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四章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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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麼閉上眼睛倒頭睡了兩三個時辰就機靈靈睜開了眼睛,渾身酸痛的無以言表,腿上火辣辣的熱,可夢中,她又躺到了那個美麗到極處、又冰冷到極處的海水中了。

  李小麼清醒過來,渾身的酸痛歡呼著鑽進鑽出,骨頭仿佛都泡在了醋里,皮膚和肉都浸泡在辣椒水裡,李小麼勉強抬起手,看著紅腫不堪,隱隱滲著血水的手掌,輕輕吸了口氣,自己真是了不起!李小麼慢慢轉頭看了眼在暈睡中不停呻吟的淡月和海棠,嘆了口氣,做自己不容易,做自己的丫頭更也不容易,這五天,這兩個丫頭硬是咬牙死撐下來了。

  這手這腿,只怕沒處好皮了,李小麼仰面躺在炕上,一處處體會著身上的疼痛,心思卻清明無比,這趟太平府之行絕不太平,吳貴妃和大皇子若果如蘇子誠所說,都不是等閒之輩,那她就是在刀尖上走一趟,稍有不慎,她就得永遠留在太平府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了,等會兒進了吳地,一定要謹慎再謹慎。李小麼看著粗糙的杉木房梁,凝神思量了半晌,困難的翻個身,咬牙坐起來,取過衣服慢慢穿了,扶著炕沿出了內室,坐到外間椅子上,顫抖著手倒了杯水一口喝了,放回杯子,又凝神想了半晌,沙啞著聲音揚聲叫著人,門帘掀起,西安利落的進來,揖了半揖,看著李小麼等她吩咐,李小麼看著他問道:「長明到哪裡了?」

  「三個時辰前傳了信來,已經過了鄭城了。」

  「大概什麼時候能進太平府?」

  「信里說進了吳地準備晝停夜行,這麼算,進太平府要十四五天。」

  李小麼沉吟了片刻,接著問道:「咱們若是坐車日夜兼程,要多長時候到太平府?」

  「姑娘這幾天勞累的厲害,不能趕的太緊了,進了吳地,頭幾天要慢些,等姑娘歇過來些,才能緊著趕路,這麼算,要小二十天。」西安答的很詳細,李小麼垂著眼帘沒有說話,西安說的對,那些木頭輪子的大車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跑動起來,那份顛簸也真是要人命,算了,她二十天進太平府,比長明只晚四五天,也差不多了。

  「告訴南寧,車裡的褥子越厚越好,兩輛車都是,現在什麼時辰了?讓人準備藥浴吧,好了就啟程。」李小麼接著吩咐道,西安答應一聲,退了幾步下去,李小麼想站起來,腿腳卻痛的無處著力,又試了兩回,才算扶著桌子站起來,挪到內室門口,扶著門框不進去,只揚聲叫醒了淡月和海棠吩咐道:「起來吧,泡了藥浴,吃了藥再吃了飯,上車去睡吧。」

  淡月和海棠咬牙起來,三人在後面淨室的三個大沐桶里泡了小半個時辰,換了衣服出來,南寧已經帶著人擺好的飯菜,西安託了三小碗湯藥進來,李小麼接過一碗,閉著眼睛一口喝了,漱了口,吃不知味的吃了大半碗飯。

  南寧憐憫的看著三人,當年頭一回這樣急行軍,他差點脫了半條命,三位嬌滴滴的姑娘能一路撐下來,真是讓人刮目相看。看著李小麼吃了飯,南寧笑著稟報導:「姑娘說的??????奔喪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其實也沒什麼,現買了幾件衣服,幾根哭喪棒,要不咱們到了吳地再換上?這會兒就換上不大合適。」

  「嗯。」李小麼點頭答應了問道:「前兩年爺去太平府娶親,這一行人中誰是當時露過面的?」

  「都沒露過面。」南寧乾脆的笑答道:「那趟是長明護著爺過來的,東平和北慶隨身侍候著,我和西安,還有長遠伏在梁??????」南寧含糊了幾個字,接著說道:「姑娘放心,凡上回跟著進過太平府的,一個也沒挑。」

  「嗯,那就好,進了吳地,若有人問,就說咱們是和縣人,回家奔喪的,一路奔喪回家的人不吉,一般人見了都得避著,這樣最好,只一樣,護衛太多,你和長遠看看,別都跟在一起。」

  「姑娘放心,長遠已經安排好了,一共分出去四撥,前後各兩撥,咱們這一處,就長遠、我和西安帶幾個老成的護衛隨行侍候,。」南寧笑答道,李小麼舒了口氣,這路上的事,確實不用她操心。

  躺在車上,雖說顛簸的厲害,雖說還是日夜趕路,可跟騎在馬上急行軍相比,就是天淵之別,走了七八天,三人就歇過了口氣,又走了幾天,就進了和縣境內,傍晚時候,車子路過和縣城門,李小麼掀起帘子,遠遠看著和縣城門,想著兩年前兄妹五人倉惶出逃到這裡的情形,恍然若昨日。

  入了夜,一行人避過人煙,臨近黎明時尋處小樹林避著去了車上搭著的白布,李小麼換上在鄭城買的素綢夾襖和一條繡折枝梅花裙子,淡月和海棠換上了吳地婢女常穿的青衣素裙,長遠和南寧、西安等人換了靛藍粗布襖褲,一行人扮作進太平府的富貴人家主僕,放緩了行程,不緊不慢的往太平府趕去。

  一行人趕到太平府北門外,已經是申正時分,太平府一如往常的繁華熱鬧,雖天已近晚,依舊熙熙攘攘,李小麼將車簾掀起條縫,臉色凝重的往外仔細看著。

  城門口,趙五哥一身墨綠綢長袍,披了件黑綢面絲棉斗篷,正伸長脖子來回張望不停,李小麼一眼看到他,急忙敲了敲車廂板,隔著車簾縫吩咐著南寧:「前面那個穿墨綠長袍、黑斗篷的,就是趙五哥。」南寧低低的答應一聲,看著趙五哥急走幾步迎上去,揚著手招呼著:「五哥!這裡!是我!老遠就看到你了!」

  趙五哥飛快的打量了南寧,一邊滿臉笑容的小跑著迎過來,一邊應著話:「你小子來了!長高了,差點認不出來!姑娘身子好點沒有?路上辛苦了。」

  「唉!好什麼!好了還來太平府?別提了,一提這個就愁人,這一路走的,真是不容易??????」兩個人親熱的大聲說著閒話,一起到了車旁,大家湊過來,仿佛久別重逢般大聲說著話,南寧眼睛瞄著四周,低低的介紹道:「姑娘這趟姓木,行五,五哥叫我小寧就行,這是大常哥,這是小安,我們都跟東家姓。」趙五哥不動聲色的認著眾人,李小麼隔著簾縫低聲問道:「都安排好了?」

  「是,照五姑娘的吩咐,都妥當了。」趙五哥對著車子深躬了躬身子,恭敬的答道,

  「嗯,進城吧,有什麼話進去再說。」李小麼沉聲吩咐道,趙五哥答應一聲,在前頭引著車子往江南坊不遠處的一處三進宅院過去。

  宅院隱在一條安靜的有些偏僻的巷子裡,進了巷子,趙五哥隔著車帘子說道:「接了五爺??????」

  「要稱姑娘了。」南寧帶著笑低聲糾正道,趙五哥忙點頭謝了,接著說道:「接了姑娘的信兒,我和孫叔從江南坊起,一處處看宅子,這兩年太平府空宅子少,總算尋到這一處,各處都合適,就是房子舊些,姑娘先歇歇腳,若實在住不慣,就再尋別的地方去。」

  「嗯,買的還是租的?」

  「買的,不肯租,肯租的房子都不合適,花了小一千的銀子呢。」

  「都是從江南坊日常流水裡抽的?現在柜上還有多少現銀?」李小麼皺著眉頭問道,趙五哥忙低聲答道:「不是,孫叔說上回爺??????姑娘讓人捎來的銀子還有不少,倒沒用動柜上的流水。」李小麼舒了口氣,說話間,車子到了宅院門口,趙五哥急走幾步上前開了門,回身將鑰匙遞給南寧,彎腰卸了門檻,看著兩輛車子進來,才和一個護衛一起裝上門檻。

  李小麼在二門裡下了車,轉頭打量著四周,這是處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院落,一進門是雪白的影壁,正面畫著五福盈門,背面畫的是梅蘭竹菊四君子,影壁一邊種著棵石榴樹,一邊栽著棵紫藤,走幾步就是垂花門,穿過垂花門,兩邊各兩間廂房,中間穿堂兩邊各有一明一暗兩間正屋,這是民宅,沒有抄手遊廊,廂房和正屋卻用廊檐連著,穿過穿堂就是正院,正院迎面三間正屋,左右還是各兩間廂房,正屋旁邊一處小小的月亮門通往後面的廚房等處,這兩處院子都極小,地面用青石漫出捧福捧壽等各色吉祥圖案,正院靠左前處擺了座小小的假山,山上滿是墨綠的青苔,一株有些發枯的藤蔓從假山後攀上又垂下,除些,院子裡別無它物,李小麼踩過月亮門往後看了看,後面一排六間比前面正屋低矮很多的屋子,左邊三間打通,砌著鍋灶,右邊幾間想是用做下人的住處的。

  長遠、南寧等人住了前院,李小麼帶著淡月、海棠進了正屋,屋裡放滿了嶄新的榆木家俱,各處帘子帷幄也都乾乾淨淨、齊齊全全,淡月和海棠忙著四處尋火爐、茶壺、茶杯、茶葉等準備升火燒水泡茶,李小麼慢慢坐到南窗下的榻上,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狹小的院子,突然生出滿心的安穩滿足,只想在這樣的院子裡懶洋洋的喝著茶,聽任時光緩緩滑過,就此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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