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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沈卻有點泄氣,“本來以為哥哥能拿個將軍噹噹,可是我瞧了,馬背上的沒一個是他。”

  “你以為將軍是這麼好當的?單憑一個好好表現,或者立個小功就當上了?”戚珏好笑地說。

  “難道不是嗎?”沈卻皺了皺眉,忽然就想起來戚珏那張密密麻麻的名冊,還有上面代表姻親關係的符號,她好像有點懂了。

  沈卻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還以為邊疆的武官沒有鄂南官場的那些道道呢。”

  來接沈休的可不止沈卻,沈家一早就在城邊候著了,幾輛馬車擺著,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迎接。等到大軍進城的時候,何氏不顧顏面,親自下了馬車四處張望。她穿了件明亮的袍子,臉上又抹了層厚厚的脂米分,仍然不能掩住蒼白的臉色。她的身量也比兩年前消瘦了許多,想來沈休的不辭而別的確是嚇壞了她。

  沈仁站在她身邊,也有些焦急地在大軍中尋找沈休的身影。

  一輛馬車的帘子掀起來,沈卻看見祖母也到了。

  “走吧,咱們回家吧。”沈卻將帘子放下,整個人倚在戚珏的懷裡。

  沈休回到鄂南城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看沈卻,而是先回了沈家。

  沈卻有點失望地趴在戚珏的膝上,垂著眼,說:“還以為哥哥會先來看我的呢……”

  戚珏一手執筆在玉案上寫著什麼,一手輕撫沈卻散開的長髮。聞言,他停了筆,微想了片刻,說道:“你哥哥畢竟是沈家嫡長子,前些年年紀小性子又偏執將世家規矩拋到腦後,這兩年軍中生活也夠他磨礪的了。這次回來,他也該挑起肩上的擔子了,畢竟……”戚珏微頓,“人活於世,總是要擔負相應的責任。”

  沈卻直起身子,笑著說:“先生,你又給我講大道理了。”

  “好好好,我不講了。”戚珏失笑搖頭,“乖,自己先去後院玩。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今日也不要到前院來了,應當會有男客來。”

  “曉得了。”沈卻乖巧起身,她走到門口又轉過頭,望著戚珏,“先生,你要是真造反,就找一個還湊合的叔伯輔佐唄。能不自己當皇帝就不當……”

  戚珏一下子被她逗樂了。

  沈卻在後院長廊里將魚童喊住:“你今日是不是要一直忙?”

  “府里今天會來不少客人,我得去前頭招待著。”魚童向後退了一步,恭敬道。

  沈卻點了點頭,問:“弦叔叔和刃叔叔在不在?”

  魚童望她一眼,說:“弦今日要去宮裡議事,刃已經回了拿廣。”

  “就沒有一個閒人嗎?”沈卻蹙眉。

  魚童就看了一下跟在沈卻身後的綠蟻和紅泥。綠蟻和紅泥也是不解地搖搖頭。

  “我是說先生手下的,你們這種的。而且,沒有女的嗎?”沈卻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想請教一些事情。”

  魚童大致明白了沈卻的意思,閒人倒是有一個,不過可不怎麼靠譜,魚童有點猶豫。可是他又一想,整個府上哪裡有人逆了沈卻的意思,他就將沈卻請到了後院的一處八角亭。

  “姑娘,嘗些米層糕,是新來的廚子做的呢。”綠蟻將糕點端到沈卻面前。

  紅泥說:“姑娘還是先吃些解暑的涼瓜。”

  沈卻搖搖頭,望著遠處青磚小路盡頭逐漸出現的身影,是個年紀輕輕的公子哥兒,手裡玩著個核桃,嘴裡還叼著根糙葉子,瞧著十分無禮。

  可沈卻知道戚珏從不養閒人,又是魚童請過來的,定是個有本事的人。

  沈卻打量鞘,鞘也在打量沈卻。

  鞘曾好幾次遠遠瞧過沈卻,但是都沒有如今日這般靠得這麼近細瞧她。戚珏將沈卻藏得非常好,他手下的那些人除了弦和刃,其他人是一律隔開的。弦和刃還是因為幼年就跟隨戚珏的緣故,所以在肅北的時候才與沈卻接觸過。像鞘這種後來才追隨戚珏的人都是只知道這樣一個小姑娘被戚珏養在手心裡,從不能與她接觸。

  鞘嘴角一勾,笑著說:“怪不得被藏得那麼深,竟是這般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出塵的好似小天仙一樣。”

  綠蟻和紅泥對視一眼,都有些不高興了。這個人究竟還講不講規矩,怎麼能這麼無禮地打量沈卻,還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

  沈卻的目光掃過鞘系在腰帶上的一個好似九環鎖似的玉飾,又掃一眼他手裡的核雕,淡淡開口:“府上那些機關暗道都是你造的吧。”

  鞘有些驚訝,他“咦”了一聲,逕自在沈卻對面坐下,說:“嘿,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綠蟻和紅泥更加不樂意了,哪裡有這樣的!主人沒發話,自己隨便落座的無恥之人!而且嘴裡的話也沒有一句恭敬的!

  “你叫什麼?”沈卻不答反問。

  “鞘。”

  “先生給你起的名字?”

  “正是。”

  沈卻就輕笑了一聲,道:“真是個好名字,先生這是勸告你劍有歸鞘時,總是張揚浮誇可是要吃大苦頭的。”

  “哼,”鞘臉上的笑意散去,冷哼了一聲,“你倒是了解他!”

  多年以前,戚珏也曾跟他說過極為相似的話。

  當年他年輕好勝,自詡鬼才。聽聞戚珏對機關之術十分擅長,竟是連他父親都連聲稱讚。鞘就不樂意了,他可不信一個瞎子能懂什麼機關之術。所以他擺了一場機關盛宴招待戚珏,那些機關是他當時所有的心血,是他最高的成就,可是偏偏輕易被戚珏解了,自己還差點死在那些機關之中。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他站在致命機關的夾fèng里,看見戚珏涼薄的盲眼,那雙眼睛黑的仿若最沉寂的夜色。他抓住戚珏遞過來的手,恨恨爬上去。心想總有一天用機關之術勝過戚珏。可後來當他知道戚珏的盲眼痊癒以後,他便覺得他這輩子也贏不了戚珏了。後來他家裡又發生了些事情,倒是真心追隨在戚珏身邊了。

  鞘懶洋洋地向後倚去,枕著自己的一雙胳膊,道:“有什麼事情要問啊,快點說啊,我一會兒還得去會小情人呢。”

  “朝中分歧,軍中主權,皇權爭奪,邊疆形勢,諸國實力。”沈卻挺直腰杆,一本正經地說。

  鞘眉毛跳了跳,道:“你問錯人了,我就是一個木匠好吧?”

  “咦?”沈卻古怪地看她一眼,“就算你是個木匠,跟著先生以後都不學的嗎?沒學會?全都不懂嗎?那先生居然還留著你,也是奇怪。”

  她又是寬慰似地說:“鞘,是吧?我勸你還是學一點,別被先生趕走了。”

  鞘嘴角抽了抽,怒道:“誰說我不懂的!”

  鞘終究是將他知道的一點點解說給沈卻聽,原本以為她只是一時好奇,這些東西也是十分乏味,小姑娘家又能聽進去幾句。沒有想到沈卻還真的聽進去了,她聽到恍然時,眉眼綻開的神色讓鞘一怔,鞘居然在她的雙眸里看出點與戚珏相似的神色來。

  鞘就講得更加認真仔細,不由又加深了點深度,那些不該說的,也微微暗示。沈卻也是一點就通了,鞘又問了幾個問題,沈卻都輕易答了上來。等鞘悄悄試探沈卻,問她的政見時,竟驚訝的發現她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與戚珏出奇的相似。

  “所以嘛,如今最有可能笑到最後的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至於太子倒是……”鞘的話卡在喉嚨里,沒有再說下去。他低頭,猛然發現自己坐在石桌邊,上身往前傾,竟是離沈卻十分近。

  “咦,怎麼不說了?”沈卻詫異地回頭,就看見戚珏不知道在她身後立了多久。

  “先生!你怎麼過來了!”沈卻歡喜起身,挽住戚珏的手。然後她才發現,日薄西山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沒有想到時間過得竟是如此快。

  戚珏伸手,將沈卻額間一綹兒碎發理好,道:“你哥哥和殷二過來了。”

  第55章反賊

  “哥哥終於來看我啦!走,咱們快去!”沈卻挽著戚珏的手,剛剛邁出去一步,忽然想起身後的鞘。

  於是她側臉仰望戚珏,問:“先生,明天可以把鞘再借我一日嘛?”

  戚珏看一眼鞘,道:“借你做什麼?聽他胡扯嗎?”

  鞘聳聳肩,嘟囔了句:“我說的那些可都是你教的好吧。”

  戚珏沒有再說話,已經往前走了。沈卻回過頭,對鞘揮了揮手,擺口型說:“明天見!”

  鞘假裝沒看見,掂了掂手裡的小核雕。

  “哥哥!”沈卻歡喜地衝進客廳,卻在看見沈休的時候完全愣住。

  眼前這個麥色皮膚,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少年真是自己的哥哥?印象里的沈休,個頭跟沈卻差不多,皮膚也是鄂南城公子哥兒那種貴氣的白皙。哪裡是眼前這個莽少俠的模樣?而且沈卻覺得如果現在讓她穿上沈休的衣服,也一眼就能認出她是假冒的了。

  “沈卻!”沈休一步跨出,寬大的手掌抓住沈休纖細的手臂。

  他的聲音也已經完全變了,再也不是當初那種難聽的粗嗓門,而是一種略帶渾厚的朗朗之音。

  “你、你真是我哥哥?”沈卻驚了驚。

  戚珏伸出手拍開沈休的手,略埋怨地說:“你抓疼她了。”

  沈休一愣,這才鬆開了手,瞟了一眼沈卻的手臂,然後立在那兒。他站姿筆直,仿若一株青松。

  “嘿,別我把這半個哥哥忘了啊。”殷奪一手搭在沈休的肩上,斜斜立著,笑看沈卻。

  沈卻就把目光移到殷奪的身上,殷奪的身量也完全長開,幾乎和沈休差不多高,雖然斜斜站著,但是那種挺拔之感還是十分明顯。

  “殷、殷二哥哥好。”沈卻木訥地點點頭,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兩年多的光景,這兩個人都要不認識了?

  直到晚膳的時候,沈卻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今日來沉蕭府的貴客可不在少數,沒想到最後能吃到沉蕭府新廚子手藝倒是只有我們兄弟倆。”殷奪笑道。

  戚珏的目光落到殷奪案前未動過的酒盞,道:“殷二公子倒是不如從前那般喜歡府中的酒了。”

  似想起年少時醉酒的情景,殷奪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夠了又搖搖頭,道:“戒啦,以後都不喝了。”

  “難得。”戚珏輕笑,獨飲一杯酒。

  沈卻歡喜地望著沈休和殷奪,問:“哥哥和殷二哥哥,你們在軍中得了什麼職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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