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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戩心想:“這都是什麼話啊。”可有一點又不錯——他不想死,便沒人殺得了他。

  他也確實沒想死啊。不是她的話,他安安心心在虎穴養個把月的傷,也便好了,不是她胡亂灌入真氣,害他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他也不至於躺在這裡,一動都不能動呀。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別想太多,早些睡吧。”敖寸心愉悅地說罷,抱了小虎在懷裡,窩在大樹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楊戩卻是難眠:寸心永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可他不是,他不願見千年前的悲劇重演了。“寸心,跟著我你不會幸福。”楊戩默默地想。

  可楊戩不懂,幸福從來就不是他人定義的。幸不幸福,只有自己說了算。

  第二日,就見崑崙山下,女子背著男子,身後跟了只個頭略大了點兒的“虎斑貓”。

  3.

  敖寸心似乎是個除了美德將“美”貫徹到方方面面的人,即使帶著個虎落平陽、眾叛親離的“罪人”也絲毫不能降低生活品味。住的地方要有山有水又有花,最好能早起吟首詩,傍晚賦闕詞,喝個小酒,耍個小劍,而且吟詩賦詞、飲酒舞劍的一定要是白衣翩翩、墨扇輕揚、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的人物,譬如楊戩,在敖寸心心裡也只有楊戩——雖然該神至今仍只能躺在床上,並且板著堪比崑崙之巔的亘古冰山臉,即使暴力也不合作地不肯喝她的藥。

  “豈有此理?就算本姑娘不是扁鵲、華佗,我的藥就能毒死你個大活神嗎?”敖寸心憤憤又委屈地想——其實楊戩的心事她也能猜出一二:無非就是不想拖累她罷了。

  小老虎已被寸心養成了圓的,它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頭,一頭扎進寸心懷裡,累死過去。寸心順順它的毛,鼻子仍還酸溜溜的道:“還是你有良心。”

  就在剛才,她又急又氣地朝他吼了一句——“玉帝要將我推出天界,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時候,你想都沒想就能對他亮刀,如今你出事了,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就跑到山頂上迎風灑淚來了。可想想也沒用,哭就能解決問題,就能治好楊戩的傷嗎?

  敖寸心這人有個好處,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有關嫦娥,有關月餅——天空烏雲密布,敖寸心“哎呀”大叫一聲,抱起小虎拔腿往山下跑——“回家收衣服啦!”

  “西海敖寸心,你往哪裡逃?”

  “叫我?”敖寸心以為自己幻聽了。

  轉身只見烏雲四合,狂風驟起,天像一個巨大的蓋落下來,而她正處在旋風的中心。順著風眼望上去,現任司法天神,小金烏,一身戰甲,凜凜殺氣,小金烏身邊站著神情焦急的東海四公主,稍後半個身子的是劉沉香。三人身後有數萬披堅執銳的天兵,天兵簇擁的高高在上的雲台上,是鈿釵禮衣、神情莫測的王母。

  ……

  ……

  楊戩知道天庭動手了。他想這樣也好,他和天庭之間終究要有個交代,有個結果。他已經沒什麼可失去了,也無所謂畏懼,無所謂“患失”。然而期待中的大兵壓境卻沒有出現,只是寸心變的房子忽然沒了,他平躺著直落下去,忽然有了一絲痛感,不是軀體上的痛,而是心悸——房子是寸心用法力變的,現在憑空消失,那只有一種可能:寸心出事了!

  終究還是連累她了嗎?楊戩感到,以為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自己突然有了害怕失去的感覺。然而此時的他,無能為力。他像一個跌落山崖的人,想抓住樹枝藤條,卻發現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小虎沒命地跑向他,拼命地撕他咬他,楊戩知道:一定出事了。

  默默運氣,雖然這副殘軀不堪驅使,但以他目前恢復的狀態,至少可以元神出竅,與天庭一搏。然而終究是忍下了:天庭真正要對付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寸心,或許他們正等著釣他這條大魚呢;可他不知寸心那邊的狀況,又萬一她真的出了大事,而他連營救的努力都不曾做出,豈不是要悔恨終生?於是,天人交戰。

  “轟——”

  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震得楊戩心中一片清明:此時,動不足以救寸心,不動,至少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雖然楊戩對自己的判斷向來很有把握,但明明知道關心的人有危險,卻清楚的知道並制止自己採取任何行動才是最大的考驗,和折磨。

  雷聲過後,雨如覆盆。似要將桑田化為汪洋,只他如一葉孤舟。

  ……

  ……

  平明時刻,不知是睡著還是嚇暈、凍暈的小虎蜷縮著藏在楊戩腋下。見天邊雲開日出,楊戩知道天庭已經撤兵。可是他不知道天庭對寸心做了什麼,不知道寸心還能不能回來。但從天庭居然沒有找他的麻煩來看,寸心的麻煩只能更輕,而不會更重。他稍稍安心了些。

  太陽的溫暖甦醒了小虎,小傢伙起身,躬躬身子,抖抖毛,甩了楊戩一臉水。楊戩卻只是無力又寵溺的笑笑,然而接下來,他就笑不出來了——小虎餓了!往常都是寸心弄來不論羊奶、牛奶、狼奶、虎奶,裝在水囊里,餵嬰兒似的餵它,現在可如何是好?

  楊戩輕輕嘆了口氣,“如果我的身體還有些用處,倒不妨救你一命。”可小虎竟掉頭跑開了。楊戩吃力地抬起頭,看見粉衫女子渾身又是水又是泥地跪在那裡,雙臂箍著只死命掙扎的碩大母兔,小虎撲上去,叼住**就嘬。待小虎喝飽了,她才將那倒霉的兔子放生。

  敖寸心之所以還有心情半途去抓只兔子,之所以還記得要給小虎餵奶,其實是害怕,是想拖延可能見到不想見的結果的時間。此刻她見楊戩安然無恙地躺在那裡,眼淚“刷”地流了出來。想站起來,卻趔趄跌倒,也不顧得地上水坑泥坑,手腳並用地爬到楊戩身邊,摟著他的脖子,臉貼在他胸口,大哭起來。

  楊戩此刻最想做的,就是伸出手臂,抱抱她。可是做不到。

  “傻瓜,別哭了,有我在。”雖然以他自身難保的狀況,這話實在沒有意義,但對敖寸心管用。她終於止了哭聲,扶楊戩坐起來,跟他商量:“我帶你下山去吧。”

  “發生了什麼事?”楊戩問。

  “沒……沒什麼……”

  楊戩看著支支吾吾的寸心,肯定道:“你的法力沒了。”

  “你怎麼知道?”寸心脫口而出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昨天那個陣勢,房子也沒了,楊戩怎麼可能不知道?轉念一想:“如果楊戩知道我為他做了什麼,會不會讓我留在他身邊?”

  於是寸心就將小金烏如何指責她“助紂為虐”,敖聽心如何勸導她“回頭是岸”,而自己如何“心意不改”說給楊戩。因為有了上個千年的教訓,敖寸心不想,甚至最怕楊戩是因為感恩才跟她在一起,可轉了一圈,她發現,除了“恩情”她實在沒有任何能拴住楊戩的東西。也許可悲,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她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好起來。以後的事,她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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