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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深跟在林木後邊在街道辦報了個道。

  他就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安靜無聲的找了個角落坐下來,看著掛墜之中的畫捲髮呆。

  大黑輕輕捅了捅林木:「他怎麼回事啊?我看他情況比上次來的時候好多了,怎麼反而更自閉了?」

  林木也不知道怎麼說,那畢竟是聶深的私事。

  他只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上了二樓資料室把跟蜃和鸞鳳相關的資料都拿了下來,跟聶深分著看。

  這麼一查,林木發現鸞鳳是五百年前就在另外一個單位里登記入戶了的,這麼多年下來幫著做了不少事,還拿了許多人類那邊給她頒發的特殊獎章。

  「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妖怪。」林木小聲說道。

  聶深安靜的翻著資料,沒有應答也沒有說話。

  大黑豎著耳朵聽著他們這邊的動靜,忍不住湊了過來,瞅了一眼:「你們查鸞鳳啊?」

  林木轉頭看了聶深一眼,而聶深只是專注地看著跟蜃有關的資料。

  於是林木看向大黑,問道:「你見過鸞鳳嗎?」

  「見過,長得挺好看的,性格也好,就是……」大黑撓撓頭,「老是買醉。」

  吳歸在那邊搭腔道:「她有了孩子,近幾年已經好很多了,你是沒見過她剛來中原的時候,才成精不久吧,成天泡在酒罈子裡,問她怎麼回事吧,也不說,就是哭。」

  林木一怔,聶深在那邊抬起頭來,看向了吳歸。

  「……那是怎麼回事,她後來說了嗎?」林木問。

  「說是自己太無能,有恩有仇都無處去報,求遍了三界,連恩人的孩子也沒找到。」說到這裡,吳歸抬眼看向了聶深,這才想起來聶深就是蜃的孩子,而鸞鳳的恩人,正是蜃。

  思及聶深的經歷,他一咂舌,一時間有些不知說什麼才好。

  各人各有各自命——這種運氣的事,上哪去說理去呢。

  聶深只是平靜的聽了,平靜的點了點頭,仿佛已經接受了這一切一樣,收回落在吳歸身上的視線,繼續看起了眼前的資料。

  林木趁著午休去給聶深買了台手機,教會他基礎操作之後,聶深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如何使用。

  林木再見到聶深是在兩天之後。

  他站在林木家院門外邊,找到了正探著幾根枝條,跟林木和幾個小妖怪玩橡皮筋的帝休。

  帝休落在他面前,看著聶深,眉頭微微皺了皺。

  「我見過鸞鳳了。」聶深說道,「她跟我說了一些事情,我也想起來了一些。」

  鸞鳳說蜃當年被捲入兩個大妖怪的爭端之中是天降橫禍,無妄之災。

  整個夢澤都是被城門失火所殃及的池魚,蜃死後那兩個在夢澤邊上打起來的妖怪也沒有活過多久就死去了。

  那個時候鸞鳳先天不足,還沒有修煉到家,蜃死後她在偌大的夢澤里找了兩年都沒有找到聶深。

  蜃把聶深藏起來了,誰都找不到。

  仇人屍骨無存,親人也早已經無影無蹤。

  聶深孑然一身這麼多年,卻從來沒覺得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加空蕩孤寂。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說道:「我是被母親藏在了夢澤之下的,那裡很安全,是母親誕生的地方,處處都是幻象。」

  蜃這種妖怪,是自水澤幻象之中誕生的,本身虛無縹緲甚至於不能稱之為生靈,但天地之中總能生出驚人的奇蹟來。

  蜃就是那個奇蹟。

  幻象所成的妖怪,不同於任何有形之物。

  蜃本身也跟外邊那些生靈所成的妖怪沒有什麼共同語言,自己蹲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過過日子也很開心。

  可她太特殊了。

  這種能夠將自己與虛空化作一體,不會被人發現卻又無處不在的妖怪,實在是太特殊了。

  觸手可及的奇蹟總是容易招人覬覦。

  他的母親很強,但尚且年幼的他卻極其弱小。

  聶深想起來了。

  想起母親把他藏在了哪裡,想起是誰把他從安全的地方哄騙出來,將他騙進了無主之地,想起是誰在他渾身怨氣衝天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他耳邊,對他說我們是一樣的。

  那個聲音對他說。

  ——我們是一樣的,被丟棄在這裡,人人都要殺我們,天地不管,不如乾脆先下手為強。

  聶深想起那個把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的幼小的他勾出夢澤去,一路哄著他前往無主之地的聲音,抬眼看向帝休,說道:「我知道怎麼處理帝屋的那個怨氣。」

  「我會殺了他的。」

  聶深說話的語氣平靜無波,宛如一灘死水。

  帝休沉默許久,輕嘆道:「不要用你的命去換他的。」

  「……謝謝。」聶深乾巴巴的扯了扯嘴角,看了帝休好一陣,說道,「你們都很好,要是我能早點遇到你們就好了。」

  可惜他運氣向來糟糕。

  可是運氣這種事,他上哪說理去呢?

  「青丘國——從青丘國西城出來,往正南六百里,有個叫帝休谷的地方。」帝休看著聶深,溫聲說道,「你要是無處可去,就去那裡。」

  聶深張了張嘴,說了聲好。

  他話音未落,身形驟然一散,乘著風向著山中的通道去了。

  帝休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終於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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