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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樣眉目噙笑,自若以處,俊挺皮相中更添了三分容光煥發的神采。飛光仙君不免多看了兩眼喻炎,初看確是十分乖覺,再看便發現那雙笑眼盈盈生光,眼裡哪裡有半分懼色,叫飛光心裡莫名又惱了起來。

  他憤憤運轉靈氣,在丹田脈絡中自查,過了片刻,忽然長睫微顫,抬起頭來,脫口問了句:「為何我解不開?」

  喻炎聽到這話,人也跟著愣了許久,怔怔問道:「飛光,連你也解不開嗎?」

  他自然知道飛光天生有血脈傳承,世間大多道法一見即知。一旦聽到飛光解也解不開,頓時有萬種思緒湧入腦海。

  他上一刻還在想,何種術法,是飛光解不開的?

  下一刻就禁不住要喟然長嘆,是飛光特意挑了自己不知解法的替身擋災之術,是飛光自己不想解開。

  喻仙長怕眼中濕熱,不經意會落下淚來,於是自己眨了好一陣,然後才笑起來:「我以前翻宗門裡的舊典,說馭獸有上中下三道,最末一等的血契桎梏最難解開。這等獸奴禽仆與戰奴無異,存活一日,就要替契主擋一日的皮肉損傷。若是再心狠幾分,還有直接抹去神智,將獸族骸骨煉作屍傀的,實是苦不堪言。

  他說得嘴唇乾澀,喉中如飲火,頓了頓方續道:「我有些怕你一時糊塗,把我們結的中階血契,又往下降了降,想叫任何人解不開……」

  喻仙長說到此處,定定看向飛光仙君,慎重問了一句:「飛光,你……你總不至於這般糊塗吧?」

  飛光仙君卻不知道如何答話。

  他也在想,他總不至於……不至於這般糊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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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時無話,隔了半晌,才聽見飛光問:「罷了,你先說說……我是如何見了你,如何答應同你結契的?」

  喻炎既已清楚眼前這人的心意,倒也不懼提這兩樁舊事了。他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偷偷翹起,悄聲問:「那我站近了同你說?」

  話音落時,人就促狹地向前邁了一步,站到了離仙君更近的石柱上。

  飛光腦袋裡「嗡」的一聲,身旁這一池清涼靜水,仿佛化為沸湯油鍋,熱得他如惔如焚,幾近神魂動盪。

  喻炎瞥見飛光那身冰肌雪骨,居然驟然冒起星星點點的微汗,也好生錯愕,不由打趣道:「仙君這般怕我過來?」

  他彎起眼睛,把聲音放得極低:「那我先不走,就站在這裡,先同仙君說一說,我初初見你的事?」

  飛光仙君此驚非同小可,此時仍有些說不出話,只拿眼睫垂下,揚起,在凝脂一般的面頰上投下淺影,如此扇了兩扇,算是應了。

  喻炎也不願同他細說自己的苦處,只含糊笑說了一句:「我當時年歲還小,恰是個大雪的時候,我在雪裡坐著,一個人說:神仙啊神仙,給我一隻靈獸吧……」

  飛光聽了這話,眼睫又輕顫了兩下,睫下的眸光遠勝過一泓清水,肅然問了句:「只要是一隻靈獸,就行嗎?」

  喻炎倏地一驚,他好似才記過來,自己從未與飛光提過此事。

  人慌亂中,連連捏了三四回鼻樑,掙扎了半晌,終是老老實實道:「當然,只要有一隻靈獸就成。」

  飛光仙君聽到此處,怒意自起。

  世間下有狸奴,上有龍蛟,有萬萬千千可選,修士想與這萬千之一結契,理應如萬霞山老祖那般,極虔誠地掐過算過,專求個一族中的一尊,這才能促成靈根相符、秉性相投、志同道合的良友。

  他原本以為眼前這人,至少求的會是青鸞。

  喻仙長似乎還嫌他不夠煩惱,乾脆一鼓作氣說了下去:「反正求到了你,便是你了。我那時候還拜了一位恩師,他把你困在血池裡,想逼你結下末等血契,續他天人五衰後的壽數。對了,我那時也隔三差五地來求你,求你同我結契。」

  「飛光恐怕都忘了,泡在血池裡,時時刻刻如鈍刀割肉,熬到你骨瘦形銷,眼看著要隕落的時候,你才答應下來,還對我說,並非是真想選我,只是因為我比恩師好上些許,不得已兩者擇一……」

  飛光聽到這一段舊事,饒是人溫柔似水,亦是動了雷霆真火。

  他眼瞳中竟醞起一抹暗紅血色,一身仙衣外袖鼓動,風帶高揚,腰間環佩發出爭相鳴玉之音。他極輕地問:「你為何敢同我說這些?」

  喻炎隱忍數年,今日總算尋回了幾分不畏死的稟性,笑嘻嘻回道:「因為仙君待我極好,我也想赤誠待你。」

  飛光仙君聽得冷哼了一下,而後一拂道袖,又接連冷笑了數聲。

  可縱使他千般不忿,萬般怒火,其實心裡也清楚,這一點歹毒的赤誠,確實好過瞞天過海。

  他深深蹙著眉,還未想好要如何應對,喻炎在那頭忽然問了一句:「飛光啊飛光,剛才說起靈獸,我突然想起一事。其他靈獸,也會像你這般每日裡不搭理人,只生悶氣嗎?」

  飛光仙君愕然之下,臉色微變,連眸中血色都淡了。

  好在喻炎笑了笑,下一刻,便歪著頭同他說:「但我恰好喜歡會悶悶生氣的,其他靈獸來,我都不至於這麼喜歡。」

  飛光因這人一時驚,一時怒,一時恨,一時躁,直到後來心緒恍惚,周身熱燙,仍不知對著此人,要怎生是好。

  他亦想說些話,叫這人也同自己一般狼狽,斟酌了半天,才沉聲擠出一句:「你說了這許多,我半句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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