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漆眸里,他人想不盡的算計,籌謀(一更,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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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時修的聲音陡然冷下,

  「我的孩子,只想用郭彤的一條爛命來抵,未免看輕了我殷時修。」

  隔著幾千公里外的倫敦,殷氏集團大樓的會議中心,殷時修坐在巨大的黑色真皮沙發椅上,身體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著。

  偌大的會議桌上,一部手機正開著免提。

  他話是對著北京殷宅里的老老小小說的,但視線卻是落在眼前的股票大盤上。

  顯然,郭彤要一肩攬下所有的罪責,殷時修早就猜到了。

  而他,並不介意郭彤去逞這個英雄。

  「老四,為什麼這件事你處理的這麼突然冒失?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

  「有人知法犯法,身居高位卻濫用職權,謀害人命,這不是家醜,這是家門不幸。」

  「……」

  「不是關起門來就能解決的事,自然需要執法機關介入。」

  周夢琴閉了閉眼,心中要說不鬱結是不可能的。

  養子和親生兒子反目成仇到這般境地,不可謂不是她和丈夫的失敗。

  「可現在郭彤說害小萌流產,搶走黃婷婷孩子,逼死黃媽的人是她。既然如此,那就和你大哥關係不大。」

  周夢琴話是這麼說,但並不是在替殷時青說話,只是想揣測殷時修真正的打算。

  「這件事,我想紀檢委方面一定會查個清楚,若真和大哥關係不大,那倒算是好事了。」

  「你……」

  「媽,你好好休養身體,我這邊還有工作沒忙完,現在實在沒空管這茬。」

  「……」

  此時這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這殷家老四到底在玩什麼名堂!

  什麼叫沒空管這茬?

  把事情鬧到驚動整個北京城,恐怕過了今晚,明天一早,這事件一準兒都傳到國外去了!

  結果當事人卻說他很忙,沒空管?!

  「方才您給我打電話,就這事對嗎?」

  「……恩。」

  「那沒其他事,我就掛了。」

  「你等一下!」

  就這麼掛了電話,周夢琴心裡都憋悶的難受!

  「還有事?」

  「老四,你不會把心眼兒用到你爸爸媽媽身上吧?」

  「……」

  「小寶生而夭折,家裡人知道你悲痛,可黃婷婷……」

  「黃婷婷說的每一句話,自有相關的執法機構去查,我沒這個空無聊到把子虛烏有的事情設計到大哥身上。」

  「……」

  「大哥是不是清白,黃婷婷說的話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也在等相關機構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

  「……」

  「若大哥真是清白無辜,我會比誰都高興,畢竟……若自己喊了三十多年的大哥,竟在暗地裡謀害我的妻兒,那實在是讓人對人性感到失望。」

  「……」

  「母親自然擔憂,可我說什麼並不重要,公安局,紀檢委,檢察院做出的決斷才重要。」

  「既然如此,幹嘛讓黃婷婷跑到公眾面前?」

  殷紹槐皺緊眉,他就不喜歡小侄子這一點,說什麼做什麼,心思總是讓人摸不透!

  說起來,在殷家整個大家族裡,他就覺得沒人的心計比殷時修這孩子深。

  「黃婷婷本就是藝人,我簽下她,她自然就得出現在公眾面前,至於她說什麼……是真是假,她自己會承擔所有法律責任。二叔也莫要太心焦。」

  「時修,不是二叔說你,但這件事,你的確做的過分了!你連事情真相都沒有查清楚,就把話題搞得滿城沸沸揚揚!」

  「就是瞎了眼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在刻意針對你大哥!」

  「怎麼?殷家的舞台不夠大,你們兄弟勾心鬥角的戲碼,是不是還要排個檔期賣票上映啊?!」

  「你這麼做,把殷家的列祖列宗放在眼裡嘛!你這麼做——嘟……」

  殷紹槐這邊正教訓的熱血沸騰,那邊電話就這麼……斷了……

  氣氛頓時僵了一秒,緊接著——

  「真是反了天了?!我的電話他也敢隨便掛!殷時修的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家!還有沒有長輩了?!」

  殷時修會直接掛電話,真的沒人想得到。

  一旁的殷紹輝和周夢琴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這會兒更難看了。

  殷紹槐是越想,這怒氣就越盛!

  當時就拍桌子跳了起來,

  「我看這件事就是殷時修那小子在搞鬼!說老大謀害她妻兒?!她老婆和孩子現在不是還好好的麼!」

  「流產什麼的,郭彤都承認了,那小子還在往他大哥身上潑髒水!我看他就是巴不得他大哥因為這事被弄下台!」

  「你們鐵了心的讓他繼承殷家家主之位,我就說不靠譜!」

  「目無尊長,目無法紀!把殷家的名望和聲譽就當個笑話似得!保不齊我看他這是在下一盤大旗,想給他那公司的新產品造勢打廣告呢!!」

  殷紹槐越說越氣,也越說越覺得自己在理!

  「就他現在對我這個態度,我簡直不敢想將來我百年之後,我的兒子,我的孫子,他還會把他們當成殷家人麼?」

  家裡的電話又響了,殷紹槐充耳不聞,繼續在那發火!

  一頭有些長了的銀髮隨著激揚熱情的數落謾罵甩著,

  「以為自己現在有了點成績就囂張的不得了!他這還沒當上家主呢!」

  這邊周夢琴剛接起電話,就聽殷時修說道,

  「媽,剛才手機沒電了。」

  周夢琴難看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下, 默默摁下免提鍵……

  「二伯,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我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這用的是下屬的手機。」

  殷時修淡淡的一句解釋,讓殷紹槐方才那好一陣怒火都顯得無比尷尬……

  殷紹槐這邊手還插著腰,這嘴半張著,顯然還有沒罵完的話在喉嚨口排隊等著!

  「二伯?」

  殷時修見沒人回,不由又喊了一聲,語氣溫和,甚至帶著幾分歉意和敬意。

  「我知二伯把殷家名聲看的重,所以二伯放心,如果事件在我手裡失控,那麼來善後的一定也是我。」

  「我縱是心中憤恨再重,也絕不會惡意毀壞殷家聲譽。二伯的教訓,時修句句謹記在心。」

  「但眼下我真的在忙著開會,二十多個員工都在眼巴巴的看著我,等著我。」

  「二伯,如果您還覺得憤然,晚些時候,或者明天,我再私下裡和您打個電話解釋。」

  殷時修語氣謙和,和長輩說話,顯然沒有方才有意針對郭彤和殷時青的那份傲然和輕蔑。

  他……原來一直在開會?

  說他目無尊長……

  說他不把他這個長輩放在眼裡……

  說他囂張的不得了……

  殷紹槐只覺得自己這臉被打的「啪啪」作響。

  這滿客廳的人都沉默著,殷紹槐一張老臉就在這沉默的氛圍中紅了起來……

  殷紹槐的確是頗為看重面子,此刻,卻也只能哼唧一聲,

  「一個大老闆,手機說沒電就沒電的……以後把手機充滿電再給家裡打電話!」

  「噗……」

  先笑出來的是在母親身邊站了有一會兒的殷夢。

  緊接著笑出來的就是單明朗。

  殷紹槐眉頭一皺,瞪了一眼旁邊的兩個小兔崽子,清了清嗓子,

  「那你繼續開會,家事回頭再說。」

  殷時修輕笑了一下,

  「好的,二伯。」

  就這樣,第二通電話結束,在和平又帶著些許溫馨的氣氛下。

  一時間,家裡人似乎都忘了跪著伏在地上的郭彤。

  也忘了事件的另一個主角殷時青此時還黑著一張臉。

  一旁的施海燕手裡還拿著一直處於通話中的手機,電話對面的施遠成也是一直沉默著沒吭聲。

  良久,周夢琴才重新開口,

  「既然老四這樣說,那麼這件事的確是該交給檢察機關來徹查。」

  此時周夢琴和殷紹輝心中都不解。

  看事件不斷發酵的這陣仗,老四的確是有意針對老大,可完全放手不管讓執法機關來查,這給老大留的退路不是一點點……

  周夢琴並非是盼著殷時青和殷時修兩人爭個你死我活。

  她只是單純的揣摩不透殷時修的心思。

  自己兒子的心思,她都猜不透,周夢琴心下也不由感到一絲落寞。

  果然……人是老了麼?

  孩子們在想什麼,他們摸不著。

  孩子們要做些什麼,也不會再想著找他們商量……

  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公安局局長,這時終是開了口,

  「既然郭小姐認罪,她剛才說的話,在場的人基本都可以作證,那麼……我就要以涉嫌謀殺,搶奪他人孩子,威脅人命等罪名將其逮捕回局裡。」

  郭彤閉上眼,竟沒有了哭天喊地的哀嚎……

  她呆呆的被白思東拷上警銬……

  「至於殷常委,還是等紀檢委下發命令後,我們這邊再配合著調查會比較好。二老覺得呢?」

  殷紹輝深吸口氣,微微頷首。

  「那……二老沒有其他事情,我和白警官就先帶郭彤回去。」

  白思東看向一旁的白豐茂,

  「爸,您和我一道先回去吧。」

  白豐茂過來這一趟絕不是走個過場,他對白思東道,

  「思東,你先回去,回頭讓殷老弟家的司機送我回去。」

  白思東也沒多問,押著郭彤和局長一同上了警車。

  此時客廳里基本上都是殷家的人了。

  當然,除了白豐茂。

  「白老哥,讓你看笑話了。」

  「你們殷家的笑話,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就是這次次笑話,都和我外孫女兒掛鉤……」

  「……」

  「我留下來就是想當著你們殷家幾個老人都在,說兩句話。」

  白豐茂起身,

  「這次我外孫女兒大難不死,本是幸事,眼下有人翻出舊帳,追溯起我外孫女兒二胎流產的事情,我白豐茂把話放在這……」

  一雙老眼落在殷時青身上,

  「郭彤也好,殷時青也好,但凡和謀害我外孫女掛鉤的人,我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都要挫他的骨揚他的灰!!哼!」

  白豐茂說完,中山袖狠狠一震,邁步走出殷家正門。

  「老黃,開車送白老先生! 」

  殷紹輝忙道。

  這邊送走了白豐茂,客廳的氛圍依舊肅穆的緊。

  「爸媽還打算一直把我關在宅子裡?還要繼續防著我?」

  殷時青的話里不無諷刺。

  殷紹輝此時是真的後悔,後悔當初一時心軟收留了這個孩子……

  這麼多年,哪怕知道他野心勃勃,哪怕知道他對家主之位有所覬覦,也不曾真的生出這份悔意。

  面對殷時青的諷刺,周夢琴沒說話,她只是起身,

  「你若問心無愧,何須旁人來防。」

  「瞧老太太您這話說的……郭彤已經都承認了,聽老太太的話,似乎更希望這一切都是我的乾的,更希望由我來承擔這份罪孽?」

  周夢琴向殷紹輝伸手……

  殷紹輝心裡難受,養了四十多年的孩子,最後掐著他的脖子要他死……

  周夢琴怎會不知道丈夫鐵漢柔情?

  顯得頗為褶皺的兩隻手握在一起,兩人互相攙扶著,身影徐徐的往樓上走……

  只是邊走,周夢琴邊說,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有有意說給誰聽,

  「誰也不要笑的太開心,當日,跪在殷家列祖列宗前磕破了頭的人,她叫祝嵐,一旁的郭彤笑的有多開心……她可曾想過會有今日?同一個位置,她也要磕頭磕到頭破血流……」

  「有人哭,便有人笑,今日笑的開心的人,可千萬記得,別讓自己淪為下一個哭的人。」

  「……」

  老太太幾句話說的平靜。

  因著此時殷時青的臉上的確笑意不減,這話乍看之下也的確有針對他的意思。

  但……

  此刻客廳里的殷家人,卻一個都沒敢置身事外。

  有人哭,便有人笑,今日笑的開心的人,明日當如何呢……

  老太太這話聽似這頗像禪語,像一個出世的旁觀老者。

  其實老太太心裡卻在滴血……

  養育了四十年的兒子,手掐父親脖頸,她怎能不心痛?

  沒敢奢望兄弟能多和睦,卻也不曾想過要他們反目至此。

  人命……似是都被當成了兒戲。

  這究竟是誰的過錯?

  ————

  此時的倫敦也近黃昏,半邊天血染過似得。

  殷時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雙手插在西裝褲袋裡。

  在醫院裡穿的那身休閒素衣褪了去,精貴西裝筆挺挺的……

  他傲視著倫敦這座城市,目光放遠,漆黑的眸子裡是他人想不盡的算計,籌謀。

  事出,殷時青會作何打算,他怎會猜不到?

  郭彤會成為他的擋箭牌,他又怎會不知?

  二叔什麼心思,三叔什麼性子,父親母親會怎麼做,白老先生又會如何幫襯……

  這些,他心知肚明。

  他們都在盤算著他接下來的舉動。

  可任誰能想到,會被殷時修拿來開刀的,根本就不是郭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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