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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掌印太監的乾兒子,在御前伺候的人。壽兒哦了一聲,稍稍客氣幾分,含笑問,“蘭公公尋皇后娘娘有事麼?”

  蘭宗笑眯了一雙丹鳳眼,“今兒天氣好,君上要上山狩獵,特意吩咐奴才來請皇后娘娘一道去。”

  聞言,壽兒心頭一沉。這個姓慕容的還真是會折騰,昨晚上才掐娘娘脖子,才翻過一夜便又要請娘娘一道上山狩獵?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她如是想,面上卻分毫不顯,仍舊滿臉笑容,只淡淡道,“我省得了,這就去請娘娘,只是娘娘還沒梳妝完,公公稍待片刻。”

  蘭宗噯了聲,便見壽兒折返回了寢殿,他在外間等了會子,未幾便有個清秀的宮娥奉上了茶水來。

  宮裡都是精細的人,誰都知道掌印太監是今上跟前兒的紅人,這位是掌印的乾兒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同在大胤宮中為奴,卻也是有高低之分的。不知過了多久,裡頭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再抬眼時只見一個明媚纖細的美人已經扶了壽兒的手款款走了出來。

  蘭宗連忙朝皇后伏地跪下去,“奴才蘭宗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姿容無雙,略施薄粉便已絕艷,她側目朝蘭宗微微一瞥,唇角掛上一絲淡淡的笑意,“聽壽兒說,公公是奉君上之命,請本宮一道去狩獵?”

  他應聲是,“君上是這麼吩咐的。”

  沉錦不著痕跡地皺眉,愈發不懂慕容弋的心思了。出了昨晚那樣的事,她以為他會萬分厭惡她,應當不會再見她才是。原本還覺得慶幸,老實說,她也不知該怎麼面對他。沒想到,他會邀請她一道去狩獵。

  不想去,但是不能拒絕。今上給的旨意,若推脫不去,說不定會令原本就不妙的情況更加糟糕。

  她百般無奈,卻也只得強行擠出一個笑,“君上有心了,有勞公公帶路。”

  蘭宗弓著腰杆兒給她比手說請,“娘娘隨奴才來,君上在松風門等著您呢。”

  松風門是這處避暑山莊的入口,她略思索,便跟在蘭宗身後出了門,彎腰上了步輦。幾人徐行了約莫一炷香的光景,便聽見外頭的蘭公公道了聲落輦,接著一隻素白的手從外頭打起帘子,壽兒探首進來,“娘娘。”

  她扶了壽兒的手下來,抬眼看四周,山林中萬籟俱寂,東邊泛起的一絲絲亮光,浸潤著遠處淺藍色的天幕,美如畫。

  忽聞馬聲嘶鳴,沉錦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匹高大的駿馬颯踏疾奔,如風又似電,鐵蹄翻騰,紅鬃飛揚。那匹黑馬朝著她的方向馳過來,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急急收韁停下。

  帶著馬匹臊氣的風颳過她的面龐,馬背上的男人著明光甲,長袍獵獵,高大的身軀逆著光,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依稀可見一個挺拔偉岸的輪廓,如神祇臨世。

  沉錦呼吸一窒,但見他五指間握著韁繩,輕緩地踱到她身前,朝她投來居高臨下的一瞥。

  莫名的,她在這時候居然感到一絲不安,正遲疑著要不要先開口說話,一隻手伸到了她眼前,修長的指節,白皙如玉。

  “上來。”他的聲線清冷如水,平靜如斯。

  ☆、第四十四章

  沉錦仰望馬背上的男人,他身上的明光甲在日光下反she著灼烈的光,刺痛她的眼。太陽的金輝在他身周圍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顯得耀眼而不真實。

  皇后面色很猶豫,遲疑不定的模樣,今上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伸著手俯視她。倒是身後的寧毓捕捉痕跡地推了她一把,壓低了聲音提醒:“娘娘傻站著幹什麼,君上在等您呢。”

  她方回過神,盯著那隻修長漂亮的手一陣,這才將手放了進去。慕容弋五指收攏,寬大的掌心將嬌小柔軟的手囫圇握住,在戰馬上俯下身,另一隻手攬過腰身,將她輕而易舉地撈到了身前。

  他在身後,呼出的氣息就在耳畔,清新淡雅,令人心口一顫。手心裡汗濕一片,她很是緊張,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想動又不敢動。

  今上雙手鬆松地扯過馬韁,兩隻健壯的手臂伸過來,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他身形高大,她坐在馬背上,頭頂才將將碰到他的下巴,一時間濃烈的男性氣息將她籠罩住,一呼一吸都全是他的味道,她愈發手足無措。

  他為什麼會想帶她去狩獵,難道不該恨死她了麼?她如坐針氈,終於忍不住張口道,“君上……”

  “暫時別說話。”他神色淡然,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姿態,扯著馬韁調轉馬頭,朝著遠處的山林馳騁而去。

  天高地闊,南雁逐風。獵獵的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他帶著她馭馬疾馳,將身後一眾護衛的御林軍遠遠拋下,她轉身看了一眼,透過他的肩上的銀甲,後頭的人馬只依稀可見一點黑影,又繞過幾個彎,終於完全看不見。

  她回身坐好,既然他不想說話,她也很識趣,當真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只靜靜地看著身邊的飛馳而過的景物。忽然餘光里晃過一個影子,她低呼了一聲仔細去看,卻見那東西生得很漂亮,渾身生著美麗的斑紋,兩隻鹿角威武昂揚,雙眼盈盈如水。

  沉錦不假思索便伸手指道:“是梅花鹿!”

  聞言,慕容弋面上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淡淡一瞥,拿起馬鞍上掛著的龍舌弓握在手中,搭箭上弓,半眯了眸子徐徐拉彎了弓弦。

  他的箭法她是見識過的,當真應了那句彈指之間例無虛發。究竟是個姑娘,見他拉弓上箭,她心頭有些梗梗的,略偏過頭了頭不忍去看那血腥場面。然而出乎她意料的,那支朝著山鹿直直而去的利箭居然偏了幾寸,“砰”的一聲悶響,深深刺入了一旁的樟木樹上,入木三寸。

  那頭梅花鹿受了驚嚇,連忙撒開了蹄子一陣狂奔,鑽入了叢林沒了蹤影。

  沉錦顯然愣了愣,目光怔怔地看著那支she歪的利箭,心頭生出幾絲髮笑的衝動。然而就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明目張胆地嘲笑慕容弋,這個衝動因只能堪堪作罷,她乾咳了一聲,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轉念又覺得不妥。

  以他心高氣傲的性子,恐怕只會適得其反吧。

  這廂皇后在猶豫要不要說什麼,背後卻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冷凝如玉,語調裡頭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平靜道:“手生了。”

  她將這寥寥的三個字細細品咂了一番,估摸著似乎是在對她說,因沉吟了一陣兒,道,“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嘛……”

  慕容弋輕嗯一聲,接著便不再開口了,只是牽了韁繩驅馬往梅花鹿逃跑的叢林方向去。

  這個人一貫惜字如金,沉錦不是一貫在他身旁伺候的陳高,自然吃不透這個“嗯”是個什麼意思,只隱約猜測他是要去追蹤那隻從他手下逃了一命的山鹿。想要開口求證,卻見他收了聲兒似乎沒有再說話的興致,她只好也跟著垂下頭不開腔了。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問呢。出了昨夜那樣的事,兩人之間的相處不該像這樣才是。就算他不動手殺她,起碼的冷待和懲罰也該有,可慕容弋非但邀她陪自己狩獵,還隻字不提昨晚的事,真是個心思難測的人。

  難道他失了憶,將昨夜發生的事全都拋諸腦後給忘了?她腦子裡七七八八地想著,復又甩了甩腦袋,罷了,其實未嘗不是個好事,他不說罰,她不是傻子,當然不可能笨到自己再去提起。也許他想給彼此再留一分情面,不想和她鬧得太僵吧。

  其實……有可能,慕容弋真的是喜歡她的吧。除了這個,她想不出還有別的其它理由能令他這樣的人對一個人女人一忍再忍一讓再讓。

  過去一直在心頭安慰自己,他對她忍耐,是因為顧忌她梁國公主的身份。可是她心裡其實很清楚地知道,於國力鼎盛至斯的大胤而言,他根本無需顧慮任何東西。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如果他真的想要她的命,可能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仿佛在瞬間開了竅,她沒由來地一陣臉紅,這似乎也能夠解釋他對她幾次三番的動手動腳。心中忽然又升起一絲悲楚,慕容弋樣貌俊美,當今天下,當屬第一美,如果他不是一個野心那麼大的人,如果他不想吞併她的故國,帶來戰爭與死亡,或許,或許自己能嘗試著接受他呢?

  忽地被自己這個詭異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她猛然一驚,自己是瘋了麼?怎麼會有想要接受他的想法?怎麼對得起司業的一片苦心呢?

  發狠地咬了咬唇,沉錦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暗道自己不爭氣,姓慕容弋的只拿一張臉就將自己迷得神魂顛倒了!

  正胡思亂想之際,他卻帶著她不知到了處什麼地方。抬眼看周遭,不遠處是一片碧澄的湖水,波光蕩漾,水中倒影是千山蒼鬱綠樹青翠,潺潺水聲流入耳朵,令人神思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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