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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特為人寬容達觀,允許下屬充分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較尊重下屬的意見。他允許手下犯錯,認為出錯是成長中很正常的過程。拉拉做事認真,但是氣量不夠,對自己或者他人的過錯常常無法寬容,這樣不但自己辛苦,別人也辛苦,有時候,還容易把人際關係搞僵。李斯特這方面的言傳身教使拉拉受益匪淺。

  拉拉有時候碰到難處和李斯特商量,他很開明地指點拉拉說:「這個事情,如果有何好德的支持,就好辦很多,你可以等他回來,找他溝通溝通看。」

  拉拉本能地不願意過多接觸何好德,畢竟級別有天壤之別。況且拉拉是中國人,明白一個道理叫做:「伴君如伴虎」——雖然何好德眼下很欣賞拉拉,拉拉也生怕自己哪一天說話不對老闆的觀點,招老闆反感。

  何好德和拉拉講話,一般會把思路闡明得深入淺出些,好教她不要聽了摸不著頭腦。拉拉那方面,要找何好德談話之前,也總得先想好:要占用老闆多長時間,本次談話的主題是什麼,別講太多,大老闆很忙,也別講得老闆聽不明白,以及談話過程中老闆可能會問哪些問題。

  拉拉很用心,一段時間下來,摸清了大老闆問話的常見規律。

  比如你和他說你希望做一件事情。

  他就會問:有預算嗎(有錢嗎)?公司流程關於這類項目的花費有什麼規定(符合政策嗎)?做這件事情的好處是什麼(為什麼要做)?不做的壞處是什麼(可以不做嗎)?

  等你回答完,其實你自己也就清楚老闆贊成還是不贊成。

  又比如,你去朝他要錢,或者要人。

  他就會問:給了你錢或者人,產出是什麼?

  投入產出比高,他自然給你錢。這樣,想去朝他提要求的人,自己都得先掂量掂量,能用什麼和老闆交換到資源。對產出沒有信心的,趁早也別去要資源了。

  何好德有一次和拉拉談話,說起拉拉找他溝通,就叫「越級」。

  拉拉趕緊表白,是李斯特鼓勵她直接找何好德溝通的。

  何好德哈哈笑了起來說:「沒有關係,如果李斯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不過,不是每一個老闆都不介意下屬越級的,大部分老闆不喜歡這個,你老闆算是心胸寬想得開的。當然啦,有時候,他讓手下來找我,做下屬的有點為難。」

  拉拉搞不明白何好德的話到底啥意思,不像在說李斯特好話,又不知道是不是在批評李斯特。拉拉不敢正面做答,只說自己明白不可以隨意越級。

  拉拉這期間暫代著全國行政的管理,上海辦行政部三個女孩都甚為聰明乖巧,有的嘴上說話甜得要滴蜜,實際幹活卻一味偷懶。

  拉拉心裡對女孩們的作為明白透亮,怎奈威望和權力是聯繫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人家名正言順的主管,左不過是個臨時代理,怎好扯下臉皮說硬話。逼得急了,小姑娘就遞病假條。

  拉拉無奈,只好先抓重點,集中資源只求把裝修做好,其他日常行政事務,少不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一來,員工們對上海行政部的抱怨就多了起來。

  這日一早上班,就有人為快遞收發的事告到李斯特那裡。李斯特讓人找拉拉。拉拉前一晚加班到凌晨三點,來晚了一些,待趕到李斯特辦公室,就見李斯特不太高興,拉拉趕緊解釋了加班的事。

  李斯特嗯嗯著聽了拉拉解釋,把關於快遞收發的投訴和拉拉說了。

  等拉拉答應下來,李斯特又說:「裝修很忙,日常行政事務你還是要花精力管管。不然難免有不自覺的員工會藉口太忙來搪塞本職,比如有的員工老說自己加班——其實,等下班後人都走光了,誰知道他是在加班幹活還是在忙自己的,加班時間打私人電話、上網玩遊戲的,我都見過不少。」

  拉拉剛和李斯特說了自己前晚加班到凌晨所以今天上班晚了些,李斯特就提起有人加班是假、私活是真,讓拉拉覺得李斯特是話中有話在影she自己。拉拉嘴裡唯唯答應著退出來,心裡像堵了塊大石頭,特別不是滋味兒,又懷疑是自己多心,思來想去,不得要領,只得提醒自己多管管行政部幾個年輕女孩。

  第一期工程進展順利,看看接近尾聲了。拉拉日夜忙碌,籌劃著名等第一期工程一結束,就要把所有員工都挪到完工的那一半場地去辦公,以便第二期開工。

  有了第一次搬家的經驗,拉拉明白搬家的工作量很大,便和李斯特申請調海倫來上海一段時間,好幫忙準備第二次搬家,也可以在第二期工程中幫自己一把。

  不料李斯特不客氣地駁回說:搬家是靠搬家公司,又不是靠行政部搬;裝修是靠裝修公司,也不是靠行政部來做裝修的活。

  拉拉見李斯特用詞甚為嚴厲,一時不敢回嘴。

  晚上回到酒店,累得筋疲力盡,想到李斯特白天的態度,拉拉特別鬱悶。幹得半死,累得要命,撈不到句好,還受數落。拉拉覺得自己這會兒就像個可憐的受氣包。

  何好德到全國各地巡查市場去了,不在上海。就算在,她也明白不能找他說這事,畢竟自己的主管總監是李斯特,得罪了李斯特,自己就不用混了。

  拉拉反省自己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盡心盡力,遇到困難總是儘量自己搞定,幾乎沒讓李斯特費心,自己就把項目操持得順順利利,李斯特對自己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呢?

  他這些天對自己的態度顯然不待見,究竟是什麼原因呢?自己每次去找何好德,都是因為遇到比較大的難題需要請老闆的示下,而且也都是先找李斯特匯報,他不願意做決定又想迴避去找何好德溝通,才老讓自己直接去找何好德,不像是為了這方面的原因。

  「現在,對於李斯特來說,我的作用應該是很重要的,要是我不幹了,麻煩的不是他嗎?在項目進展到這樣關鍵的時候,他怎麼不籠絡著我,反倒對我這種態度?」身為一心幹活的傻牛,拉拉百思不得其解。

  拉拉這段日子活越發的緊,時常要熬到晚上10點才顧得上吃飯。

  下面的人不肯賣力,上面的又不領情,拉拉上下扛著,身邊成天圍著一堆供應商,有各式各樣的問題需要解決,鬧哄哄的叫人耳根不得清靜。

  拉拉忍著熬著,心裡又苦澀又惆悵。王偉發出最後一個mail,合上手提,看看表已經晚上八點半了。他左右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脖頸,走到過道上望了望辦公室,人都走了,就拉拉還在埋頭幹活。

  自從上次的搬家風波之後,王偉留心觀察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拉拉特不容易,一個人要操持N多事情。

  王偉感到一絲歉意,便留了心,想找個機會補償一下。

  他在瞬間拿定主意,走了過去。沒等他開口,拉拉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王偉說:「吃晚飯了嗎?」

  拉拉抿嘴微笑道:「No。」

  王偉順勢道:「我請你吧。」

  拉拉搖搖頭說:「不啦,我還有活呢。謝謝。」

  王偉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平時他要是在辦公室里說聲請客,沒有不馬上相跟著的。他稍稍愣了一下,放得特別和藹地說:「活是干不完的,飯總是要吃的。」

  拉拉客氣地說:「謝謝,可我的活兒真挺急。」

  王偉索性走到她旁邊的座位坐下說:「你今晚總得吃飯不是?」

  拉拉笑道:「那當然,不然我要暈過去的。」

  「我等你把你的急活兒幹完,我也還有幾個mail要寫,不白等著你。除非你還為上回的事兒記仇。」王偉本來只是想著要補償一下拉拉,結果她的拒絕,使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邀請其實還有一個潛在的重要原因,就是他私心裡很願意和她一起吃這頓晚餐,他不由得體貼中又順帶使了個將軍的小伎倆。

  聽王偉這樣說,拉拉只得說:「不記仇。那您可得等上至少半小時呢,我怕餓著您。」

  王偉拉近距離說:「這不都下班時間了嗎,用不著用『您』來表示你實際上不肯原諒吧。」

  拉拉被他逗樂了,說:「只要你肯原諒我,我就寬心了。」

  王偉揮揮手說:「那就這麼定了,你先忙吧。」

  他起身走開,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你別著急,我的活兒也不少,你這邊完事兒了叫我一聲。」

  王偉放下總監的架子主動表示友好,教拉拉連日不開的心裡透進了一絲亮光,她感覺心裡鬆快些。

  拉拉抓緊幹完手中的活,便準備打王偉的分機,一抬頭,王偉正透過他辦公室的大玻璃窗望向這邊,見她抬頭,他打了個詢問的手勢,拉拉伸手比劃了個OK,王偉點點頭。

  王偉交待說:「你到大堂正門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拉拉等王偉開了部黑色的奧迪A6過來,便走去開後車門。

  王偉邀請道:「要不你上前邊坐著,我好給你介紹介紹上海?」

  拉拉遲疑了一下說:「上海我常來。」

  王偉堅持說:「你那不是常來幹活的嘛,又不是常來閒逛呀。」

  拉拉笑著依他的邀請坐到前排副駕駛的座位上。

  王偉鬆開領帶,側過臉來問拉拉:「想吃啥?」

  拉拉信口說了個:「隨便。」

  王偉不同意:「不能說隨便,得說點具體的。」

  拉拉老老實實地說:「我光來幹活了,不知道具體的哪裡好吃呀。」

  王偉說:「這樣,我提供三個選擇,你挑一個吧。『海之幸』無限量吃日本菜,『梅龍鎮』吃上海菜,要不就『東北人』吃東北菜啦。」

  拉拉說:「挺累的了,『東北人』太鬧。」

  「那就『海之幸』吧。」王偉替拉拉做了決定。

  可拉拉卻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說:「其實我想吃上海菜,我喜歡炒年糕。」

  王偉不以為然地說:「上海菜有什麼吃頭,就去新樂路的『海之幸』,他們有不錯的青酒。」

  拉拉覺得他有點好笑,心說,你剛才不是還讓我在三樣里挑一樣嗎,我現在挑了你又說沒吃頭,那你起先幹嗎還列出來讓我挑呀?

  王偉說服她道:「你到了那裡就知道了,你會喜歡的。」

  「海之幸」的用餐環境不錯,拉拉挺喜歡那裡的三文魚刺身和青酒,美中不足就是兩人話說不到一塊兒去。

  王偉一杯青酒落到胃裡,放鬆地舒展一下身體,對拉拉說:「現在的女孩好多脾氣都大。有一回,我請一女孩吃飯,吃飯的時候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吃完飯,我一問她住的地方,和我房子的方向正好相反,我要是開車送她回去,再自己回家,就得兜大半個上海,我那天特累,真不願意開那麼久車,那個地方打的也很方便,我就和她商量,能不能我幫她叫到車,她自己打的回家。結果,她臉拉得N長,『嘭』的一聲甩上車門就走了。挺有氣質一女孩,我本來對她印象還不錯,那一下特莫名其妙,我就懶得再搭理她了。」

  拉拉反問道:「你覺得她發脾氣莫名其妙嗎?」

  王偉肯定地說:「當然莫名其妙啦。我那天不是太累,不想開那麼遠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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