帶著你的情人趕緊滾,不要再帶人來噁心我,我們早有約定,井水不犯河水。」

  晏國柏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灰溜溜走了。

  李笑笑如今是晏國柏的情人,就被晏國柏養在晏家,儼然小妾一般的待遇,廚房她也不去了,晏國柏總給她送名牌送好吃的,她因為她把這個男人的心栓牢了,但是今天她忽然明白自己以前有多天真,晏國柏一生風流,想要拴住他的心,根本就不可能。

  送走了晏國柏,她一個人在房間裡轉圈,這件事情是個契機,可以徹底扳倒裴英,如果裴英死了,她就有機會上位。

  她一手落在肚子上,大姨媽已經遲到了好幾天,她希望是她想的那樣。

  燈影微閃,她扭頭看去,就見窗邊不知何時立了道身影,半掩在黑暗中,高挑冷酷。

  「啊……。」李笑笑忽然捂著嘴,嚇得忍不住尖叫起來。

  ——

  江籬第二天就被父母接回了家裡養傷,裴辛夷無家可歸,一個人住在酒店。

  她想到女兒,給家裡的傭人打電話,傭人到處找不到晏媤,裴辛夷一下子就慌了。

  她第一時間就去找晏南容,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無恥,可如今,她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晏南容了。

  「媤兒不見了,你能不能幫我去找找?」

  沉默。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同意離婚,除了媤兒我什麼都不要淨身出戶,離婚後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這輩子她無愧於任何人,卻獨獨負了這個男人。

  對不起……她在心底拼命的說。

  「媤兒也是我嬌養大的女兒,我不會讓她出事的,你現在在哪兒?」

  裴辛夷捂著嘴蹲下身,「我在酒店……,謝謝你。」

  對方沒有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兩人之間已無話可說,裴辛夷滿心悲涼,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走到了這步田地,而這一切,都是她作出來的。

  沒過多久,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電話是晏南容打過來的,晏媤已經找到,不過卻向她隱瞞了晏媤受傷的事情。

  知道晏媤沒事,裴辛夷鬆了口氣。

  「謝謝你。」

  「你在哪個酒店,我現在過去找你。」

  裴辛夷下意識回道:「不要……。」

  「難道你要一直躲著我嗎?這件事,我們總歸是要有個結果的。」

  總歸是要有個結果的……

  她說了酒店名字,走到衛生間開始洗澡,她看著鏡子裡的女人,明明才三十多歲,一瞬間,卻像是老了許多,眼角有了魚尾紋,那雙眼睛暗淡無光,像是被烏雲遮蔽的天空,世界一下子灰暗起來。

  她仔細搓著自己的身子,眼淚沿著肌膚滑落。

  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坐在鏡子前畫著精緻的妝容,然後一絲絲將頭髮疏理整齊。

  剛收拾好,門鈴響了。

  她走過去開門,男人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臉上,見她精神不錯,悄悄鬆了口氣。

  「進來吧。」她錯開身子。

  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喝水。」裴辛夷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曾經的夫妻如今變得陌生,這種感覺兩人都不習慣,不由得有些尷尬。

  「媤兒……我剛去看過了,她很好,你不用擔心。」

  「嗯,謝謝你。」

  晏南容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很想說你不用那麼客氣,然而這句話卻始終說不出口。

  「我們離婚吧。」裴辛夷忽然開口。

  晏南容猛然抬頭看著她,她說這話時面色出奇的平靜,他的心猛然揪痛了一下。

  以前他總是提離婚,她卻總是沉默,而現在由她親口說出來,他卻范兒有些不知所措了。

  見他沉默,裴辛夷從包里掏出一份列印好的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字。」

  「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們放各自一條生路吧,我只有一個要求,孩子歸我。」

  「不可能。」晏南容忽然把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媤兒是我的女兒,你們誰都別想搶走她,離婚,我不同意。」

  裴辛夷吃驚的看著他,像是在震驚為什麼到了這一地步,他不容易離婚?

  「媤兒……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晏南容搖頭,「我早就知道。」

  裴辛夷心頭震驚:「你說什麼?」

  「你和江籬的事情,我早就知道,當初你嫁給我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這些我都知道,媤兒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一直把她當我的親生女兒來疼愛,你不能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原來他……早就知道……

  裴辛夷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覺得一顆心撕裂般疼。

  「你這樣做,又是何苦?我們勉強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難道你和江籬在一起就會幸福嗎?他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晏南容咬牙切齒的說道。

  裴辛夷移開目光,深吸一口氣,「晏紫的孩子沒了,你讓我如何面對她?」

  「這些我來處理,我帶你和媤兒離開這裡,以後我們再也不回來。」真正要失去的時候,他才知道後悔,他可以失去所有,卻唯獨不能失去她,這個此生他最愛的女人,即使她背叛他欺騙他踐踏他,他依舊無法放開他的手。

  他自嘲的想,他這輩子註定要栽在她手裡。

  裴辛夷說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麼感覺,苦澀有之,感動有之,然而她很清楚,兩人的感情就像一面鏡子,一旦碎了,再也無法重圓。

  他道:「我給你時間考慮。」

  走到門口,他忽然轉身,問道:「你有沒有愛過我?」

  他的聲音很輕,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等待上帝對自己命運的宣判。

  裴辛夷愣了愣,愛過嗎?也許是愛過的吧。

  她輕輕點了點頭。

  他忽然笑了,嚴肅的人笑起來是很可愛的,這個答案,足夠讓他拼卻一生。

  他走了。

  破鏡能否重圓?即使重圓了,那道裂痕依舊存在,她又有什麼臉面留在他身邊?

  她忽然感覺胃裡一陣翻騰,飛快跑到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吐起來,吐得胃酸都出來了。

  她擰開水龍頭拍在臉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某一個瞬間,忽然想到什麼,抬手落在小腹上。

  那雙死寂的眸光忽然煥發光彩。

  裴辛夷虛脫了一般倒在沙發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黑夜降臨,她的世界徹底一片黑暗。

  她夢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是孤兒院裡一個任人欺凌的小孤女,她從小就長的漂亮,那些丑的女孩子總是欺負她,她不哭也不鬧,只是抱著腦袋縮在牆角,把自己縮成一個烏龜殼。

  後來她被挑中帶進了豪門,她以為她是幸運的,從此擺脫那種生活,然而她不知,她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更深的火坑。

  那時她還不明白童養媳是什麼意思,以為自己是少爺的丫鬟,她只要服侍好少爺就可以了,雖然那個少爺脾氣差到要死,她依舊默默忍受著,她吃好的穿好的,比在孤兒院過的好多了,只要不讓她再回孤兒院,她願意忍受這個暴戾少爺。

  她七歲的時候,已經成為了少年的少爺,第一次對她伸出了魔爪,那是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小小的她又哭又叫,可是沒人來救她,她看著那個陰森的少年露出淫蕩的笑,她在他的身下,像是小兔子一般,她哭的越厲害,他越興奮。

  他是個魔鬼,是個變態,從那之後,她徹底淪為他的孌童,沒日沒夜受盡折磨,她恨不得去死了,那是她童年最深的噩夢,以至於後來她害怕每個電閃雷鳴的雨夜。

  沒有人知道,少爺不能人道,這是先天性疾病,他從小心理變態都是有原因的,因此他把心中所有的怨氣全都發泄到她的身上,二十歲那年改變她人生的機會來了。

  她在大學裡遇到了一個人,那是她灰暗的天空里一抹白月光,她拼命的想要抓住,被少爺發現後,惱羞成怒,往死里打她,甚至還要找人弄死那個人。

  她終於受不了了,在他的賽車上動了手腳,果不其然,他出車禍死了。

  門鈴聲驚擾了她的夢,她擦乾眼淚坐起來,鈴聲還在一跌聲響起。

  她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人,她全身披著斗篷,寬大的帽檐遮蓋了身形和容貌。

  燈影斑斕,那人緩緩抬起頭來,面容一半藏在黑暗中,唯獨那雙蒼濁的眼睛深沉漆黑。

  她心頭微驚:「媽,你怎麼來了?」

  ——

  「明天我不要跟你來了,實在太無聊了。」晚上臨睡前,雲涯咕噥著說道。

  晏頌親了親她額頭,「好,那你明天在家乖乖的,我出完任務就回來陪你。」

  天還沒亮晏頌就走了。

  雲涯睡到七點起床,天氣漸暖,雲涯怕冷,不捨得脫下棉衣。

  然而一早就傳來一個壞消息,裴辛夷昨晚在酒店自殺了,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半夜的時候才發現的,警察現場勘察過,確定是自殺,現場沒有掙扎痕跡,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殺,現場十分慘烈。

  留下了一份遺書,一份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遺書上寫著因罪孽深重,愧對所有人,更對不起女兒,沒有勇氣再活下去,因此決定自殺。

  雲涯聽到之後愣了愣,「自殺?」

  阿芸道:「是啊,廚房一大早都在議論,聽說死的時候檢查出來懷孕了,倒是可憐了那個孩子,不過也是,出了這種事,是我也活不下去的。」

  不論世道如何變化,對女人的苛刻從來不變。

  雲涯卻覺得絕沒有那麼簡單,裴辛夷不像是一個會輕易自殺的人,阿芸給她梳著頭髮,見雲涯手指輕敲著桌面,問道:「小姐,你在想什麼?」

  「我去看看莊姨。」阿芸將兩邊的頭髮辮起來,隨著長發散落肩頭,顯得很是嬌俏溫柔。

  雲涯隨便照了眼鏡子,起身去找莊曦月。

  莊曦月剛起床,見雲涯過來笑道:「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裴辛夷死了,莊姨你知道嗎?」

  莊曦月坐在梳妝檯前,緩緩整理著長發,笑道:「知道啊。」

  雲涯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

  「當然是殺人滅口嘍,裴辛夷說到底只是裴英的一條走狗,知道她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裴辛夷一旦倒戈,她就麻煩了。」

  雲涯點頭:「這個女人太狠了。」

  「等著吧,總有人收拾她的。」

  莊曦月起身走過來,笑道:「今天跟我去參加一個宴會,你這一身可不行,等會兒我讓人送件禮服過來。」

  雲涯知道自己以後是要融入這個圈子的,即使不喜歡,也要去,點頭應下:「好。」

  ——

  晏南容匆匆趕到殯儀館,見了她最後一面。

  女子臉色僵白,雙眼微闔,永遠沉睡過去。

  他腳步忽然頓住,不敢在上前一步,這一定是夢,一定不是真的,昨晚他還和她說話,他都已經原諒她了,她又怎麼會……?

  警察拿著一個透明的袋子遞給他,裡邊放著遺書和離婚協議書以及死者的手機:「這是她的所有遺物,屍檢結果顯示死者於昨晚十一點左右死亡,死者已懷孕四周,請節哀。」

  晏南容眸光一震,雙眼緊閉,面色痛苦。

  晏南容手指顫抖著接過來,他並沒有看,而是走過去站在她身邊,蹲下身子,手指溫柔的摸索著她的臉頰,涼的他的手發顫,沿著他的指尖蔓延到心底。

  「你還沒有答應我,你怎麼能死呢?」他溫柔的說道,神態看的幾個工作人員忍不住顫抖。

  「你不能死。」他忽然緊緊的抱著她,像擁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真品,那力道仿佛要把她融入到骨血里去。

  「先生,時間到了,讓她安息吧。」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小聲提醒。

  男人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她是個孤兒,沒有親人,她死了,除了他,沒有一個人來看她。

  「我帶你回家。」他咬牙,忽然把人抱起來,轉身就走,工作人員攔住他,「先生,您不能隨便帶屍體離開的。」

  「滾開。」晏南容直接將人踢到一邊,抱著屍體大步離開。

  晏南容帶著她回了他們在外邊的家,一座獨棟的兩層別墅,環境優美,裝修風格溫馨簡雅,「我們回家了。」

  把她平放在床上,給她換了身漂亮的新衣服,給她梳頭,修剪指甲,房間裡拉著窗簾,四周陰森森的,安靜的嚇人。

  做完這一切,他抱著她躺下來,她的身體在他懷裡變得越發冰冷而僵硬,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門鈴聲,他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天已經黑了,屋子裡漆黑一片。

  他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晏南坤和蘇玉,蘇玉是瞞著殷素華偷偷跑出來的,她道:「四哥,大家找你都快找瘋了,打你電話也不接,就猜到你一定是在這兒,四嫂是不是在你這兒?」

  晏南容轉身走了進去,蘇玉拉著晏南坤跟進去,「四哥,我知道四嫂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但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要讓四嫂入土為安啊。」

  短短時間家裡發生了這麼多變化,先是大娘,現在又是四哥和四嫂,未來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晏南容走進臥室,蘇玉看到躺在大床上的屍體,嚇得趴到晏南坤懷中,晏南坤拍著她的背安撫,蹙眉說道:「四哥,你是要讓四嫂死不瞑目嗎?」

  晏南容道:「我如果把她火化了,她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晏南坤不解道:「四哥,你什麼意思?」

  「你們走吧,我還有女兒要養,不會尋短見的,只是這段時間,媤兒就勞煩你們照顧了。」

  蘇玉眼眶微紅,還想再說什麼,晏南坤扯了扯她的袖子,「四哥,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媤兒的,你要記著,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話落拉著蘇玉走了,離開別墅,蘇玉掙脫開他的手,皺眉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說?」

  晏南坤趕緊小心翼翼的說道:「老婆千萬別動氣,要為孩子著想啊。」

  話落嘆了口氣:「四哥的執拗勁兒你也是知道的,他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咱勸也沒用,依我看,四哥恐怕是知道四嫂的死不簡單了。」

  蘇玉驚訝道:「難道四嫂不是自殺?」

  不是自殺,那就是謀殺了,是什麼人膽子這麼大,竟敢謀害晏家的四夫人。

  蘇玉越想越驚。

  晏南坤拍著她的肩膀,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那天的事情,我想了無數遍,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媤兒是江籬的女兒這一點我們都知道,畢竟兩人的長相騙不了人,但四嫂和江籬我們還算了解,都是有家室的人,不可能如此衝動……。」

  「你是說有人陷害她們?到底是什麼人做的呢?」蘇玉覺得晏南坤說的對,那天客人那麼多,兩人就算幽會也不會挑那個時候,不是明擺著給人「捉姦」嗎?

  晏南坤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把那天的事情說了,蘇玉就道:「你說四嫂是跟雲涯一起離開的?」

  「沒錯,當時雲涯喝不了酒,但四嫂勸酒不喝過不去,所以就喝了一點,然後雲涯有點不舒服,四嫂就扶她下去休息了,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媤兒和江籬都不見了,再後來,事情就發生了……。」

  女人總是比男人敏感些的,也容易抓住細節。

  蘇玉她好像有點猜到了,然而這個答案她又不敢去相信,這個家裡人物形形色色,各懷心思,除了三嫂,其他的人和事,她不想再去理會了。

  她跟裴辛夷關係並未有多好,這次聽說她的事情後,可憐她懷著孩子死了,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才瞞著殷素華偷偷跑出來的,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天真,這其中應該另有隱情。

  ——

  「七叔,你真好,以後能嫁給你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小姑娘歪著腦袋,笑嘻嘻說道。

  她的傷已經好了,這兩天都住在晏南歸這裡,晏南歸對她很好,給她買零食玩具,還陪她一起玩。

  晏南歸眉梢微挑,笑道:「真的?」

  小姑娘點頭如搗蒜,跑到他面前抱著他大腿,嘻嘻笑道:「那我長大後嫁給你好不好?」

  晏南歸垂眸看著她的眼睛,小姑娘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乾淨剔透如同琉璃般。

  他腦海里閃過另一雙眼睛,發怒時仿似傾注了萬千華彩,光芒耀眼。

  他笑,抬手點著她鼻頭,「小孩子家家的,想的可真長遠。」

  晏媤揉揉小鼻子,哼道:「七叔,你會把人家的鼻樑揉塌的。」

  晏南歸笑著搖搖頭,只當孩子玩笑話,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俊成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晏南歸下意識看了眼小姑娘,眸光亮晶晶的,像只偷吃了油米的小老鼠。

  「七叔,他跟你說了什麼?」等俊成走後,晏媤問道。

  晏南歸笑道:「我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晏媤搖著小腦袋,羊角辮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我不要,那是哄小孩子的,我已經長大了,七叔,你看著我的眼神告訴我,你覺得我很可憐。」

  晏南歸下意識愣了愣,遂即笑道:「你小腦袋瓜里究竟想些什麼?」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小姑娘說著,忽然轉身跑了出去。

  小長腿跑的飛快,一眨眼就消失了,晏南歸快步追出來,朝俊成吩咐道:「快去把她找回來。」

  外邊流言滿天飛,這丫頭聽到估計要哭鼻子了。

  晏媤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爸爸媽媽,她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嚎啕大哭起來。

  晏南歸走進來,將她抱在懷裡,小姑娘拼死掙扎:「你放開我,我不要你的可憐……。」

  「小丫頭,你哪兒來的倔勁兒,你爸媽有事要處理,所以委託我照顧你幾天,現在我就是你的監護人,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否則我可不會像你爸媽一樣嬌慣你,該打還是得打。」

  不得不說,晏南歸拉下臉來的樣子真的挺嚇人,晏媤縮了縮脖子,淚珠子還掛在臉上,好不可愛。

  晏南歸心一軟,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走了出去。

  晏國柏因為最近家裡接二連三的出事,心情很不爽,走到哪裡都感覺別人在笑話他,回來就喝悶酒,想自己活這麼大歲數,到現在還一事無成,越想越煩,越煩越想。

  李笑笑陪他喝著酒,小意溫柔的模樣十分勾人,晏國柏挺喜歡她,這丫頭很有眼色,又有點小聰明,很多時候揣摩到他的心思,越發得晏國柏的歡心。

  「爺,俗話說舉杯消愁愁更愁,酒喝多了傷身啊,您還是少喝一點吧。」

  「倒上。」晏國柏舉著空杯子,眼神迷離而恍惚。

  李笑笑眸光微閃,給他滿上酒,晏國柏一飲而盡,開始說酒話了,「我這輩子,都註定活在二哥的陰影下……呵……呵呵……爸喜歡他,連媽都最寵他,連她……都對他死心塌地,對我不屑一顧,為什麼?我究竟有哪裡不好?」

  李笑笑溫柔的做一個傾聽者。

  晏國柏每次喝醉酒就要念叨這些胡話,醒來就全都忘了,因此李笑笑才知道,這個老色鬼骨子裡還是個情種,而他心底那個人,自然就是當年冠蓋滿京華的穆紫苓,他名義上的二嫂。

  「我從小就喜歡你,為你死心塌地,但為何你眼中卻從來只有二哥?我到底算什麼?」

  「只是因為我沒有二哥有才華,沒有二哥俊美還是沒有二哥會哄你開心?」

  他喝起酒來不管不顧,瘋了一般大吼大叫。

  李笑笑無奈道:「你不能再喝了,四弟……。」

  晏國柏忽然抬頭,迷醉的眼眸瞳孔擴散:「你叫我什麼?」

  她溫柔的笑著,燈光下那般溫柔美好:「四弟,喝酒傷身,你不要再喝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女子,燈光為她整個人披上了一層柔光,世界仿佛在一瞬間遠去,他的世界一片安靜,眼中只看得到她的存在。

  他緩緩伸出手,摩挲著她的臉頰:「紫苓姐,真的是你嗎?」

  「四弟,我死的好冤……。」女子說著,抬袖擦了擦眼淚。

  他的心一瞬間揪痛起來,他最忍不得她哭:「是誰殺了你?你告訴我?」

  「是四弟妹,是她在我的催產藥中下了毒藥,讓我母子一屍兩命,讓我和茂哥哥天人永隔,我知道她一直喜歡茂哥哥,但我沒想到,她竟然會下此毒手,我死的好冤……四弟,你一定要替我和孩子報仇……要不然我在陰間無法轉生,會生生世世淪為惡鬼……。」

  那道聲音戚戚哀哀,如泣如訴,令他心頭漫起尖銳的疼痛。

  女子的身影忽然模糊起來,他拼命伸出手,卻只能抓住一片虛空,最終,徹底被黑暗吞噬。

  李笑笑冷眼看著晏國柏暈過去,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挪到床上。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她扭頭看著桌子上的酒杯,一隻手下意識落在小腹上,眸底一片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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