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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聳聳肩,只好依他轉過了身。身後窸窸窣窣布料摩擦以及金屬皮帶扣碰撞的聲音實在讓我心癢難耐,剛想偷偷轉頭瞟一眼,他立刻嚴正警告。

  “別偷看。”

  警察的觀察力總是這麼敏銳。我悻悻地拿出了手機刷微博,等到他告訴我換好了,我才終於轉過了身。

  我生命中未曾見到的那個白起如今再度穿上戎裝,像無數次夢中描繪的那樣,穿越歲月,瀟瀟而立,站在我面前。

  軍綠色的制服筆挺妥帖地包裹著白起的身體,將常年鍛鍊出的肌肉都隱匿在軍裝布料下,更凸顯得他修長清瘦。淺綠的襯衫領口一直扣到最上面的紐扣,領帶系得一絲不苟,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喉結以下的部分。紐扣經年而仍未失去熠熠的金色光澤,衣襟四粒一字排下,四個口袋各一粒,只是缺少了兩側的肩章臂章和衣襟前的領花,顯得有點空蕩。白起低頭戴上了大檐帽,幾縷栗色的髮絲不羈地翹在帽檐之外,他揚著唇角,澄然通透的琥珀色眼底覆著一片燦爛的星漢。

  他筆直地站著,一樣勾著唇角,卻有什麼地方與剛才那個穿著家居服的白起不再一樣了。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你……”我輕輕摩挲著他胸口的布料,那裡原本應該有一塊寫著白起姓名的軟標。“穿上這套軍裝的時候,你幾歲?”

  “二十歲吧。”他皺眉想了想,“二十二歲就退伍回到警校了。”

  我想像著二十出頭桀驁張揚的他,眉眼還沒完全斂去稚嫩,但他的眼神一定是同樣灼灼而堅毅的,嚴肅時嘴唇會抿得很緊,嘴角微微下撇,而在害羞或者微醺時,上揚的眼尾會暈開淺淺淡淡的緋紅,就如同他此刻在我的注視下而泛紅的耳廓那樣。在剛進部隊的時候,他一定曾被嚴厲告知必須摘下耳釘吧?想像著那時候的他不服氣卻無可奈何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來。

  “你在笑什麼?”白起好奇地問我。

  “我笑啊,”我把臉埋進他的胸前,低著頭掩飾住嘴角的弧度,“我的兵哥哥真帥。”

  他也笑了:“帥就多看兩眼。”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被客廳的兒子聽見。

  “以前漏看了那麼多眼,只看兩眼怎麼夠?”我笑著,突然瞥到他軍裝下擺一個圓形的小補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你自己打的?原來你還會……”

  我頓住了——我忽然想起來,白起身上的同樣位置,也有一個差不多形狀大小的圓形傷疤。

  “怎麼弄的?”我抬頭,看到他的眼神時明白了,“……不能問?”

  “可以問。”

  “但你不能說?”

  他斂著眼看我,無奈地笑:“我的部隊性質比較特殊,你明白的。”

  “那我不問了。”我低頭擺弄著他衣服上的那塊補丁,“縫得這麼難看……老實說,你當時縫了多久?”

  “……兩個小時,穿針穿了半個鐘頭,後來發現補丁縫反了,拆了半天的線,又花了半個小時重新穿針,十根手指無一倖存。”

  雖然我的針線活也不怎麼樣,至少比他強得多。我咽下心口的酸澀,哈哈大笑:“所以說你命中缺我。”

  “顯而易見。”白起頷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伸手去掏左胸前的口袋,食指與中指夾著取出了一張一寸左右的小照片。我詫異地接過一看,那是高中時的我,扎著青春卻有點土氣的低馬尾,隔了悠久的時光對著我和白起微笑,照片的右下角還有戀語中學教務處的鋼印。

  “韓野給你的?”我立刻明白過來,“怪不得那時候他一直旁敲側擊地管我要照片,後來學生證上的照片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原來在你這裡。”

  “要是沒有它,好幾次我也許都撐不下來。”

  我一震。他溫柔地看著我,琥珀色的眸子裡波光微漾,像夕陽下映射著金紅日光而碎金粼粼的海面。

  我忽然哽住了。

  “白起,謝謝你能回來。”

  他將我擁在懷裡,筆挺的軍裝料子貼著我的面頰,隱隱透出他身上的清冽味道和身體的熱度。白起的手撫上了我的頭髮,他低聲笑了,清醇的嗓音由胸腔共鳴傳遞進我的耳中。

  “傻瓜,是我該謝謝你。”

  在我們分隔的歲月里,他獨自在鋼澆鐵鑄的軍營中,在我看不到的城市、沙漠或是叢林中,究竟經歷過什麼?在他那些與槍為伍,以血作歌的日子裡,當我在國土的這一端望著長空忽然想起他的時候,也許那個時刻他也正從軍裝口袋裡掏出我的照片,帶著溫柔的笑意想著我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現在的白起無論是冬日還是夏日出勤,警服胸前的口袋裡都同樣會放一張我們的全家福。當年,隔著單薄布料貼在他心口位置的只有我,而現在,多了一個我們的小兒子。

  他不再孤獨,這一點足以讓我在心中無數次感激命運。

  白起慢慢地低下頭向我靠近,他淺淺的鼻息酥酥麻麻地拂過我的面頰,高挺的鼻樑幾乎抵上我的鼻端。我沉溺在他深邃的蜜茶色瞳中,不由滯住了呼吸,踮起腳,等待我們唇瓣的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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