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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姿勢真是難看至極,秦滄幾乎可以肯定,那具屍體很快就會散發出惡臭,白色的蚷蟲將在她腹腔中密密麻麻的蔓延繁殖,黃白的屍水會滴滴答答流淌一地,他厭惡地撇撇嘴,順便遮住了已經嚇得臉色發白,眼角濕潤地傅步言的眼睛。

  不管怎麽樣,那個女的在空中跌落的姿勢很好看,像是在黃昏的紅雲中展翅而飛。

  第3章

  秦滄好不容易把傅步言拉出了那個一時都嚇傻了的人群,也好說歹說的安慰了他好幾天。終於等到傅步言平靜了點的時候,又一個消息傳過來,說是那個女的兩、三歲的小兒子也跟著他娘去了,據說是因為魂不守舍被車壓死的。那個小老闆這樣一連串打擊下來,直接去了這個城市最好的精神病院,康寧醫院。

  這也沒什麽,至少在秦滄的腦海里沒什麽。可是放在傅步言身上無異是晴天霹靂,整天除了自責還是自責,可他除了幫秦滄整理了一下那個小公司的資料,讓秦滄得以順利的吞了它,什麽虧心事也沒幹。何況就是秦滄,也不覺得自己干什麽虧心事。

  他一向覺得,殺人者和自殺者,沒什麽區別,死後都要去地獄一趟的。何況這次他壓根老老實實的,連威逼利誘都沒用上,那女人輕生是她的罪,秦滄啥罪都沒有。

  後來實在是傅步言整個人瘦了一圈,瘦的不成樣子裡。一雙眼睛也總是驚恐的睜著,越發襯得他眼睛出奇的黑,出奇的大。秦滄看著也覺得不慡,於是在那小孩過頭七的那個晚上,秦滄開了他銀灰色的法拉力載著傅步言出去找家凌晨才開的酒吧,吃點東西果腹。

  當時天已經很晚了,街上莫說華燈初上夜市繁華了,連人影兒都沒有,幾盞隔著老遠的路燈,明明滅滅的閃著,秦滄一邊小心的開車,一邊用餘光觀察著坐在副駕駛座的傅步言。夜色稱沉,車燈微弱的光照亮了傅步言半邊臉,映得他的臉越發脆弱的慘白,心裡一酸,正想找些什麽話說的時候。突然車窗玻璃上一聲極其刺耳的聲音,就像尖利的指甲刮過黑板般,連腦髓都要刺痛自來的聲音,秦滄亦是吃了一驚,發現方向盤前面的擋風玻璃外面一隻慘白的手的手猙獰的抓在擋風玻璃上,那五指手指幾乎是手指骨頭上擱了一層爛皮,十分用力,在玻璃上甚至留下了五條清晰的,有些深的劃痕。傅步言震驚的看著,眼睛幾乎睜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那隻手的主人在疾馳的汽車上慢慢的從車頂上露了一個頭下來,好讓開車的人仔細的辨認出她。先是發黃的,幾乎粘成一條一條,有虱子和乾枯的黑色血跡的頭髮,然後是下顎,破碎的下顎,碎骨刺穿了的本就嚴重擦傷的皮膚,然後是頭,整一個凹進去半邊,只剩下一隻較為完好的眼睛,那眼睛旁邊的皮膚雖然白皙美好,但是白皙上面布滿了細小的屍斑,眼裡的眼青被一塊噁心的白翳代替了,眼珠上面幾乎還可以看到微小的寄生蟲在快速的遊動。然後那張臉上擠出了一個猙獰的,也許是微笑的表情,她的嘴巴大張的一瞬間,可以看到那些在撞擊中脫落的牙齒,和奇異扭曲著的舌頭,舌頭下面是正在用力的經脈,一些黃和白的液體,濃濃的從她嘴裡掉在擋風玻璃上。傅步言驚恐的發出一聲短促的哀鳴,苦苦支持著自己不要暈倒。秦滄見到愛車被毀,也是一陣厭惡,低低咒駡道:“生前就不是什麽好貨色,死了作鬼,居然還敢弄髒我的車。”

  可惜此時那個生物已經從車頂上完全的爬了下來,遮住了整個玻璃,她用力將自己丑陋的臉擠向玻璃,隨著破碎的肉塊和皮膚,以及發臭發黃的屍水隨著她的動作粘在了玻璃上,她本就變型的臉更加的扭曲。因為前面的視角已經被她完全擋住了,秦滄無法繼續開下去,只好憤恨的一個急剎車,在撞上加速公路旁邊的護欄的前一秒飛出去,在這公路上停了下來。

  秦滄在無人經過的遠離鬧區的街道上停了下來,那個生物不停的刮著玻璃,傅步言抖的不行,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嘴唇也變成慘白的色澤。秦滄厭惡的看了一眼前面與他一窗之隔的生物,反手緊抓了傅步言的手,秦滄的手很熱,和他的人正好相反,所以那熱度一點點傳到傅步言的手上,讓他似乎好過了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車頂上砰的一聲似乎掉下來什麽東西,然後不單單是車頂,那個生物旁邊的玻璃,又慢慢有另一個噁心的生物爬上了車窗,接著是左邊,右邊,左後座,右後座,後窗玻璃,也許十個,也許幾十個,總之秦滄的愛車被密密麻麻的噁心的東西依附著,覆蓋著,狠狠的朝玻璃擠著,一時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剛剛好一點的傅步言看到現在這個情況,嚇得幾乎要停止呼吸了,一隻白皙的手用力擰著胸前的衣襟,似乎想讓自己快速跳動的心臟停下來,額上留下豆大的汗珠。秦滄不耐煩的跟傅步言喊:“你像個男人行不行啊,多忍忍,現在是凌晨兩點,我這裡是防彈玻璃,啥東西都擠不進來,閉上眼睛會不會?捂住耳朵會不會?再忍四個多小時,天亮就沒事,明不明白,喂喂!傅步言!你還好吧?”

  傅步言這個時候只能驚恐的看著周圍那些噁心的,殘肢斷壁的身體,腐爛發臭後僵硬著噁心的扭動,什麽都聽不見了,心臟像是失去控制般瘋狂的跳動,一時覺得大腦缺氧,兩眼一番就想閉過氣去。這時秦滄有些擔心的伸出一隻手環住他的背,然後吻了上去,把空氣一口一口渡給他,等到傅步言的身子沒那麽抖的厲害里的時候,這吻變成了單純的唇舌交纏,後面變成了蜻蜓點水般溫柔的碰觸。放開傅步言,不管窗外群魔亂舞,秦滄面不改色的自嘲著說:“小言,比起女人,還是我比較好吧。”

  傅步言緩過神後,對他有些羞愧的笑了笑,然後就著柔軟寬大的車椅精疲力竭的睡去。他的笑讓秦滄很是呆了一下,不過他很快重新平靜了下來。他並不害怕這種輕微的感情波動,正如傅步言的哭,等到傅步言笑多了後,這種和煦的笑容,也就會失去了失去了令他心動的作用。

  唯一可惜的是,秦滄之後,再也沒有看過傅步言的笑容。所以在他以後回憶的時候,這笑容一次比一次,讓他沉湎。

  對著窗外的腐屍,秦滄掏出一隻煙,點燃。

  第4章

  天微微明,眾鬼退去,站在車外,秦滄對著自己的愛車直皺眉頭,滿是劃痕刮痕自不必說,連輪胎都被咬破,可惡的是那個領頭的女鬼縱使被陽光照she,亦不願退去。在車窗玻璃上身軀化為一灘惡臭的濃水,頭顱卻不知去向。

  秦滄進車,搖醒傅步言,冷冷的說:“走吧,車毀了,得步行回去了。”傅步言睡得懵懵懂懂,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覺得周身酸痛,連站都站不起來。秦滄見他狼狽,沉默了一會,直接坐在高速公路旁邊的柵欄上,說:“算了,想你沒用成這樣,大概也走不動,等人來接好了。”

  傅步言有些迷惘的看著秦滄低著頭撥電話,晨光薄薄了灑了一層在他臉上,光暈模糊中襯得他氣質非凡,不由得呆了一會,然後眉眼慢慢的彎了起來,手指撫上自己的唇瓣。一直以來,他們身邊的人都不停的勸傅步言趁早離秦滄遠些,傅步言雖然比任何人都了解秦滄的冷漠無情,終究沒起過遠離的念頭。心想:你雖然對我差些,但我也明白,我,實在是你最用心對待的一個人了。傅步言這樣想了一想,更覺得心下安慰,什麽辛苦什麽害怕,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秦滄自然不知道傅步言在想什麽,見到傅步言從車裡搖搖晃晃的爬出來,急忙伸手扶住他。傅步言說:“沒事,我們可以走了。”秦滄罵道:“就你這樣子,給老子好好坐著。”傅步言見他面色不善,只好老老實實的陪他坐在護欄上,忍受晨風吹拂,眼裡卻有了笑意。

  好不容易回了公司,秦滄一邊忙著物色新車,一邊叫傅步言找了一個所謂的茅山道士作法,黃昏的時候,道士來了,在公司里轉了又轉,嘖嘖稱奇,然後跟傅步言說: “你們這公司,可是我見過最乾淨的一家了,平時積了不少德吧,也算難得了。”秦滄跟傅步言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那道士一眼看到秦滄,更是一臉驚懼的模樣,看著秦滄說:“怪不得,怪不得,有你這樣的人物,鬼怪哪敢出來。你前世怕是所受磨礪太多,轉世之後怨氣驚人。人和鬼比得就是氣勢,比得就是怨氣,你怨氣比它們要大,它們自然不敢近身。”

  秦滄照樣當那道士扯淡,倒是傅步言仔細謝過了道士,封了紅包,好生把他送出門去,心下也鬆了一口氣。當即吩咐下去,公司里加班的加班,守夜的守夜,一切照常。

  那道士走後,天色已晚。原本純白的大理石地板的fèng隙中,有一層黑色薄霧散出,散入四周。隱沒無蹤。

  周圍死寂,已是夜晚。

  這時候,秦滄開的那家名叫“滄海”的公司,還有零星幾點燈光。習慣和秦滄一起留下來加班的傅步言,抱著一沓材料急急忙忙的趕向資料室影印,電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按不開,指示燈紅色和綠色一直交替著亂閃,在黑暗中有些嚇人,傅步言嘆了一口氣,開始走向黑暗的旋轉樓梯,樓梯很窄,在黑暗中傅步言小心的摸索著,轉過一個大彎的時候,傅步言一眼看到角落裡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嚇得差點連退幾級樓梯,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小小的孩子,抱著什麽東西,背對著他“嗚嗚嗚”的哭著。傅步言這才松下一口氣,以前不是沒有這些事情,這些亂跑的小孩子總是忘了怎麽出公司,於是走上前去,用手拍著那個小孩的肩膀,問:“小弟弟,怎麽了,為什麽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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