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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以往的慣例,頭甲受了鮮花繡球後,便是要拆解開來,分發給樓中雲英未嫁的府宅小姐們。當然,若是特別屬意哪位小姐,也可以將鮮花繡球盡數奉上,不過此間便冒了風險,若是小姐極其家人不肯接受,那麼便有了被婉言謝絕,臉面盡失的風險。

  可那少年卻並沒有接過花魁奉上的鮮花繡球,反而是提筆在紙上畫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未等墨跡干透,便走下高台,舉手將那副畫遞向了聶清麟。

  “佳人本當配鮮花,可惜那捧花是過了俗人之手,沾染了紅塵濁氣,不知小姐是否肯笑納這株水中仙子?”說完便是勢在必得地看向了聶清麟。

  要知道這位少年可是臨安城少有的內外兼修,家世顯赫的少年才俊。他是定居江南的忠轅侯的嫡孫,將來定會繼承爵位,也是這次詩會的熱門佳婿人選。不過這少年一向自視甚高,對詩會招婿的環節嗤之以鼻,想想也是,這樣的家底殷厚的侯門怎麼可能娶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子為妻?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出乎眾人意料,主動對一位女子示好。這般大膽行徑頓時惹得周圍一片譁然,大家都是小聲議論著不知這位幸運的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聶清麟看著那少年的明明目光熱切,可是又強自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淡然,不覺心裡微微一笑,眼看著他舉著那張畫紙卻半晌不得回應而臉色變得有些尷尬,終於是伸出手來接過了那張水仙圖。

  自己本是匿名登上翻墨樓,占了位置總是要應一應節日的習俗為好,免得攪了大家的雅興。果然當她接過水仙圖後,那少年的一對鳳眼復有明亮,整個翻墨樓里的人也在竊竊私語,議論著那侯爺府的小公子會不會過後去那位神秘女子的家中提親。

  而隋輕塵也是想問一問佳人的府邸在何處,還未待他開口。二位佳人已經是起身要離開包廂準備率先離開翻墨樓了。

  他不由得心裡一急,便也追了上去。可是沒想到二位佳人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卻是站住了。只見在樓梯樓穩穩地站著一位男子,身形高大,手柱玉石拐杖,杖把上是一隻露著尖牙的虎頭,一身白色束腰錦衫更是凸顯出男子的濃眉鳳眼,這位英俊男子滿身的肅殺之氣將這翻墨樓里歡愉的氣氛一下子湮滅了不少。也許是因為男子臉頰一側明顯的浮起疤痕,猶如一條蛟龍盤踞在臉側,讓本來俊美的臉龐增添了說不出的邪氣,聶清麟壓根沒想到他竟是會這般毫無預兆的,在闊別數月後出現在了這翻墨樓上,他的臉……竟是怎麼了?

  “你怎麼來了,你的臉……”

  太傅聞言,鳳眼暗沉,將臉微微側轉似乎在迴避著她的視線:“受了些意外之傷,已經無妨……看得正是興起時,小姐卻是要走了?”

  看他的情形分明是來了有一會了,也不知自己方才與那少年目光傳情的模樣入眼了幾分。

  二人相對,竟是有些生疏尷尬。跟在後面的單鐵花與魯豫達一見,正要向太傅施禮。可是衛冷侯卻開口道:“這位小姐走得甚是匆忙,在下也有一花相贈,還請小姐留步。

  說著他順手拿起了懸掛在側的一隻素白的燈籠。這些燈籠原本是等著書生們比試完畢後,由他們題圖著色,到了夜晚裝飾門廊之用。不過衛侯倒是順手拿來當它是作畫的白紙了。也沒用筆,伸出長指沾著一旁小几上擺放的特質繪燈顏料畫了一支迎風傲雪的寒梅。

  在燈上作畫與在紙上不同。因為燈面褶皺凹凸不平,更是考驗畫者功底。太傅卻是手指微微移動輕點,不大會便是畫好了一株寒梅。

  這株梅花乍一看平淡無奇,可是很快便發現了其中的精妙,那梅花在凹凸的紙面上因為角度的不同,竟是觀賞出了不同的花期。產品從側面去看,好似含苞未放,從正面看,卻已經是花瓣盡開。這等胸有成竹的構圖功底,任何一個對書畫略通皮毛的人都會嘆服家叫絕。

  這下子人群沸騰開了,紛紛讚嘆這精妙的畫工,此時見了著寒梅,回頭再去想翻墨樓里其他書生的畫作,那些略帶稚氣的手筆當真成了湖中水仙——有些孤芳自欣賞的意味了。

  尤其是那隋輕塵,更是覺得有些受打擊。他一力模仿著振林筆墨,怎麼會認不出這才是歸宗的本家之筆?原本見了這神交已久的書畫大家,該是滿心的歡喜,可是這位振林竟是有些與自己搶奪佳人之意,怎麼能不讓他心生懊惱?

  這位茂林先生雖有才華,可是方才在拿取燈籠時,腳步踉蹌,竟是個瘸子!而且那臉雖然俊美,可是臉側帶疤,這樣的男子雖然是有才華,到底還是配不上這如花的絕色佳人!

  想到這隋輕塵頓時自信滿滿,將剛剛認出茂林筆墨的震撼清減下了不少。

  如此看來,他還有機會!

  聶清麟慢慢地伸手接過了龍燈,算是給了太傅大人面子便饒過太傅,徑直離開了翻墨樓。隋輕塵還想攔住去問佳人的芳名,可是卻被這個黑衣的陰冷男子攔住,只是被他瞪著,竟是突然感覺到他滿身的狠獰殺氣,一時間竟是震懾得一動也不敢動,待到回過神來,樓梯口已經是空空如也……

  聶清麟下了樓後,便上了馬車,邵陽公主怯怯地問方才那個黑衣男子是誰,聶清麟臉色未變說道:“那位是惹不起,躲不了的瘟神。”

  可是當馬車回到別館時,瘟神竟然是已經先到了,坐在廳堂里臉色如同化不開的沉墨。只一揮手門邊揮開了閒雜人等。

  聶清麟走在一張椅子前慢慢坐下,還是忍不住瞟了他放置在椅側的那根拐杖:“太傅久未見面,別來無恙?”

  太傅薄唇微啟,冷聲說道:“看來沒有本侯,公主也是過得安好,今兒若是本侯未曾到場,公主豈不是要與那黃口小兒共譜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了?”

  聶清麟收攏了目光,濃黑的睫毛低垂說道:“有太傅專寵匈奴公主的佳話在前,別的俱成了俗事,只是不知道太傅此來,有何貴幹?”

  衛侯皺著眉:“你這又是哪裡聽來的,本侯什麼時候專寵什麼匈奴公主了?”

  聶清麟略覺詫異地抬起頭:“太傅忘性真大,難道匈奴格爾番部的公主在這短短數月也成了昨日黃花了不成?”

  衛冷侯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恍然:“還道你為何數月不給本侯發來一封書信,竟是帶著氣兒出的京城,那格爾番部的公主一早就許配給了安邦侯的長子,二人郎才女貌正可成就一番友邦佳話,難道在公主的眼裡,本侯就是這般不挑食嗎?”

  聞言,聶清麟呆愣了片刻,小臉慢慢垂下,太傅見狀甚是滿意,只當小女子已經是知錯了,便是和緩了語氣,伸出手道:“竟是這般的能捻閒醋,還不到本侯這來,讓本侯看看小果兒是否清減了?”

  聶清麟慢慢抬起了頭,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窘迫交加:“原來是這樣,幸好有安邦侯的公子肯提太傅分憂,不過國事操勞,太傅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還請儘快返回京城,免得耽誤了大事。”說著竟是起身徑直要離去。

  “站住!”太傅的火氣到底是沒有壓制住,一下子便是爆發了出來,他日夜兼程趕往江南,滿心以為再見面的時候佳人會綿軟體貼地投入懷裡,以慰藉相思之苦。可是哪裡想到,循著她的行程興沖沖地趕到翻墨樓上,卻是見到了那嬌人含笑與那個黃毛少年傳情的模樣。一手不入流的墨寶,毛兒還沒有長全就妄想勾搭他衛冷侯的女人!

  這一聲中氣十足,便是個大漢也要被嚇得雙腿一軟,可是那個小女人卻是依然穩穩地往外走去。氣得衛冷侯站起了身,拄著拐杖幾步搶在了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胳膊道:“公主倒是在江南養肥了心膽了!既然都說了是誤會,你又是在生著什麼悶氣?”

  聶清麟苦笑道:“清麟無仗無恃,不敢生太傅的悶氣,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何總是患得患失,太傅乃人中俊傑,世間女子趨之若鶩。可清麟並不是能守住瑰寶的猛將,與其每日擔心何日會失去,倒不如從來未曾擁有。這數月的分離也足以證明,太傅也並非是離不得清麟……你我相識以來,經歷得誤會波折太多,可是我也能體會到太傅待我情真,我亦為太傅感動,動了真情,然情濃便有清淡時,清麟乃人間至俗女子,若是真到了那天,必定是受不得情關煎熬之苦,倒不如太傅憐惜,便是在有情之時且放了手,讓清麟長居江南,免了煎熬苦惱……”

  太傅聞言,氣得青筋已經是蹦起老高,這小女子口口聲聲戀著自己,卻又是轉身說要自己放手,以前因他受重傷而傷心流淚的模樣猶在眼前,可是轉眼的功夫卻是冷漠得不聞不問。

  這是多麼狠的心腸?虧得他還擔心她一旦知曉,必定擔心得食不下咽,終日以淚洗面。現在看來,倒是存了盼著自己早死的心思,然後便是可以自由地與那些個年輕稚嫩的少年郎們眉來眼去。這等不守婦道的女子,便是浸了豬籠也不解恨。

  就在這時,廳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妹妹救我!”

  聶清麟聞聲竟是自己的皇姐邵陽公主的聲音,她連忙推開太傅,疾步走了出去,只見庭院裡一個身形如鐵塔般的男子,一臉激動地將邵陽公主抱起,嘴裡不住地喊著:“我的邵陽,你沒死?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再找到你!”

  那邵陽公主從翻墨樓里回來,眼見妹妹被瘟神提審,心裡也是存著擔心,到底是血緣姐妹的關係,就算記不得以前的情誼,還是下意識地要擔心著,所以從馬車下來後,並沒有急著回房便是等候在廳堂外的小園子裡。

  可是沒想到,不大一會,便是個巨熊般高大異常的男子衝進了院子,見了她後,那對湛藍的詭異雙眸竟是眼含熱淚,一把將她抱起。真真是白日裡碰到了熊怪不成?嚇得邵陽扯開嗓子沒命地高喊尖叫,一張檀口愣是將休屠宏王爺的脖子咬得鮮血淋漓。

  這等混亂的場面真是讓人看了頭疼,待到好不容易分開倆人,又是各自分開安撫了一番。

  休屠宏一把揮開了要給他脖子上藥的侍女,一臉落寞的對坐在一旁的衛冷侯說:“怎麼辦,她竟是忘了我!”

  衛冷侯木著一張臉,臉頰那蛟龍一樣的傷疤微微泛著紅色的妖冶,他木木地說道:“真忘了,也強過冷了心腸故意要忘記……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第123章

  太傅與王爺自將鬱悶不提,那邊邵陽公主受的驚嚇著實不輕,她在內室里里拉了聶清麟的手,身子都微微顫抖,顫著音兒說:“那樣可怖的人,一臉的兇險,我怎麼可能會嫁他?莫不是他也如潘府三少一般強搶了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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