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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輝神經旋即一緊,右手一個橫拍,拍在窗沿上,“你們快起來!”
她不了解情況,下意識瞄了眼那匍匐在地的婢女,遂扶著窗邊,引著頭,輕喚道,“快起身吧,你是個有主意的姑娘,本宮從未怪罪過你。”
“就按你方才的意思行吧。”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
少女驚異地仰起了腦袋,一雙剛哭過油亮亮的倔強眼睛對視向明月輝的雙眼,瞬間意會了什麼,手背一抹淚,重重點了一下頭。
少女隨即幹練轉身,指揮轎夫起轎,宮人隨之影從。
明月輝放下了錦簾,看著簾外點點餘光,蓮花紋鋪地磚漸漸變成了方塊形的甬路,長長的甬路,兩旁靜謐的影子傾斜下來,鳴金聲漸漸衰落下來,四周僅剩下宮人們急急的步履。
她從未這般身臨其境地感受過,這比之前只為舒爽的手機遊戲,要真實太多太多了。
手心拽滿了汗,明月輝閉上眼睛,企圖回憶起遊戲裡關於小皇帝登基前,也就是這一段歷史的資料記載。
她記得西梁後期,皇族衰落,世家當權,苛捐重稅,民不聊生。
西梁的最後一任皇帝,雲帝,是個女人。
屬於皇后篡位。
當時士族林立,皇后所在的莫家並不能強大到壓制所有世家豪族。
雲帝當政後期,為了迫使四世三公的袁家就範,強質了袁家嫡女袁曲入宮,賜婚於不受寵的晉王司馬沅。
企圖把袁家綁到一條船上。
然而就算如此,王朝早已從骨子裡爛了。
此時瑜州州牧周滿揭竿而起、傳檄天下 ,天下人云集而影從,叛軍很快攻入了都城洛陽。
攻入洛陽的這天,剛好是袁曲嫁與司馬沅的日子。
這註定是一個陰謀與權力交織,不受任何人祝福的婚禮……
“咔嗒……”明月輝的思緒被一個聲響打斷,隊伍停了下來。
轎輦邊的少女敲了敲窗沿。
明月輝掀簾,少女恭謹而又迅速地湊上來,垂首輕道,“殿下,掖門到了。”
這是一個極為偏僻的側門,為了方便晉王迎親,便撤去了這裡的禁軍。
“這裡有個守門人。”少女道。
“怎麼,他不願開門?”明月輝以為遇到了阻礙。
“不不不,他受過殿下恩惠,願意替殿下開門,只求拜別,送殿下一程。”
明月輝點了點頭,只見一頭戴角巾半舊宮服的老人家蹣跚向前,他並沒靠近轎輦,而是遠遠朝明月輝的方向,眼神堅定地遙遙跪拜。
她亦向他點頭示意,隨後轎夫啟程,她的餘光里,老人依舊久久叩首。
日頭有些大,巨大的宮牆遮蔽住了白日裡的青光,她逐漸看不見了老人努力匍匐著的背脊。
“嘩!”一g鮮血飛濺而來,呈斬刀狀染紅了朱紅宮門的玄銅輔首,同時,也映在了明月輝琥珀色的瞳孔里。
“啊啊啊!”明月輝從未見過那樣熱而鮮的血,她腦袋一轟,手指扣緊窗沿,發出短促的尖叫。
“殿下別害怕,非是叛軍,是那守門宮人自盡了。”少女誤會明月輝以為叛軍追來了,輕描淡寫地撫過明月輝的手安慰道。
“死……死了?他……他為什麼……”明月輝的嘴唇,止不住哆嗦起來。
“若叛軍知曉他放走了陛下,下場會更加悽慘,不如此時保全一個忠義。”
明月輝咬唇。
忠義?這裡的忠義抵得上一條人命麼。
“他叫什麼名字?”明月輝追問,起碼也要記住一個名字。
少女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一個小小的宮人,不曾在宮廷里留下姓名。”
心頭像用銀匙狠狠挖了一勺,扯得生疼。
連一個不曾留下姓名的守門宮人都肯為原身犧牲掉性命,袁皇后,真的是遊戲裡那個險惡若市井毒婦的女人嗎?
然而當時的明月輝只覺這個皇后可惡至極,等到劇情點一到,便毫不留情地賜死了她,就像刪除一堆無用的數據一樣。
直到轎輦從這一偏僻掖門離開宮城,少女不得不放下錦簾,以免宮外平民窺見王妃天顏,明月輝還是死死地盯著那個熱血漸冷的玄銅輔首。
從她穿到這個遊戲裡,不及小小半日,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是的,真他娘的不一樣了!
明月輝知道,她再也不認為,這只是一個任她渣來渣去的遊戲了。
……
不知轎輦走了多久,所有人都躲到了一個陋巷中,時不時有一二逃難貧民的呼喊。
陋巷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是誰?”平地里,一名宮人喝止。
“……”那人不知說了什麼。
“放肆,望晉王殿下恕罪!”為首的侍衛認出了來人,朝阻攔的宮人怒斥,轉而雙膝跪地,向來人稽首跪拜。
“是晉王殿下!”
“是晉王殿下!”
馬蹄聲漸進,此起彼伏的稽首聲越來越近。
輦邊,少女謝天謝地地慶幸,“殿下,殿下!晉王來了,晉王來了,晉王來救我們了!”
言罷,她也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