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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輝使了全身的力氣,狠狠推了小蝶阿爹一把,“虛偽!”
“我哥哥那些財產,想都不要想!”她啐了一口,小小眉眼,儘是凌厲神色。
小蝶阿爹欺她小,這些佃農欺她形單影隻,她偏要救回她阿奴哥哥,她一個人也可以救回來!
說完,她捏著拳頭,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這群黑心肝的懦夫,才不配做阿奴哥哥和她的友人。
……
明月輝一回家,就拿了一個小錘子,砸家裡的陶瓷罐罐。
阿奴哥哥平日裡總往這些罐罐里塞錢,他怕他不在的時候,進了強盜,遂把錢都分開放。
她把家裡所有的罐罐都砸碎了,湊足了差不多十兩碎銀子。
這在幽州,已經夠一個普通家庭嚼用整整兩年了。
……
幽深巷口,黃沙滿地。
“小女郎,你找誰呀?”一個混混揩了一個明月輝如玉的臉頰,只覺滿手滑膩,“跟哥哥說,哥哥帶你去。”
明月輝也不驚惶害怕,捏了捏手,“王三哥。”
那小混混一驚,“王三哥價錢可不便宜。”
王三哥可是雁門郡里的,沒有他不知道事,也沒有他沒混過的門路。
只要有錢,這人必會為你指一條明路。
“我把整個家的家當都帶來了,好哥哥,求求你,帶我去見王三哥吧!”明月輝一手扯了扯那混混的袖子,小臉嬌嬌軟軟地仰起來。
平時哪家女郎見了那混混不是打呀罵呀,第一次有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向他撒嬌。
混混瞬間愛心爆棚了,他拍了拍自己胸脯,“哥哥帶你去,帶你去。”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屁股後面跟著的小不點,“小女郎,你找王三哥幹嘛?”
“救我哥哥。”小女郎咬著牙說,語氣里透著一往無前的堅定。
很快她見到了王三哥,出乎意料地,那個傳聞中的混混十分年輕,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
傳說中的王三正在吃一碗麵,他見了小小個子的明月輝,不由嗝了一聲,“兄弟,這娃娃太小了,我口味沒這麼重。”
那帶路混混一聽,漲紅了臉,平白冒出一股火氣。
這嬌嬌軟軟的小女郎分明是正經人家出身,又好不容易看得起他,這樣的好娃娃,怎聽得王三的胡言穢語?!
遂擋在明月輝面前,“正事,這小女郎有求於你。”
王三少見友人如此嚴肅,筷子都差點嚇掉,“正事?她不會是想我去替她摘落到胡楊樹上的風箏吧?!”
說完,自以為有趣地哈哈大笑。
“韓知,我想通雁門郡守韓知的門路!”明月輝從那帶路混混的庇護中走了出來,端起一直抱著的小罐子,墊著腳尖,擺到王三面前,“我現在只有這麼多錢,如果事成,我能把我家的房子、豬牛還有小雞小鴨都抵給你!”
明月輝說得急切,她的聲音又甜又軟,像雁門城中溝渠里流淌著的靈咚溪水。
那番又真誠又稚氣的話語,令王三不禁心中一動,他輕笑,“你知那雁門郡守韓知是誰?”
小女郎咬了咬牙。
“是我們這雁門郡的天王老子!”王三哥拍了一下桌子。
接下來的時間裡,王三哥果真搬了個長條板凳,令明月輝好好生生坐下來,給她講了一些雁門郡守韓知的事。
韓知今年四十來歲,是個當兵出身的,一路從最底層的士兵爬到了雁門郡郡守的位置。而且這個位置一坐就是十幾年,他保家衛國,亦雷霆手段,當地百姓非常佩服他。
雁門郡地處非常位置,北靠鮮卑北魏,西臨龜茲胡羌,三方往往在雁門附近屯軍,這裡在軍事上處於重要的位置。
且很多大族子弟喜歡來此歷練,掙一二軍功,再回洛陽飛黃騰達。
郡守韓知又是個非常圓滑的人,只要不觸犯原則性問題,平日裡對這群世家子弟乃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像韓知這樣保家衛國,又聰明滑頭的人,幾乎是沒有缺點的,莫說明月輝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娃,就連一個成年人也沒辦法近他的身,要求他去釋放關在牢里的人。
“你說你要韓知通融,救你哥哥出來?”王三以筷子敲了敲碗。
在他看來,明月輝所想完全是異想天開的。
“你憑什麼?”王三上下打量了明月輝一番,“憑身世,憑錢財還是憑……”
“憑這一身不怕死的膽識。”明月輝抬起小小的胸膛。
她渾身上下什麼都沒有,卻渾身上下都是膽。
若是阿奴哥哥沒了,她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好苟活的呢?
那一瞬間,王三覺得,自己不是在跟一個小娃娃過家家,而是在和一個真正有膽有謀的女郎共謀大事。
王三略微思考了一番,正了神色,“其實也不是沒辦法,不過這條路子,幾乎沒人能夠想到。”
……
王三吃完了面,收了那罐子錢,果然替明月輝辦起事來。
他帶著明月輝穿街走巷,一直走到了一個名叫沙羅街的市井街道上。
這條街開著胡市,不算熱鬧,也不算特別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