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抱歉,再沒下次了(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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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萌出了病房後,便去找了殷時修的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用比較簡單的英文單詞向蘇小萌闡述著殷時修的病情。

  也儘量把當時殷時修入院時的情景描述清楚。

  面前的人是殷時修的太太,醫生自然是不敢怠慢。

  蘇小萌連連道謝,離開前對醫生道,

  「他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的眼睛真的很重要,所以……千萬麻煩您,不能讓他的眼睛出任何差池。」

  醫生讓蘇小萌放心,對她道,

  「既然玻璃碴子割破了眼皮都沒能傷到眼球,可見殷先生是受神佑護的。」

  蘇小萌不信宗教,既然受神佑護,又為什麼要讓殷時修無故受上這一遭?

  但面對醫生的好心安慰,蘇小萌只點頭道謝。

  回了vip病房區,蘇小萌倒是沒有進病房,依舊在走廊處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拿手機給家裡人報了平安,說了一下殷時修的情況,讓殷家父母別太擔心。

  室外很冷,但室內暖氣開的足,蘇小萌就穿了件毛衣也不覺得多冷。

  陳瀾從房裡出來,便見蘇小萌一個人坐在這,走廊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夫人,您怎麼不進去?」

  「進去幹嘛?」

  「夫人……」

  蘇小萌深吸口氣,而後問道,

  「他在幹嘛?」

  「在聽廣播。」

  「倒是自在。」

  蘇小萌不禁嘲諷道。

  陳瀾走到蘇小萌邊上,坐下來,

  「您心裡頭有氣,我也能理解,可如果你看到當時的那種場面,您一準兒不捨得這樣冷落老闆。」

  蘇小萌別過頭,壓根不想聽。

  某人不想聽,不代表陳瀾這嘴就能停了。

  這夫妻倆不和好,他這個助理在一邊做的也是心驚膽戰。

  伴君如伴虎,這話是半點兒不差。

  「那時候救護車過來,把老闆抬上救護車,老闆那會兒都說不出話來,還是叮囑我先不要往國內打電話,就怕會嚇著你們。」

  「等他從手術室出來,清醒後,又一再叮囑我,勿需告訴您,說您這段時間忙著應付考試,緊張的很……」

  「我也反對過,反正我是不能理解,哪有自己出了事,連家裡人都不通知的。」

  「但……我想夫人您應該能明白,老闆會瞞著您,主要是因為在乎您,他——」

  「夠了。」

  蘇小萌出聲讓陳瀾打住。

  這樣的話,她不想再聽。

  這不是她要的答案。

  「夫人……就算是老闆做錯了,他這會兒身體還虛弱,眼睛又看不見,您從國內飛過來,總不能專門給他擺臉色看吧?」

  「他不是看不見麼?我擺臉色,他能知道?」

  蘇小萌瞥了陳瀾一眼,哼了聲。

  「您……」

  陳瀾竟是啞言以對。

  「我想自己坐這坐一會兒,你別在我旁邊煩我,我現在看著他煩,我看著你也覺得煩。」

  「……」

  陳瀾這會兒真是里外不是人。

  裡面那位就是個不能得罪的主,而外面這位呢?

  看著年紀挺小的一個丫頭,怎麼就這麼固執?

  這換了一般的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出了車禍,第一反應難道不是,丈夫平安就好麼?

  「你走不走?」

  蘇小萌皺眉,瞪著陳瀾,沒好氣道。

  「行,我走我走。我晚飯時候再過來,夫人您晚上要吃點什麼,我可以帶——」

  「你到底走不走?」

  「……」

  陳瀾閉上嘴,灰突突的離開了。

  蘇小萌坐在那,要問她現在在想些什麼?

  其實她什麼也沒有想,只是覺得很累。

  在家裡,無論聽著陳瀾在電話里怎樣告訴她,殷時修沒什麼大事兒,身上的傷都是會好的……

  再多的安慰也沒有辦法讓她把一顆提著的心放下。

  直到自己飛到他身邊,直到自己親眼看到,直到自己親耳聽到……

  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幾天積累下來的深重疲憊感像巨石一樣壓下來。

  低著頭,沒一會兒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微微轉醒的時候,意識到自己靠著個人,睜開眼睛,便看到握著自己的那隻大手,無名指上的黑曜石鑽戒低調奢華。

  那是峇里島的婚禮上,她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戴上的。

  他的手上還有明顯的擦傷。

  讓這隻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大手,平添瑕疵。

  她沒動,不想讓殷時修察覺到她已經醒了。

  氣還沒消,可心裡頭卻很是眷戀此刻的溫情。

  他身上的溫度讓她感到心安。

  因為實在太過依賴他,實在太過愛慕他,所以,哪怕只是想到自己可能失去他,那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即便她佯裝的再像,殷時修也還是察覺到她的清醒。

  動了動身體,伸手把她身上的大衣掖好,輕問,

  「冷不冷?」

  蘇小萌鼻頭一酸,不吭聲。

  她的倔強和固執,藏在她的無言沉默里。

  「你猜你都睡多久了?」

  「……」

  「你這一睡,都睡到天黑了。」

  蘇小萌眨眨眼,不相信,忙抬頭看向窗外,只見窗外太陽還高高的掛著。

  殷時修輕笑出聲。

  蘇小萌知道自己被騙了,推開他,正起身,手被殷時修拽住,整個人又被拽進他懷裡。

  「我沒騙你,我現在只有黑夜,沒有白天。」

  「……」

  蘇小萌眉頭皺緊,看著他還綁著紗布的眼睛,心中頓痛。

  他微微勾起唇,把她壓進自己懷裡,

  「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你要是走遠了,可沒人給我指路。」

  「……」

  「別生氣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麼?再說我瞞你,不是也沒能瞞住你麼?你看你這麼聰明,竟然還知道上網——」

  「殷時修,別給我嬉皮笑臉的,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

  蘇小萌說完,還是固執的起身。

  殷時修揚起的唇角明顯僵了一下。

  「回房間躺著。」

  「……」

  殷時修抿了抿唇。

  說到底,殷家四少爺也是眾星捧月著長大的。

  自他記事以來,大概也就只有別人順著他的份,哪裡肯這麼低聲下氣的去哄一個人。

  和蘇小萌相識以來,他低過多少次頭,他都不記得了。

  好在他一向覺得小萌是個比較好哄的人,只要他服個軟,她也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情忘了。

  可這次……

  也不知是蘇小萌的脾氣見長,還是他因為失明而失了耐心。

  心裡覺得很煩躁,只覺……蘇小萌有點小題大做,不明事理了。

  起身,摸著牆壁進了病房。

  蘇小萌見他上了床,便要關門——

  「你進來。」

  「……」

  「小萌,我們談談。」

  縱然是他這樣處事不驚的人,在突然的失明面前,心情也會大受影響。

  殷時修的耐心到極點了。

  他的眼睛被遮著,但是蘇小萌還是能看得到他面色下的慍怒。

  扯了下嘴角,她走進來,合上門。

  「你要我怎麼做,才能消氣。」

  「你怎麼做,我都消不了氣。」

  「小萌,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我讓陳瀾對你們保密,也不是沒有理由。」

  「什麼理由?你那些是什麼破理由?!」

  「……你看不出我是怕你擔驚受怕?你人在北京,我出了事,陳瀾一個電話回去,你除了干著急以外又能怎樣?」

  「我能怎樣?對……我又沒有瞬間移動……」

  「更何況,巴斯的考試就在眼前,我只想你能專心的去考試,你花了那麼多工夫,不就是想好好的考試?起碼要憑你自己的能力通過——」

  「好,那你告訴我,結果呢?」

  「什麼?」

  「你瞞著我,我就沒有擔驚受怕了麼?你瞞著我,不告訴我,最後瞞住了麼?!」

  「……」

  殷時修眉頭輕蹙。

  「考試……什麼狗屁考試!那考試再重要,比得上你麼?!今年過不了,我明年還可以再來,可如果你沒了,我上哪兒再弄一個殷時修出來?你告訴我……」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殷時修心口被揪住似的。

  他又怎能不知道蘇小萌的恐慌。

  「你不是這樣蠻不講理的人。你也了解我,沒有太大意義的事情,我不會去做。」

  「沒太大意義的事情,你不會做……可我怎麼覺得你娶我,就是你做的最沒意義的事?!」

  「……」

  「比起幾個護工,我做的事情卻更沒意義……殷時修!全世界你最厲害對嘛!」

  「你是超人,你是鋼鐵俠,你被車撞了也死不了!你就算沒有我的照顧,一樣能很好!那你還要我幹什麼?」

  殷時修身體僵硬。

  「沒有意義的事情你不做,那我也不做!」

  蘇小萌抹了把眼淚,

  「我現在就覺著當你的妻子,是這世界上最沒意義的事情!」

  「蘇小萌!」

  蘇小萌紅著眼睛,喃喃道,

  「那時候是你說的……你要是成了窮光蛋,我得陪你啃饅頭,你要是殘疾,我得照顧你生活起居,你要是不能動彈了,我得推著輪椅帶你看世界……」

  「是你說的,不只是我需要你的照顧,你也需要我……明明就是你說的,可是你卻不告訴我……你卻不告訴我……」

  「如果你的脖子再多被割深一厘米……我是不是就永遠就見不到你了……」

  「是不是有一天你死了!我還得隔上不知道多長時間,然後從別人的嘴裡知道?!」

  「丫頭……」

  「你永遠都有道理,你永遠都是為我好……只是這次,我不能接受你的周全顧慮,你的利弊權衡。」

  「……」

  這大概是第一次,在他們的爭吵間,殷時修找不到半點兒立足之地。

  動了動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現在還不算太晚,如果你覺得我說的只是在矯情,蠻不講理和小題大做,等你好了,你大可去找一個率真,善解人意——」

  「小萌,我們彼此都冷靜一下,別再說傷人的話,行不行?」

  「……」

  蘇小萌動了動唇,吸了下鼻子,又出了病房。

  她沿著樓梯直接上了天台,冷風呼呼的吹在她臉上,眼淚都給吹乾了。

  其實挺後悔的……

  她一點兒也不想和他吵架。

  那麼心疼他,只想好好照顧他。

  可不知怎麼的,情緒就是沒法平復,越想就越覺得生氣。

  三言兩句一爭,心頭的火就越躥越大,想消也消不了。

  最讓蘇小萌感到自己有些過分的是……

  殷時修還受著傷。

  他看不見,他身上還有很多痛處,他脖子上的傷口使他不能大聲說話……

  蘇小萌抱著自己的膝蓋,室外穿著毛衣,那就顯得太過單薄了。

  沒一會兒,雙手就已經冰涼,而腳也凍僵了。

  她低頭,長吐一口氣,拿出手機給陳瀾打了電話……

  「夫人?」

  「你……回醫院吧。」

  「怎麼了麼?」

  「吵、吵架了……你、你回來……」

  蘇小萌因為哭的厲害,鼻音很重,這會兒和陳瀾說話,聽著很是讓人揪心。

  「夫人,您先別哭啊……誒喲喂……」

  陳瀾這會兒算是明白這女人的眼淚,有多可怕了……

  也難怪像殷時修那樣的百鍊鋼也被化成了繞指柔。

  「吵的蠻、蠻凶……」

  「誒,夫人,我都和您說了,老闆他真的是為您著想啊,他——」

  「你快點回來!」

  蘇小萌吼完便掛了電話。

  陳瀾只覺得耳朵一炸,有點疼,只得又趕回醫院。

  這會兒,陳瀾真是覺得還不如車禍的時候,受重點傷呢……

  ————

  殷時修是平安夜那天出的院。

  皮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那些厚重的繃帶都換成了小小的方形紗布。

  只有眼睛上的紗布沒能摘下來。

  眼皮上的血管很多,本身癒合就需要很長時間,再加之,為了不在眼睛上留下疤,用了個什麼藥……

  反正可以讓損壞的皮膚慢慢褪掉,然後長出新肉來。

  殷時修對外形倒不是那麼在乎,只是醫生和小萌說起的時候,小萌毫不猶豫的讓醫生做了這個小手術。

  陳瀾在邊上也贊同。

  男人嘛,留疤也不要緊,可殷時修實在是帥慣了,這要是突然在眼睛上多兩道疤,想想都覺得不能習慣。

  那次吵架後,夫妻倆就沒怎麼好好說過話。

  如殷時修說的,兩個人都冷靜冷靜……

  但蘇小萌並沒有因此而不去照顧殷時修,相反的,她照顧的很是悉心而溫柔。

  只是很少很少說話,基本不再和殷時修交流。

  巴斯大學的考試,她也沒想放棄,但讓她放著殷時修在這回國考試,她也不願意。

  於是,她聯繫了北外的翻譯學院院長祁軍。

  即便從峇里島回來以後,她也會偶爾和祁軍院長聯繫。

  她知道祁軍院長就是巴斯大學的學生,畢業後也曾留校任過教,後幾年才回國的。

  所以想讓祁軍院長能不能聯繫巴斯大學的校長,讓她直接去巴斯大學做筆試考試。

  聯繫的結果還不知道,蘇小萌也只能等。

  這事兒,她也沒和殷時修說,處於冷戰中的倆人,說什麼似乎都不合適。

  離開病房後,蘇小萌便充當了殷時修的眼睛。

  一旁的陳瀾,是怎麼都看不懂這夫妻倆。

  小手牽著大手,一步一個腳印的……

  兩個人一定都要這麼傲嬌麼?

  「頭再低點兒……」

  蘇小萌拉開車門,讓殷時修上了車。

  自己則從另一邊上車。

  陳瀾將蘇小萌的行李放進後車廂。

  出了醫院的停車場,天空飄起了雪……

  「聖誕節下雪,真是夠稱氛圍的。哈哈。」

  陳瀾說著。

  然而坐在后座的兩人,誰也沒有理他。

  陳瀾只能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開車。

  雪花落在車窗上,便成了水珠子,又是一年聖誕……

  這幾天,北京的雪也下的很大,昨天和殷家二老通了視頻,雙雙和煌煌裹的嚴實著在院子裡玩了好一會兒雪。

  二老說煌太子已經有點鬱鬱寡歡了。

  雙雙也總是逮著他們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蘇小萌對兩個孩子,心裡也是很過意不去。

  來倫敦,一來就是半個月了,早就過了雙雙和煌煌能接受的時間。

  但比起雙雙和煌煌,殷時修更需要有人在身邊。

  泰晤士河,鉛灰色的河水冰面斷斷續續的結著一層層薄冰……

  大本鐘麻木並且毫不留情的報出時間逝去的聲音……

  這是蘇小萌第一次來到倫敦,雖然已經駐留了半月之久,卻是剛剛與這個在小說里被濃霧籠罩的神秘城市相遇。

  她對英國大多數的了解是在大學的選修課上。

  厚厚的一本英國文學史,瀰漫著十八,十九世紀的濃霧。

  「霧都」是他的別名,聽起來冷酷而憂鬱。

  柯南道爾筆下的霧都,更是因著貝克街221號的那位神探而更加富有傳奇和神秘色彩。

  此時,蘇小萌用自己的雙眼,看著這21世紀的現代倫敦,工業時代的棕黃色濃霧早已不復存在……

  都說倫敦人固執而驕傲,一如這個城市在歷史上走過的每一個腳印那般。

  看著身旁靠在皮座上,長腿疊著,即便蒙了雙眼,也儼然一副帝王之尊姿態的男人……

  他在倫敦居住的時間比北京更長……

  他深嵌在骨子裡的那份高傲固執,他掩藏於笑容之後的那份高傲固執,是否源於這座城市?是否源於這倫敦人的特質?

  她不知道……

  倫敦的街頭有英姿颯爽的騎警……

  如若她沒有和殷時修爭吵,這會兒可能很是興奮對他叫喚著。

  叫喚著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新鮮之物。

  然後一定會央求他抽兩天出來,帶她四處轉轉。

  可現在……

  哪怕是多餘的一個字,也是難以啟齒。

  很後悔,卻又不肯認輸。

  不覺得自己做錯,可只怕……身邊的男人,也不覺得他有錯。

  他們之間的感情,會不會就從這一刻開始,有了裂縫?

  始於雙方的固執,最後也會結束於雙方的固執……

  車子停在一處高級住宅區,白色雕欄的大鐵門旁,有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佇立,頭上頂著高高的帽子,掛著厚厚的流蘇。

  很是威嚴。

  陳瀾開著車子直接進去了,而後停在一幢高層樓下。

  拎著行李便和他們一起上樓。

  電梯抵達二十七層,陳瀾走在前面,停在一扇黑棕色的門前。

  殷時修摸索著摁了指紋,門才開。

  陳瀾剛把行李提進去,殷時修便道,

  「你先回去吧。」

  「哦……」

  蘇小萌走了進去,屋子大的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換了鞋,她提著行李道,

  「客房是哪間?左邊還是右——」

  小萌話沒說完,手被扯住,鬆了行李……被摟進寬闊的胸膛。

  殷時修抱緊她,良久,低聲在她耳邊道,

  「抱歉……再沒下次了。」

  「……」

  蘇小萌驀地紅了眼睛,眼眶很燙,鼻子有點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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