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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田裡的麥穗撿完了,讓這地曬上幾天,我要把這些留在田裡的麥樁子燒掉,再擔一些肥土糙木來燒。等秋天再種小麥的時候,田就會肥一些。

  接下來幾天很是忙碌,曬了麥子,然後把麥子從杆上擼下來,摔打能脫下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只能用手薅下來,這還不是結束,還得用上石磙子。我之前在村子裡找到的石磙子表面有些細細的紋路,是很有歲月積澱的感覺。

  這個非常重的圓柱形大石頭,兩頭有洞,可以讓人拖著在麥子上滾動,這樣來回碾壓能把麥子的殼和裡面的麥粒脫離。等到麥殼和麥粒分開,殼曬乾了比較輕,就可以吹掉。

  村裡有個手搖的扇谷機,把還沒分開殼的麥子從頂上那個口倒下去,搖起把手讓扇谷機里的扇葉轉動起來,底下一個口子就會掉下來脫殼後的麥子,另一邊輕飄飄的麥殼也會被吹出來。

  木質的扇葉嘎吱嘎吱的扇著,包裹著黃色表皮的麥粒從出口嘩啦啦滑落下來,另一面的麥殼也漸漸堆出了一堆。

  “姜羊過來,不要到那邊去,待會兒身上又癢了。”我換了一筐新碾出來的麥子過來,見到姜羊往那吹麥殼的口子上湊,出聲把他叫過來。

  青山還抓著把手在轉扇葉,我又跟他說:“青山,不用轉這麼用力,慢一點也可以。”我看他都快把這個老舊的扇谷機給搖散架了。

  這樣分開過麥殼的麥粒還有有一些沒吹掉的碎殼,我看姜羊在旁邊沒事,把他抓過來讓他坐在小板凳上分大篩子上的碎麥殼。

  今年有這兩個在,我感覺輕鬆了不少,特別是青山,那石磙子非常重,我往年拖動的很吃力,但是青山力氣比我大多了,他拖著石磙在小麥上滾來滾去,一個下午能把我需要做三天才能做出來的事解決了。

  這個時候,我就無法避免的覺得,如果自己是個男人,也許不會活得這麼辛苦。但是這個問題沒有意義,男女沒有意義,和青山他們相比更是沒有意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如果我不是個女人,也許早在搶不到食物那會兒就已經死了。弱勢和優勢,本來就是相對的。

  就像青山,他的經歷和現在的能力,也分不開。

  日暮西山,沒有中午那陣熱了,但仍舊有些悶,附近水池邊咕咕呱呱的聒噪,田裡升起陣陣白煙,噼里啪啦的火苗跳動,很快燒掉了那些乾燥的糙和麥稈。

  橘紅色的火苗蔓延在田裡,留下一大片燒焦的黑色痕跡。剩下在這裡的麥樁子會變成灰灑在田裡,過些時候還要把地翻一翻。

  那些麥稈能燒火,直接搬回家去了,這裡沒剩多少,所以燒了沒多久就差不多燒完了。我們三個在田邊走動,看到火苗有往旁邊燒的趨勢就去踩滅。

  其實我看到姜羊和青山直接用腳爪子去踩滅火苗,真的很好奇他們一點都不覺得疼嗎?我覺得他們腳爪上的鱗片大概是全身上下最厚的,唯一能比的就是尾巴上的鱗片。平時他們也穿不了鞋,但我就從來沒看到過姜羊的腳爪子上有過傷痕,那緊實細密的厚鱗片敲上去還篤篤響。也許是真的沒感覺,我作為一個人類是無法想像的。

  穀物燃燒的煙味飄進鼻子裡,有些嗆人。姜羊在田上亂跑,被白煙燻了一下,眯著眼睛跑回來了,青山倒是一直乖乖跟在我身後。

  其實,我挺喜歡這種燒麥樁的味道,聞著這種味道,總覺得有種莫名的滿足。

  周圍的山巒漸漸籠罩上一層鬱郁的深藍,田裡的最後一絲白色煙氣消散了,只剩下一股燃燒過後的焦味。我們三個踩著最後一點光離開田往家裡走。

  我踩過那些前人踩過無數遍的小徑,心裡忍不住想著,在十年前,可能這個村子裡的人也曾像我們這樣,在傍晚時分從這片田埂上經過,家裡人就在遠處的房屋門口喊著他們的名字,讓他們回家去吃飯。

  我摸了摸身邊姜羊的小腦袋,他一臉開心的仰起臉看我,小爪子牽著我的手晃來晃去。

  也許也有像姜羊這樣的孩子,高興的打打鬧鬧,然後跟著下田的大人一起回到家中。

  本該有炊煙和燈火的房屋,如今沉寂的矗立在那,只有嗚嗚的風聲從破敗的門窗中傳出來,黑乎乎的看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總是這樣無端端的會覺得心情一陣低落,覺得心裡壓著什麼東西的難受。我在儘量克制自己這種感覺,轉而讓腦袋去思考一些事情,像是田裡的事,尋找更多食物的事,我有很多的事可以去想,不該讓自己陷進那種沒來由的失落里。

  我的眼睛看著前面的路,抓緊了手裡姜羊的爪子,沉默著往前走。忽然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青山開口了,他好像有點擔心,問我:“你是不是累了,我背你吧?”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朝他笑了笑,“沒事,很快就到了。”

  “那……那我牽著你?”他看了一眼我牽著姜羊的手,猶豫的對我伸出自己滿是黑鱗的爪子。

  我沒有拒絕,用空著的右手抓住他的爪子,涼涼的,沒有我這麼熱。他把爪子給我抓著,自己沒用力,大概是怕抓傷我。真是個窩心的孩子。

  我們三個手牽著手回家,回到家裡的時候,我發現心裡那種忽然出現的低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第37章 037

  麥子收回來了,我留了一部分做種子,其餘的再留下一部分煮著吃,最後剩下的準備磨成麵粉。還帶著濕氣的麥粒是不好磨麵粉的,必須得曬乾,曬得越乾燥越好。

  所幸接下來幾天都是大太陽,麥粒就攤開在油紙布上曬著。我讓青山在那守著,他就一絲不苟的坐在旁邊盯著麥粒,不讓那些鳥過來啄食。我帶著姜羊去田裡給種的菜澆水堆肥,這會兒不僅是菜地里的菜長得快,就是那些野糙也長得快極了,一天一個樣,兩天不拔就長瘋了。

  姜羊也會幫我拔糙,我給他說了幾遍哪些不能拔之後,他就不會弄錯了,戴著個遮太陽的大花帽蹲在田裡頭,像個慢吞吞的老農一樣拔糙。

  他拔糙很慢,因為他一邊拔,還一邊嘗味道,好吃的他就咔嚓咔嚓兩三口吃掉了,不好吃的就放在旁邊一個小竹籃里,待會兒提著扔到麥田裡去。這一套流程他已經很熟了。

  因為天氣熱,姜羊要喝很多水,我就給他灌了一壺水掛在胸前,那種幼兒園小朋友掛在脖子上的兒童水壺。姜羊就一邊嘗著各種野糙的味道,再撈起胸前的水壺喝幾口水,他看上去不像在幹活,像在野炊。

  我在田裡忙完了,就扛著鋤頭帶著吃了個半飽的姜羊回去,洗一把臉,裝上燒開晾涼的茶水去替青山。老遠就看到他舉著一把遮陽傘在水泥坪周圍走來走去,警惕的防備著偷吃麥粒的動物。

  我叫他在旁邊樹下陰涼的地方看著就行了,等有鳥落下來他再去趕,可他就是要時不時起來轉轉,盡職盡責的很。然後兩天下來就曬黑了,晚上笑起來就能看見牙齒了,為了避免這孩子繼續黑下去,所以我今天才叫他舉著一把傘遮太陽。

  我走到樹蔭下招呼青山喝水,他跑過來獻寶一樣的從樹底下的糙叢里拖出來一個網兜,裡面有好幾隻鳥,看樣子都是偷吃麥子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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