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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兒,”沈卻伸出手指向另一側路邊的一棵柳樹,“我小時候很調皮的,欺負先生看不見偷偷把藥給倒掉了。可是還是被先生發現了。當時先生就站在一棵柳樹下冷著臉喊我過去,然後隨手摺了一根柳條狠狠地抽我的手心。”

  鞘皺眉。

  “還有,你看那邊那個纏著母親要抱的小男孩。”沈卻彎了彎眉眼。

  “你不懂,我有多渴望先生抱著我。如果沒有先生,我早就死了。當年他救我的時候我死死攀在他懷裡怎麼都不肯鬆手。後來他告訴我當時他差點後悔沒把我重新摁回水盆里。”

  沈卻目光漸柔,她低聲說:“其實我小時候是不能正常走路的。”

  “什麼意思?”鞘問。

  沈卻垂了眉眼,道:“因為腿上的燒傷,有好幾年的光景我都是一瘸一拐地走路。然後附近幾家姑娘會嘲笑我,欺負我。”

  鞘有些驚訝地看著沈卻。

  “然後我就會偷偷拿了先生的銀針藏在那些人的鞋子裡,衣服里。我還會從先生的藥廚里偷腹瀉的藥,給他們下毒。後來事情敗露了,那些姑娘們喊了父親找上門。”

  “然後呢?”鞘問。

  沈卻笑了一下,說:“當時很怕先生會不高興,我故意用石頭磨身上的燒傷,讓自己瞧著更可憐一點,還會跟先生哭,哭訴別人都有父親做主,可是沒有人給我撐腰。”

  鞘嘴角抽了抽,說:“還真沒看出來,你小時候那麼多心計。你現在倒是……”

  沈卻搖頭苦笑,說道:“那一次先生果然沒有怪我,還暗中使了手段折磨了那些欺負我的人。可是……他三個月我沒理我。”

  “因為他看出來你那些小計謀了?”鞘可以猜到那麼大點的小姑娘在戚珏面前玩心計簡直是個笑話。

  沈卻頓了頓,說:“鞘,你知道嗎,我的任性和偏執都是裝出來的。因為先生喜歡我這樣肆意瀟灑地活著。我越是任性他越是以為我過得好。倘若我有一丁點小心思他就會蹙眉。我已經習慣了先生在身邊的時候什麼都不用多想,或者說是因為先生不希望我多想。”

  鞘有些不懂地說:“你們兩個人的這種相處方式還真是……讓人費解。”

  沈卻深吸一口氣,說:“如果你認為這不是喜歡,那我寧願不要你所說的喜歡。我只要先生。”

  她轉身往回走,再不猶豫。

  “姑娘!”

  馬車停在沈卻身前,綠蟻、紅泥和囡雪都從馬車上跳下來。

  囡雪將一個信封遞給沈卻,說道:“先生說旅途奔波,這是一些商鋪地契,都已經寫了你的名字,無論你要去哪兒,都可隨意支用。”

  沈卻將信封打開,信封里除了一些商鋪地契還有很厚一打銀票。而最下面的一張居然一紙休書。

  沈卻摩挲著休書上熟悉的字跡,久久不言。

  “姑娘,您……”紅泥欲言又止。

  “你們來的時候府里有沒有什麼異樣?”沈卻忽然問。

  綠蟻、紅泥和囡雪都搖頭。

  沈卻卻斬釘截鐵地說:“先生出事了。”

  “這不可能,他能出什麼事。”鞘說。

  沈卻有些詫異地望著鞘,問道:“難道不是他故意讓你帶我走的?”

  鞘一臉茫然地問:“難道你是因為覺得是他讓我帶你走你才跟我走的?”

  沈卻心下懷疑,再不耽擱。她解下馬車前的馬匹,翻身上馬朝著沉蕭府飛奔而去。

  “姑娘!你等等我們啊!”囡雪在後面揮著手喊。

  鞘看著沈卻策馬的身影有些茫然,他居然一直以為沈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可是看著她騎馬的動作,分明是自小就會的。

  鞘臉色逐漸沉重,他說:“上馬,我帶你們回去。”

  沈卻策馬飛奔回沉蕭府,沉蕭府的大門外果真是家僕在收拾東西。

  魚童看見沈卻回來了有些驚訝。

  沈卻跳下馬,問:“先生在哪兒?”

  魚童欲言又止。

  沈卻也不再理他,直接往府里走。她去了書閣,還沒有走近,就隱隱聽見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而等她跨進門檻的時候,只看見一道離開的虛影。

  沈卻眯了眯眼,這個身手絕對不會是蕭如箏。

  戚珏穿著一件黑色的寬大袍子坐在長案後面,有些神色複雜地看著沈卻。

  沈卻走進來,直接將那一摞地契、銀票,再加上那一封休書摔在戚珏身前。

  “這愛摔東西的毛病是不是改不了了?”戚珏抬眼有些無奈地說。

  “起來。”沈卻走過去,去拉戚珏,戚珏坐在後面並不動。

  沈卻咬咬牙,用力去拽戚珏的手臂。戚珏微不可見地蹙眉,終究還是有些無奈地站了起來。

  沈卻的打量了一遍戚珏,然後伸出手直接將戚珏的袍子扯開,露出赤裸的胸腹,還有胸口處仍舊流血的傷口。沈卻吸了吸鼻子,轉身去翻角落裡的小廚,從裡面一堆藥瓶中翻找外傷藥。

  戚珏走過去,有些無奈地從沈卻身後抱住了她。他輕嘆一聲,道:“果真是長大了,竟然騙不住你了。”

  沈卻轉過身,沒好氣地將藥米分散在戚珏胸口的傷處。戚珏疼得繃直了身子。

  “原來還知道疼啊?”沈卻將藥米分倒在自己掌心,然後一掌拍在戚珏的胸口。

  “你真是……”戚珏倒吸一口涼氣,“真是欠打了你!”

  沈卻倒是不說話了,只是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給戚珏上藥。

  戚珏有些詫異地說:“居然都不問是怎麼傷的?也不問剛剛那個女人是誰?”

  “反正你也不想我知道。”沈卻悶悶地說。

  戚珏聽出來沈卻的聲音有些怪異,他伸出手捧起沈卻的臉,發現小姑娘早就哭了。

  “怎麼又哭了……”戚珏無奈地去抹沈卻眼角的眼淚。“不是我什麼都不想告訴你,只是若我說我知道以後的事情,這種不可思議的話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可是我相信啊!”

  沈卻仰著臉望著戚珏,“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可是你怎麼就什麼都不肯說呢。這讓我都不知道要相信什麼。”

  沈卻眼角還掛著淚,可是眸光偏執,有那麼一瞬間,戚珏好像回到了前世沈卻辭別的那一日。戚珏怔了怔,又過了許久,他才嘆息一聲,將沈卻攬在懷裡,深深擁住。

  “躲在外面偷聽偷看豈是君子所為。”戚珏忽然開口。

  沈卻愣了一下,然後就看見鞘咧著嘴,笑著從外面走進來。

  “三萬兩白銀可賺到手了?”戚珏理好衣襟,問道。

  鞘驚訝地看著他,說:“你、你都知道?”

  “什麼三萬兩白銀?”沈卻一頭霧水。

  鞘輕咳了一聲,道:“表姑娘給了我三萬兩白銀,讓我……讓我勾引你。”

  沈卻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鞘口中的表姑娘是誰。她拔出掛在牆上的一把寶劍,又牽了馬,衝出沉蕭府。

  第64章獄中

  “魚童。”戚珏叫守在門口的魚童。

  魚童跨進來,有些猶豫地說:“我恐怕攔不住姑娘。”

  戚珏略一沉吟,道:“不用攔著她,保她周全即可。”

  “是。”魚童抱拳,領命而去。

  戚珏這才將目光移到鞘身上,他說:“當年救下你簡直是個錯誤。”

  鞘一凜,急忙扯了笑臉道:“嘿嘿,你也知道我窮嘛,看見有三萬兩的開價,自然就動心了,想騙騙錢嘛。而且!而且我什麼都沒幹過啊!阿卻心裡也容不下別人一分一毫,我沒勾引成功啊!你可得信我!”

  “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了,”鞘略顯懶散地說,“你不僅知道,還把我算計進去了。”

  戚珏不言,他將壓在書下的一份書信取出,放在燭台下燒了。

  沈卻忽然拉住馬韁,馬的身子幾乎被拉成一條豎線。沈卻略略垂眼,下一瞬間就猛地跳轉了馬頭。

  魚童站在馬前。

  “讓開。”沈卻冷聲說。

  魚童無奈搖頭道:“不要回去了。”

  沈卻深吸一口氣,沉聲說:“當年是誰說過要用一生護住先生的命?”

  魚童皺眉。

  沈卻質問:“先生受了傷,他的眼疾又時常發作,這個時候你為什麼不守在他身邊?”

  “可是我們都應該相信先生。”魚童伸出手攔在馬前,“先生給的命令就是護你周全。”

  魚童頓了頓,又說:“先生還說如果你想回肅北,讓我護送你回去。”

  “你也在擔心先生不是嗎?咱們回去,悄悄的回去,就看一眼。”沈卻放緩了聲音。她知道魚童向來都聽戚珏吩咐,如果自己強硬地要求他什麼,他是不會答應的。

  魚童十分猶豫,心裡掙扎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沈卻下了馬,和魚童悄悄往回走。一路上遇見很多官兵,這些官兵都是朝著沉蕭府的方向而去。

  沈卻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沈卻和魚童回到了沉蕭府,躲在長街盡頭樹木後隱藏住身子。沒過多久,就看見戚珏被戴上沉重的手鍊和腳鏈被壓了出來。他身上還穿著那件黑色的寬大袍子,他向來喜好穿白衣,今日的黑袍反而將他的臉色映襯地更加瑩如玉脂。沈卻的眼睛盯在戚珏的胸口,她知道戚珏為什麼會突然穿了這件黑色的袍子,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他仍舊在流血的傷口。

  沈卻不自覺就向前一步,魚童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卻垂眉,低聲道:“我不會上前去的。”

  魚童看她一眼,瞧著她的臉色,就把手鬆開了。他想了想,將那一份被沈卻摔在書閣桌上的休書遞給她,說:“先生吩咐若將來那些官兵找到你,這紙休書也許會有用。”

  沈卻將那休書接過來,看也不看直接撕毀。

  “你……”魚童不贊同地皺眉看她。

  “別跟我說什麼倘若先生出了事,我更應該聽他吩咐更好的活下去。你知道的,他若死了,我根本不可能獨活。”沈卻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凝在戚珏的身上。

  魚童果真就不再勸了,因為先生出事了他也不可能獨活。還有弦,還有刃,還有很多人。戚珏豈止是沈卻的神祇,他是更多人的神祇。雖然魚童並不理解戚珏如今的所作所為,可是只要是他的吩咐,他們這些跟隨的人也只有一句話——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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