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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這裡,李斯特只得說:「我回頭查查公司申請總裁獎的有關政策。」

  窗外有一片法國梧桐的落葉飛舞著緩緩飄下,兩人都掩飾著望向那片翩遷的落葉,一時冷場了。

  拉拉鬱悶,李斯特也有些尷尬,覺得拉拉現在是個十足的headache(令人頭痛之事)。

  拉拉對自己說:假如我不為自己爭取,就不要指望有人維護我了。

  她收斂心神,又開口說:「老闆,我的工資能否有一個調整?」

  李斯特索性涎著臉皮說:「你的工資不算高,也不算低,是中上水平。今年已經特批過一個5%了,現在再加的話,何好德和柯必得會有意見的。等年終調薪的時候,我會儘量給你多加一些的。」

  拉拉心說:撒謊!6800元的月薪是DB主管級別的中上薪酬水平嗎?至少還能加1000!

  眼看著該說的都說出來了,拉拉擔心再逼下去,當場落不到個好結果,反而會把李斯特惹急了,日後沒有迴旋餘地。

  拉拉只得忍著憤恨,站起身來儘量平和地說:「那麼謝謝老闆。不好意思,很多情況,我在自己的層面上可能不了解,想著您總是我的老闆,就問問。」

  李斯特也出了汗,不自覺地松松領帶,口中尷尬地喃喃道:「不要緊。」

  拉拉飛快地跑出寫字樓,找一塊沒人的空地,尖聲大叫:「過河拆橋!」王偉透過玻璃窗,看到拉拉無精打采地從走道上走過。王偉站起身,緊走幾步正想招呼她,就看到她已經在一個高級經理的房間門口站住了。

  王偉隱約聽到那經理拖長聲音說:「哎呀拉拉,我一看到你心裡就為你難過,DB對不起你呀。」

  王偉心裡罵了一聲「混蛋」,那個缺乏陽剛的男聲讓他想起了小時候聽的故事裡,給雞拜年的黃鼠狼,假模假樣的沒安好心。

  拉拉勉強打趣道:「你別逗我呀,想讓我哭出來嗎?我就站這兒哭,老闆來了,我就說是你逗哭的。」

  她一邊說,一邊就忍不住紅了眼圈。

  王偉看在眼裡,連忙退回自己的房間,想了想,撥通助理的電話吩咐道:「伊薩貝拉,幫我請拉拉過來一下。」

  拉拉來了,站在門邊,王偉連忙請她坐,又說:「拉拉,別人剛從雲南給我帶來一罐普洱,口感挺醇的,我想請你嘗一嘗。」

  拉拉說:「謝謝。」

  王偉不要伊薩貝拉幫忙,自己動手給拉拉泡上普洱茶。

  拉拉喝了一口說:「口感是好。」

  然後就詢問地看著王偉的臉。

  王偉忙說:「哎,我說拉拉,你看你,像準備打架的貓,把背躬得高高的,我又不是要和你打架的狗,那麼警惕幹嗎?」

  拉拉說:「哪裡呀,我就是等著您吩咐我做事呀。」

  「你已經把裝修上海辦的大項目做好了,你這是幫何好德做了大事了呢。」王偉想讓拉拉高興,真誠地誇獎道。

  拉拉黯然地說:「這是我的本分。」

  王偉搖頭說:「怎麼會是你的本分。你只是廣州辦的行政主管。」

  拉拉聳聳肩膀說:「本來是我的經理玫瑰的本分,可她不是先兆流產嗎,只好我充數了。」

  「也不是玫瑰的本分,是你的總監李斯特的本分。」王偉啟發著拉拉的階級覺悟。

  拉拉笑了笑說:「這事對李斯特的impact(衝擊,影響)確實更大。」

  王偉說:「要說impact,那是對何好德最大,這事對他最重要。」

  拉拉垂下眼帘說:「是,我明白。」

  王偉關心地問:「拉拉,這次CEO喬治·蓋茨來中國,TownHallMeeting(指大規模的員工會議)怎麼沒見你去?」

  拉拉疲憊地說:「太累了,他到的前一天晚上,我通宵了。」

  王偉說:「他進辦公室的時候你總看到他了,感覺怎麼樣?」

  拉拉有點興致了,她說:「哎,王偉,你覺不覺得我們的CEO長得挺像比爾·蓋茨?」

  王偉說:「還有呢?」

  拉拉忽然又沒了興致,無精打采地說:「不關我事,CEO可離我太遙遠了,他長得像柯林頓都白搭。」

  王偉笑了:「也對,不過,李斯特離你近呀。」

  拉拉眼睛看著桌面說:「要那麼說,離我最近的是玫瑰。」

  王偉暗示說:「何好德離你本來很遠,但是好像也不遠。」

  拉拉不吭聲了。

  王偉壓低嗓子說:「拉拉,justbetweenyouandme(就是我們倆之間說說),喬治(CEO)這次來上海,對中國經濟發展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非常看好中國市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拉拉有些不肯定地說:「DB要追加在中國的投資,公司規模要擴大。」

  王偉低聲說:「假如發展順利,howard(何好德)就要升官了。」

  拉拉笑了:「這還需要justbetweenyouandme呀,清潔阿姨都明白的道理。我還當您要和我說什麼限制級的東西呢。」

  王偉搞不清拉拉是裝傻還是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只得也跟著含糊地說:「倒也是,那你就當我剛給你講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吧。」

  拉拉有些沉不住氣地說:「您叫我來要吩咐我做什麼事情吧?」

  王偉誠懇地說:「拉拉,我想請你吃飯。」

  拉拉說:「您請過了呀。」

  王偉假裝沒注意她在用「您」稱呼自己,說:「上次是因為要給你賠情,這次就是朋友之間吃飯聊天,放鬆放鬆,就你和我。」

  拉拉狐疑地看著王偉,她受夠了總監們的氣,原則上,她覺得和總監們每接觸一次,她就要吃虧一次,總監們是不可能是她杜拉拉的「朋友」的。

  王偉看她沒有馬上回答,又補充說:「我今天不累,飯後保證送你回酒店。」

  拉拉被他這話逗笑了說:「您太客氣了。我就是覺得老讓您請,不合適。」

  王偉說:「合適,這個是TeamBuilding(團隊建設),也算做是跨部門溝通。」

  拉拉含笑道謝,又問王偉:「除了吃飯,您准還有事找我?」

  王偉說:「是。」

  他手裡擺弄著筆,一時沒有說話。

  拉拉敏感地追問說:「是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妥當?」

  王偉說:「不是。你和岱西是不是有點小爭執?」

  王偉管的大客戶部按地理位置分為三個大區:東大區、南大區和北大區,每個大區各設一名大區銷售經理,岱西是東大區經理下屬的一個小區銷售經理,上海女子,30上下,生得貌若天仙,是DB中國有名的美女。她的皮膚光潔得像瓷器,沒有一絲半點的瑕疵,半透明一樣的白里透著粉紅,頭髮有點自然卷,一對貓眼,攝人魂魄,總教人懷疑她是不是白種人和黃種人的混血兒。

  岱西不但模樣可人,而且業績驕人,收入頗豐。這樣的女子,對男人挑得厲害,到了年近30,更不知道嫁給誰好了,只好在那裡晃來晃去。好在事業是不會辜負她的,不但東大區經理和王偉都器重她,就是何好德見了她,有時候也笑著說個「嗨」。岱西順理成章脾氣大些。

  喬治到華的前一天,DB中國剛剛把上海辦收拾停當,行政部依據管理層的批准方案,指派好全部座位,讓員工全部各就各位。岱西一看公布出來的圖紙,就火大了,嘰嘰歪歪地找來上海辦的行政部助理麥琪,要求換一個座位。

  麥琪說:「這個事先都是給各部門看過的,你們王偉都批准的了。」

  岱西蠻橫地說:「王偉沒有和我說過,我不同意。」

  麥琪也火了,說:「那你們部門到底誰說了算?!」

  岱西根本不把行政部放在眼裡,在她看來,行政部就是個該對銷售部絕對服從的部門,她用輕慢的語氣說:「他那麼忙,哪裡會挨個去看圖紙?還不是你們說什麼他就簽字了。」

  麥琪說:「簽字就要負責。」

  岱西耍賴說:「總之我不搬。給我叫你們杜拉拉來。」

  一面就有人把忙了一個通宵的拉拉給喊來了。

  拉拉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麥琪馬上遞過手中一張平面圖指點著告狀說:「岱西不要分給她的這個cubicle,她要挑那邊那個cubicle!」

  CEO喬治馬上要到了,拉拉眼中快要噴出火來,她一把搶過麥琪手中的平面圖,啞著嗓子怒聲喝斥道:「我讓你幹嗎來著?誰讓你在這裡浪費時間?你不知道現在的溝通渠道和原則是什麼嗎?有急事讓各部門總監找我說!不然就等喬治離開上海再談!」

  拉拉把平面圖三下並作兩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岱西氣得跳腳:「你有脾氣!我也有脾氣!」

  麥琪低聲哼道:「我們大家都有脾氣!」

  岱西的上司東大區經理當天出差不在上海,早有人飛跑去報告王偉。鑑於岱西雖然破口大罵,還是搬到指定座位去了,王偉就樂得裝不知道發生了這回事兒。

  事後,拉拉找個機會,就自己的態度向岱西道了歉。岱西哪裡受過這等惡氣,又是當眾下不來台,她余怒未消,又不好打笑面人,嘴上說可以理解,心裡總覺得憋著口氣,有機會就嘰嘰歪歪地在王偉面前給拉拉扎針。

  拉拉聽王偉一說,就明白他想給說和說和。她連忙把她已經給岱西道過歉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問王偉:「要不要看看是否能調換個cubicle給岱西,好讓她稍微滿意些。」

  王偉說:「我建議你主動去找岱西,問她本人吧。女孩子嘛,都好個面子。」

  拉拉馬上說:「好的,我去問她意見。只要不違反原則,能調換就調換一下。」

  王偉點頭說:「那就先這樣。下班後我給你電話,估計7點前吧,咱們大堂後面那個門碰?」

  拉拉走到門邊,想起了什麼說:「不會是因為這個要請我吃飯吧?上回岱西想換座位的事情,是我態度不好,該我請岱西吃飯才對。」

  王偉吸取上回的教訓,馬上立場清晰地說:「你別多疑呀,我壓根兒沒那意思啊。」王偉把車開進一個鬧中取靜的小區,小區里樹木蔥蘢,糙坪修剪得很雅致,黑暗中可以看出影影綽綽的樓房的外牆都是紅磚的。

  拉拉疑惑地問:「這是哪兒呀?」

  王偉簡單地說:「我家住這兒。」

  拉拉不知道這算什麼意思。

  王偉解釋說:「我先把車開回來,我們等下打的士出去,我今晚不開車了,這樣可以方便喝酒。」

  拉拉「哦」了一聲,心裡挑剔著:也不先說明一下就把人帶到這裡來了,EQ就是不怎麼樣。

  王偉泊好車,問拉拉:「想吃啥菜?給你三個選擇。」

  拉拉有了上次的經驗說:「你說哪個就哪個,我挑了也白挑。」

  王偉說:「哎,別這麼負面的態度嘛。我們這次吃上海菜吧,你不是想吃炒年糕嗎?我們去肇家浜路的『蘇浙杭』怎麼樣?他們的廳挺好的。」

  拉拉的胃裡裝滿了炒年糕,王偉幾乎沒有動那碟炒年糕,全被她一個人消滅掉了。此外,她還吃了不少醉蟹,若干海蜇頭。她的一直壓抑著的悲憤,就被飽脹的感覺給麻木了。她的臉色紅潤起來,人也有了力氣。看來「人是鐵飯是鋼」,果然是真理。人吃飽了,憤怒感就遲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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