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沿著海岸線，吶喊
蘇小萌以為殷時修是說著玩，卻不料他鬆開她後，轉身便從箱子裡拿了兩套衣服出來。
「這……這不是晚宴上要穿的吧？」
「先換上。」
殷時修看了眼時間，而後催促道。
蘇小萌心裡划過不祥的預感，拿過他扔給自己的那套衣服，手一抖……
一件白色的短T和一條中褲。
再抬頭看向殷時修，他手上也有一套，同款的短T以及一條淺色的大褲衩……
「你……不會玩真的吧？！」
……
蘇小萌不得不承認，殷時修有的時候，就是個瘋子。
比如此刻，就丟了張紙條塞在兒子的衣服里，而後哄騙兩個小傢伙睡覺，拽著她就溜出了酒店。
天已經全黑了，但遠處的沙灘還有明亮的燈火，把海面照映的閃閃發亮。
蘇小萌看著穿著淺色大褲衩和簡約T恤的某高大身影，覺得很新鮮。
她之前還真沒見他穿的如此接地氣過，儘管在家放蕩起來，全稞都很正常。
「你覺得這樣好麼？晚宴上那麼多重要的客人……」
蘇小萌心裡矛盾極了，「私奔」實在是個誘惑力太大的舉動，可又擔心他們這一鬧，會鬧出不可收拾的後果來。
「我有分寸。」
殷時修大言不慚道。
蘇小萌當時就覺得頭痛，扯住他的手臂，
「我們還是回去吧，出來玩的話，明天也行啊……」
殷時修停住腳步，看著她，
「你確定回去？」
「唔……」
蘇小萌竟然又猶疑了……
「行，那回去——」
「還是不回了吧？」
蘇小萌忙道，箍住他的手臂，一張小臉仰著頭，沖他都笑開了花。
殷時修眸子裡含著笑意，摟過她的肩膀，就這麼去了沙灘。
身後是燈火輝煌的大酒店，帶著濃郁的本地建築風格，宴會廳里人越聚越多……
當下人偷偷跑到殷紹輝身邊，說了下殷時修和蘇小萌房間裡的情況後，老人面色僵了一僵。
殷時修留下的紙條被遞到周夢琴手裡。
殷紹輝以為妻子要發怒了，誰知妻子看了眼手裡的紙條，驀地笑了出來。
這讓殷紹輝有些疑惑了，
「寫的什麼？我看看。」
周夢琴瞥了他一眼，「呶，你的兒子。」
「……」
當殷紹輝看了紙條上留的一句話後，面色一瞬間變化如雲，最後把紙條捏成團，哼了聲，
「這個臭小子！」
殷紹輝拄著拐杖，移到白豐茂身邊，小聲把情況告訴了白豐茂。
誰知，白豐茂竟更加不當回事，說道，
「小萌不勝酒力，就說下午陪大家喝了太多酒，這會兒醉了，至於新郎……新婚夜，總不能讓老婆獨守空閨吧？」
白豐茂說的一派輕鬆，其實心裡都毛了。
但他又深知殷時修性子沉穩，而小萌年紀畢竟小，幾乎都認定是蘇小萌拖著殷時修往外跑……
這會兒，他要是暴躁起來，這殷家老夫妻倆一準兒把責任怪蘇小萌頭上。
「行行行，就讓小萌和時修的那幾個朋友陪大家多喝幾杯。」
白豐茂眉頭一揚，倒是沒料到殷紹輝這麼好說話……
新郎新娘落了跑，其實怎麼說都是對賓客的不尊敬。
別說殷家人，就連他自個兒都是要面子的，這殷紹輝……
「殷老弟什麼時候這麼寬容了？」
「白哥，你這話說的，老四和萌萌今天確實是已經忙一整天了，中午的午宴，下午的酒宴，該敬的酒也沒少，到了晚上，就隨他們去吧……」
白豐茂聳了下肩，
「反正待會兒你去解釋。」
殷紹輝點頭，「好好。」
他默默的把殷時修留的紙條塞進衣服口袋裡。
紙條上寫著七個字——有其父必有其子。
當年殷紹輝娶周夢琴的時候，已經是團長級別的人物了。
軍婚，向來比尋常人家的婚禮，要來的嚴肅規矩些，到場的都是部隊裡一些老軍人和將領。
殷紹輝那時候也年輕，正是血氣方剛，桀驁不馴的時候，光是聽著婚禮的古板程序，頭就痛了。
那時還是很傳統的中式婚禮，拜完了堂，夫妻兩便溜了。
留下賓客吃喜宴，可新人卻是一杯酒都沒有去敬，可把當時的家主，也就是殷時修的爺爺，氣的不輕。
不過也正因此，這事情，一直在部隊裡流傳著，只要談起老司令殷紹輝，多少都會提一下老司令當年的桀驁壯舉。
殷紹輝怎麼也不會讓白豐茂知道，殷時修有膽子帶蘇小萌溜出去，純粹是因為他年輕時也做過這樣的事。
當然，不例外的是，即便是很多年過去，談起殷時修和蘇小萌的婚禮，參加過的人，還是會津津樂道著：
這夫妻倆可真是不負責任，把賓客晾著，自個兒快活自在去了。
……
「該敬的酒也敬了，該認識的人，也認識了。晚宴沒那麼重要。」
殷時修和蘇小萌一步一個腳印的踩著沙灘，一前一後沿著海岸線走。
蘇小萌倒著走，看著殷時修，臉上掛著揮不去的笑容。
夜裡的海風吹著，沙灘上的遊客雖然不少，但分布零散，也就顯得沙灘空曠許多。
「你就是在給你的幼稚行為找藉口！」
蘇小萌毫不客氣的拆穿他。
「我有分寸。」
還是這句話，但蘇小萌卻不以為然，
「切……這也叫有分寸啊？我不管哦，等我們回去，要是爸媽怪罪下來，你得全扛，我就說……唔……」
蘇小萌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我就說是你硬拖我出去的！我是不願意的！恩！反正我會把自己摘乾淨，到時候你別說我不講義氣。」
「把你自己摘乾淨？還不能說你不講義氣？」
殷時修單眉挑了一下。
蘇小萌想想，好像是有點太占殷時修便宜了。
「唔，那這樣好了。」
她指向沙灘前面的排球場地，
「就到那兒，我們比賽，你要是追上我了，我就和你一起分擔，你要是沒追上我，你得保證回去後我不挨罵。」
殷時修勾了勾唇，
「好。」
話音剛落，他兩大步就已經邁了出去，蘇小萌被他靈敏的動作嚇了一跳，忙喊，
「等，等一下，還沒說開——啊！」
話都沒說完整，整個人就被殷時修扛麻袋似的扛在了肩上！
之後，殷時修便飛快的跑到了排球場，蘇小萌被晃的腦袋暈暈乎乎，等被放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坐在地上，鬱悶著。
抬眼瞪他，
「我都沒說開始！」
殷時修坐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
「不會讓你挨罵。我保證。」
「……」
蘇小萌看向殷時修，他依舊帥的讓人移不開眼，晚風將他略長的頭髮吹亂。
她揉了揉他的頭髮，像是覺得這頭髮還不夠亂似得。
她真的很愛他……
蘇小萌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有一天，自己會因為太愛一個人，而時時感到心驚。
「怎麼了？一直看著我？」
蘇小萌鼻子動了動，「你聞到了沒有？」
「……」
「烤串兒……」
「要吃？」
蘇小萌點頭，「餓了。」
殷時修順著香味回頭，不遠處有一個燒烤攤子，煙直冒。
對於這種露天的燒烤攤子，有潔癖的殷時修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蘇小萌見他這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蹭」的站起來，拉住他的手，
「走嘛，不覺得很香嘛！我帶你去吃！」
殷時修不大情願的被蘇小萌拖著。
香是很香沒錯，但這裡是沙灘，海風一吹，沙灘上的細沙漫天飛舞，在這種地方燒烤……
「晚點回酒店再吃，這個就——」
「叔，你看這麼多人都在吃呢！肯定很好吃的！」
「……」
蘇小萌滿鼻子都是燒烤的香味，香料調味粉混著烤著的食物味，就是聞一下，口水都不停的往下流。
她哪裡還有心思聽殷時修說話，卯足了勁兒的把他往燒烤攤子拽。
站定後，鬆開殷時修的手就開始挑選食物，殷時修看的連連皺眉。
「少拿點兒。」
「叔，你真囉嗦。」
「這個對身體不好。」
「現在食品安全問題這麼嚴重，今天牛奶有問題，明天肉製品有問題，吃嘛都對身體不好，都一樣都一樣啦！」
蘇小萌安慰著，而後指向旁邊空桌椅，
「坐那兒去，你廢話太多啦。像我媽似得。」
「……」
殷時修真想罵人。
小萌點了二十來串交給烤串師傅考，自己則坐到殷時修對面，她雙手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他，
「真的很好吃的，你相信我。」
「……」
殷時修和她沒話說，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
夜色很深，很暗，海浪聲混著沙灘上遊客的嬉鬧聲，對於終日忙碌於工作的殷時修而言，其實也是一種享受。
「這裡真美，就算到了晚上，也很美……」
蘇小萌由衷嘆道。
「喜歡這裡？」
殷時修問。
蘇小萌撐著下巴，
「美麗的風景，誰不愛啊？就像你……又帥又酷的男人，哪個女人不喜歡啊？你看這一路過來，多少女孩子眼睛不停的往你身上瞄……」
「如果她們一直在瞄，就會發現，我也在不停的瞄著某個人。」
「哼，算你會說話。」
蘇小萌揚起下巴，頗得意。
沒多久，一盤燒烤就送了上來，燒烤的師傅是當地人，說的是並不太流利的英語。
蘇小萌深深的聞了一下，拿起一串牛肉，咬了一口，有點燙，烤的很乾，加上香料後便特別的香！
「好吃！真的好吃！」
「……」
蘇小萌一邊吃著，一邊口水流著，在那叫個不停，對燒烤師傅的手藝讚不絕口。
「你要不要嘗一口？」
蘇小萌把烤串遞到殷時修面前。
「快點常一口嘛，真的很好吃的！」
蘇小萌繼續誘哄道，殷時修見她這積極的樣子，不忍心拒絕，張嘴咬了一塊小肉。
「味道是還可以。」
殷時修不得不承認這點兒，但他還是沒有多吃，只是坐在那，看蘇小萌吃的一嘴都是油。
二十來串兒，最後就只剩光光的鐵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滿足的喟嘆一聲。
「好了，老公，快去結帳吧。」
殷時修見她滿足，心裡也舒坦，正要起身去結帳，腦中一道白光「嘩」一下閃過！
蘇小萌見殷時修不動，不由道，
「結了帳，我們走到另一邊看看。」
殷時修看向蘇小萌，蘇小萌揚著雙眉，而後慢慢的……
心裡「咯噔」了一下。
「叔……你不會是……」
「吃飽了？」
「……吃飽了。」
「那就……跑吧！」
殷時修扯住蘇小萌的手，拔腿就跑！
蘇小萌都懵了！
「叔！你，你你你你……」
「Stop！Stop！」
等後面的燒烤師傅反應過來時，殷時修和蘇小萌已經跑出了五十米開外。
這燒烤師傅也是執著，憤憤的跟在後面跑了好一段路，嘴裡罵罵咧咧的，一會兒用當地話，一會兒用通用語言。
「We will pay for it tomorrow!」
等蘇小萌徹底反應過來殷時修和她竟然都沒有帶現金，甚至連手機都沒拿後，也還算是有點人性，回頭向燒烤師傅大聲承諾道！
「Stop！」
然而海浪聲早已把他們的聲音淹沒，兩個人沒命的跑！燒烤師傅在後面沒命的追！
「叔，不，不然把——把相機押給他算了！呼——呼——」
蘇小萌跑的臉都白了，
「怎，怎麼著也不能吃霸王餐啊？」
「有力氣廢話，不如省點力氣跑！」
殷時修還一本正經的教訓著她……
蘇小萌被殷時修拽著，她看著他高大的身影，風吹著他的T恤，還有那條並不那麼適合他風格的大褲衩，也跟著風往後吹……
他，今年三十三歲……
可現在看來……
大概就只有三歲！
「啊……叔——！」
蘇小萌突然大喊出聲，迎著海風。
「幹嘛？」
殷時修回頭瞥了她一眼，順帶看一下甩開那燒烤師傅的距離，目測一下，那燒烤師傅已經停了下來，不再追了。
「我喜歡你——！」
「……」
大約是這種激烈的運動，讓人的情緒也會跟著高漲起來。
美麗的夜晚，浪漫的沙灘，醉人的海浪聲……
還有一個三十多歲，卻帶著她吃了頓霸王餐的帥大叔……
這麼一瞬間，她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殷時修是我老公——！」
殷時修唇角勾了起來，聽著身後蘇小萌的迎風吶喊，那仿佛在向全世界宣誓主權一般的吶喊……
幼稚，卻讓聽得人心動，讓旁人羨慕。
「殷時修！你高興嘛！！」
「……」
「殷時修！你說話呀！」
「高興！」
「殷時修！我跑不動了呀——！」
「……」
蘇小萌這一喊，讓殷時修險些摔倒，他緩緩停下腳步，只見蘇小萌彎著腰，撐著自己的膝蓋大口喘氣。
殷時修也是出了一身汗。
「別，別跑了，跑，跑不動了……後，後面沒人追了……」
蘇小萌累的說話也是斷斷續續。
海水一浪推一浪，打濕了他們的鞋子。
「我真跑不動了……不走了不走了，我要坐一會兒……」
殷時修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這裡離那個燒烤攤子距離不是太遠。
他蹲到蘇小萌跟前，
「來，背你。」
「……」
蘇小萌看著自己面前已經彎下的背，就這麼一瞬，沒來由的，眼眶有點發燙。
不過，很快，海風一吹，就冷了。
某人不客氣的拎著自己的鞋子，而後往丈夫背上一跳！
殷時修勾著她的雙腿，繼續往前走。
蘇小萌靠在他的肩膀上，手上提著兩隻鞋子，雙腿也是跟著晃蕩個不停……
「啊……真舒服啊……時修，等我強壯了，我也會背你的。」
「你背我？哈哈……」
「你瞧不起我呀？」
「我哪敢瞧不起你啊，老婆大人？」
」哼……「
蘇小萌親昵的把臉頰貼著他的臉頰，方才的氣喘吁吁慢慢平復下來後……
她又開口，
「叔，你說，人生怎麼就能這麼奇妙呢？」
「……人本來就是很奇妙的生物。」
「你應該是我見過最奇妙的生物了……」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
蘇小萌笑道，
「我自己的老公，我當然是在誇你呀！」
「是麼……我怎麼聽著就覺得怪怪的？」
蘇小萌晃著雙腿，聲音突然靜了下來，她輕緩的問道，
「叔……過了今天，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