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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結婚了。

  每天,駱格格以崇拜的心情仰望著那個在指揮台上瀟灑自如、氣度不凡的指揮,又以柔軟平和的心態平視著那個在台下溫柔呵護著她、甜蜜地喚她「我的小公主」的丈夫。

  她也疑惑著,台上的指揮和台下的丈夫,自己到底愛哪一個多一些?如果指揮和丈夫不是同一個人,她是否還願意接受他的愛?

  聖誕節前夕,演出活動比較多,大概是有些疲勞過度,或是壓力太大,駱格格身體有些不舒服,胃口不好,精神也不好。符很擔心,把她抱在懷裡問她可否看過醫生。駱格格微笑,怪他小題大做,只把臉貼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喃喃地說:「我的身體很健康,只是精神有些累。」

  符用商量的語氣說:「有沒有考慮離開樂團,到音樂學校教書?既可以整日與心愛的音樂在一起,又沒有那麼大的演出壓力,對妳的精神比較好。」

  駱格格環住了符的脖子,手指撫過他黑的發,眼睛深深望進他碧藍的瞳仁。心裡忽然怕了起來,如果見不到那個在台上瀟灑自如、指揮淡定的符,自己還會不會愛他?

  「抱緊我,符。我不想離開樂團,我想隨時隨地看到你,不想和你分開。」駱格格的眼裡滾出了淚珠,更緊的偎進符的懷裡。

  第二天的排練,駱格格沒有參加,被符強行留在家裡休息。

  晚上,符回到他和公主的城堡,輕輕吻著駱格格略顯蒼白的面頰,問她感覺怎樣。駱格格勉強堆起一個令他放心的微笑,說:「我真的沒事,明天讓我參加排練吧!」

  符被她的微笑輕易騙過,寬慰地說:「妳沒事就太好了。今天團里來了兩個中國人,明天的歡迎酒會,我也希望妳能參加。聽說,他們來自妳的母校。」

  餐桌前,駱格格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靜靜地聽丈夫講述團里新來的兩位小提琴手的來歷──一對同性情侶,頂著家庭與社會的壓力公開他們的戀人身份,在紐西蘭領取了結婚證書,又以精湛的技巧和對音樂的熱愛來到維也納。

  駱格格輕輕重複他們的名字──齊歌、於睫──她以為永不會再相見的兩個人。

  符以為駱格格不能接受同性愛,表情嚴肅起來,很認真地說:「團里邀請他們加入,是因為他們首先是合格的小提琴手,其次,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戀人。」

  駱格格笑了,同樣認真地說:「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第二天的酒會,他們再次相見。

  齊歌沒有變化,依舊的慡朗,見到駱格格就大聲打趣:「該怎麼稱呼妳呀,老同學?駱格格?公主?還是符太太?」

  「她一定更喜歡符太太這個稱呼。公主現在恐怕是符先生的私用名詞了。」於睫走過來,笑著與駱格格握手。駱格格驚異於他的變化──他居然變得這麼主動。

  有人招呼齊歌過去聊聊,他用徵詢的語氣問於睫,是要一起過去還是留下來跟符太太敘舊。很自然的問話,既沒有想當然地拉起他就走,也沒有隨意地拍著他的肩說「你們聊」就自行離開。

  駱格格有些驚異於他們的變化──是誰改變了誰,是誰為誰而改變,似乎並不重要了──關鍵是,他們的變化沒有一絲刻意,是那樣的發自內心、潛移默化。

  齊歌去了房間的另一側,跟一幫人聊得熱火朝天。於睫和駱格格坐在房間略為安靜的一隅,閒閒地聊天。有些微的不自在,但心裡又都渴望這樣的交談。

  間或,齊歌在大笑中低頭或轉身,視線不經意地飄落過來,於睫好像有預感一樣偏過頭穩穩接住,兩個人沒有任何意義的相視一笑,再各自轉回頭。於睫說起齊歌的某個情況時,眼波隨意地瞟向談笑的人群,齊歌總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適時側身,與他的目光短暫相觸。

  淺淺一笑,匆匆一瞥,一切盡在不言中。只有他們自己才懂。

  駱格格說,她很驚訝他們會大膽地公開戀情。

  於睫解釋說,自己也沒想到,開始只是一時衝動,就什麼都說出來了。後來,因為壓力,反而變得更堅強,非要死撐下來給他們看看不可。

  他說得很是輕描淡寫,團里的非議,小提二重奏被無故取消,似乎都無所謂。他只是感到好笑:「異性情侶,或是沒有感情關係的兩個人,可以用小提重奏曲演繹偉大的愛情,為什麼搭檔是一對同性戀人就不可以?難道同性情侶用小提演繹的的愛情就不是愛情?」

  道理淺顯,人們卻不願去懂。當事人的離開,並非逃避,而是被逼。

  駱格格沒有出言勸慰。她知道,走到這一步,他們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徹,只是有些擔心:「怎麼讓家裡人接受呢?」

  於睫垂下了頭,轉動著手裡的酒杯,淡淡地說:「我父母沒什麼反應,有震驚也不肯表現出來。他們總覺得過去欠我太多,長大了就有些縱容。有天晚上,我媽哭著問我是不是在報復他們,我說我不會拿自己的愛情和幸福報復生養自己的父母,再說也沒那個必要。也不知道他們信不信,反正我說的是實話。」

  提起齊歌的父母,於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很感謝他媽媽。」

  是的,齊歌的母親是雙方家長中唯一給他們積極支持與幫助的長輩,除了苦口婆心地給齊歌的父親上課,還不忘給這對戀人打氣;當他們被迫離開樂團時,還動用關係幫他們聯繫國外的樂團。

  齊歌曾問過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看出來他們的關係的。這位善解人意的母親很得意地說,第一次去他們合租的房子「視察」時,於睫打開門後回頭說「齊歌,你爸媽來了」,齊歌答著「來了」迎出來,他們眼神交會的剎那,她就看出來了,那是只有相愛的人才會有的對視。

  「但是,齊歌的爸爸呢?他也支持嗎?」駱格格對這位母親心懷敬意之後,對齊歌的父親也甚是好奇。

  「恰恰相反。」於睫無奈地說:「齊歌的爸爸是反應最激烈的一個。」

  他以前就知道齊歌的父親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這件事更是加以證實。齊歌先是被痛打一頓鎖在家裡不能出門,手機電話全部沒收,後來企圖逃跑又被他父親用椅子打傷了一條腿。

  幾天見不著人影,於睫也慌了,風風火火找上門來,卻被齊歌父親派的小兵攔在外頭,僵持間,齊歌瘸著腿跳了出來,跟他父親說,有本事再打折他另外一條腿,只要能動,他們就要往一處跑。

  於睫大笑起來:「妳沒看到,齊歌那天穿了一件特別難看的大紅色衣服,往那一站,就像一面革命的紅旗。」

  他們的行為,倒也可以用"革命"來形容。

  歡迎酒會結束了,齊歌和於睫鑽進同一輛車,揮手跟大家道別。

  符幫駱格格披上一件外衣,又把她攬在懷裡,不禁感嘆:「他們真是幸福相愛的一對。」

  駱格格仰頭,看著符的眼睛問道:「你羨慕他們嗎?」

  「不!」符答得很乾脆,「我有我愛的小公主,有我自己的幸福,為什麼要羨慕別人呢?」

  駱格格的眼裡泛起了淚光,依偎在符厚實的胸前,羞澀地說:「親愛的,明天,能不能幫我聯繫那所音樂學校?我想離開樂團了。」

  「為什麼?妳不是要隨時隨地看到我嗎?」符有些緊張起來。

  駱格格仰起發燙的臉,甜甜地笑了。眼前浮現出昨天早上用過的那張測試紙,粉紅色一點點瀰漫過窗口,又迅速地褪去,彷佛海邊的cháo漲cháo落,漫天水色落下,不足方寸的窗口裡,留下粉紅色的兩條並行線。

  「樂團的演出壓力對我來說有些難以承受了。我不想被孩子的爸爸責怪──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媽媽。」

  這個消息來得有些突然,突然得令符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傻乎乎地看著靠在胸前的駱格格。

  駱格格捧住符的臉頰,歡快地說:「傻瓜,不吻一下你的小公主嗎?她就要做媽媽啦!」

  符「啊」的大叫了一聲,吻住了駱格格的雙唇,邊吻邊把她抱了起來,幸福的感覺在兩個人胸中瀰漫,同時,也感染著彼此。

  是啊,擁有了自己的愛情,享受著自己的幸福,為什麼要去羨慕別人呢?

  註:此番外經繁華過後同意,從其作品中"抄襲"五十七個漢字。

  ──完──

  牧兩合番之習慣療法

  他入院那天,是我在豐盛醫院骨科病房工作的第四個月。戴上護士帽的新鮮與喜悅正逐漸被每日的重複工作沖淡。

  據急診的姐妹描述,他被抬進醫院大廳時,曾引起不小的騷亂。

  是啊,七八個黑西裝、白襯衫的男人簇擁著一張擔架出現在醫院裡,是黑社會群毆之後還是片場事故?

  離我們醫院不遠是政協禮堂,除了開會,有時也搞些晚會、音樂會之類的創收活動。

  那天晚上,一場交響樂音樂會結束,他從兩米高的台上摔了下來。

  病歷里,有他的大致情況。

  秦霜,北京某樂團小提琴手。從高處摔下,右髕骨著地,導致右膝關節積血,明顯腫脹、疼痛,不能自動伸直。經X光檢驗為髕骨大塊粉碎性骨折。擬手術切開重定、內固定術加石膏外固定。

  手術是連夜進行的,因為粉碎性骨折的最佳治療時間是在傷後的5~6小時之內。

  他被送進骨科病房的時候,離我下夜班還有幾個小時。

  由於手術採取的是腰麻,他在整個搬動過程中都很清醒。對於我幫他掖被角的細心,他報以溫柔一笑。

  早上交班之前,我去查房。

  想是麻醉期已過,他疼得滿頭冷汗。見到我,仍不忘牽動一下唇角。

  我審視他以伸直位固定在長腿石膏托里的右腿,說:"很疼是嗎?我幫你查一下。"

  他略顯僵硬地笑,大概疼得連說話都沒了力氣。

  髕骨骨折手術後,一般都會引發膝關節腫脹,為了區分是術後切口疼痛還是敷料包紮過緊引起的疼痛,我松解開他右腿的繃帶。

  "這樣好些嗎?"我輕聲問他。

  他皺眉,緩緩搖頭。

  我重新包紮他的傷腿,安慰道:"是術後切口疼。沒關係,打一針止痛劑會好些。"

  按照醫生的吩咐,我準備給他注she美菲康。不經意地,聽到他含糊不清地咕噥:"……卓越……混蛋……"

  我離開骨科病房,趕去護士值班室交班。這棟樓是L型,值班室在另一側。

  剛走過直角,我便被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男人攔住:"您是骨科病房的吧?"

  "怎麼了?"我打量他。直覺上,覺得這個眼睛黑亮的男人和秦霜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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