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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來參奏永安公主的是吏部的右侍郎,一臉的正氣、眼含熱淚,聲嘶力竭,滿臉都是公主的衣衫穿死了他們全家的憤慨。

  聶清麟認得這位,他原來是吏部榮尚書正妻的外甥,本來娶了自己的表妹——尚書家的二千金。後來發生宮變,這位的正義感突然一夜爆發帶頭參奏自己的尚書姨夫,大義滅親而一舉成名,然後又將自己結髮的妻子休回了慘遭家變的娘家,另娶了雍和王爺家一位庶出的千金做了正妻,總算是免了被太傅歸為榮尚書一黨而仕途隕滅之險。

  如今看來,這位侍郎是嘗到了揮舉“正義”鐮刀的甜頭,便擅自替著太傅把了把脈,覺得踩一踩這坐在龍椅上不挪位置的皇上一定能討得太傅大人的歡心。昨兒他去雍和王府,也不去看自己妻子身為妾室的親娘,只是備了厚禮向王妃請安,隨便聽聞王妃“不經意”地說起了公主的衣著,便心領神會,回家熬夜寫了篇憤慨激揚的周折,對著銅鏡又練了半宿的表情。

  不過聶清麟坐在簾後,聽了吏部侍郎的話才知自己昨日那身衣裳的來歷,心裡微微地一震,她昨日原本只是見那身衣服樣子甚是好看,少女愛美之心作祟,便獨獨選了那件,卻不知這衣服的珍貴幾何,如今聽了侍郎的參奏,心道:原以為自己的衣服都是內侍監一體的供應,奴才們怎麼的這麼不懂事?居然將這樣皇后都不宜穿著的奢侈之物供給了一位公主?

  待吏部侍郎好不容易陳情完畢,見太傅的臉果然是陰沉了下來,頓時心裡一喜,只當自己是解了太傅的心癢,繼續再接再厲說道:“公主一人如此,可若是京城中的婦人皆學起了公主的樣子,我大魏江山豈不是岌岌可危?陛下呀!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夠了!”太傅突然厲聲喝止,嚇得滿朝文武都是一縮脖子。

  那侍郎將要湧出的另一波眼淚也生生嚇回去了。

  “公主的衣物並非出至國庫,而是本侯的一己供應。眾位皆知,永安公主為聖上祈福,在廟庵里吃了不少苦頭,聖上愛妹心切,自覺虧欠親妹許多,又礙著宮規制度不能盛寵公主,龍心焦灼。

  我等人臣豈能不體察聖心?莫說一件綢紗的衣服,就是十件金縷玉琢的,我等也應竭盡全力!至於你們擔憂有人群起而效仿……倒是簡單,聖上一會就會下聖旨,打今兒起,天水紗為宮中供奉,民間敢擅用者便是冒犯龍顏,殺無赦!”

  這一句話,便絕了天下女子愛那天水紗縹緲如雲的心。

  太傅的盛怒,誰人能扛?本準備追隨侍郎隨聲附和的大臣頓時都閉了口,面面相覷,心道太傅這又是為了哪般?莫不是真受了聖人的教誨,洗心革面,從個佞臣變成了大大的在忠臣不成?

  至於那個倒霉的侍郎,太傅震怒之餘,見他喜愛專注於婦人的衣物事宜,便成全了他,免了吏部的官職,派到織坊看場子去了。

  下了朝堂。聶清麟脫了龍袍回到了鳳雛宮,命單嬤嬤打開衣箱翻撿出這些日子來的衣裙,擺得滿屋子都是。

  等到太傅進來時,差一點踩到了衣裙,不由得微眯鳳眼道:“這是要幹什麼?”

  聶清麟拿著筆紙,頭也不抬地邊寫邊說:“方才找了個熟悉織物的女官,辯了辯這些衣物價錢幾何。將它們分分類……”

  太傅目光一沉:“怎麼?是聽了方才那狗官的話,聖上不想穿了那些華貴的?”

  聞聽此言,聶清麟抬起頭來,瞪大眼說:“那麼些好看的衣裙,朕哪裡捨得?當然還是要穿的,只是以後在人前還有收斂些,免得以後錯穿給太傅惹麻煩。”

  衛冷侯看著龍珠子執筆歪著小腦袋的模樣,只覺得這心裡好似被塞入了什麼可又是怎麼都填不滿,慢慢踱了過去,伸出鐵臂一把將這小人兒高高舉起:“我衛冷侯寵愛的女子,只當是該享用這天下最好的,哪裡需要顧及那些庸才的非議!”

  “可是這麼多……太傅都是一人所出,朝廷的俸祿怕是不夠……”說完,又偷偷看了太傅一眼,太傅這心裡頓時帶了些氣兒:“聖上是怕微臣貪污不成?微臣雖不似皇上生在皇家裡,只是布衣出身,但是家裡甚是殷實,就算沒有俸祿也是養得起聖上的!”

  有道是:士農工商。商人位列百業最後。商賈逐利,一向為世人所輕薄。這龍珠子生在皇家,卻是最最上層的,倒是備不住這小混蛋私下裡看輕了自己。

  要知道,就連那奇貨可居的呂不韋官至國相,身為秦王嬴政的仲父,尚且心虛自己的商賈出身,弄了一堆文人編纂《呂覽》來掩一掩身上的銅臭味呢!

  衛冷侯從來是不介意自己出身商賈之家的,加之從小就備受寵愛,長成後又是個有本事的,壓根不知“自卑”為何物。但是想到這龍珠子可能會看清自己,但是心裡是又生氣又有些惶惶之感。

  聶清麟不知太傅大人心裡的起伏,見他生氣,便軟軟地說道:“朕可沒有質疑太傅清廉之意,只是太傅家中妻妾眾多,太傅男子氣概,必定都是不能虧欠的,感慨太傅的能幹罷了!”

  太傅心知,這小混蛋又是要拿這“不潔”之事來編排自己。可是要知這世間沒有一個“早知道”。太傅壓根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名女子動心如斯,若是早知道,怎會在府中安置那麼多的妾室,落了這愛吃醋的龍珠子的口實?

  當初攆了那四夫人出府時,太傅不是沒動過休了一干妾室的心思。可是只是微微轉念,便是一皺眉頭。

  若是因為一個女子的妒意,便盡休了早已過門的妾室,豈是大丈夫所為?自己雖是寵愛這龍珠,但是也希望她明白“分寸”二字,他衛冷侯豈是個會被個弱質女流牽著鼻子走的?

  “怎麼好了幾日,又吃這些沒味的飛醋?是不是又想抄了一宿的女戒?”太尉微沉著臉道。

  ☆、第52章五十二

  聶清麟心說無妄之災啊,怎麼只是單純地夸一夸太傅養家的本事非凡,也落得挨罰的下場?

  她微微抬起了眼,只是那麼有些濕潤地看著衛冷侯,被這樣綿軟的目光看得久了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被蒸煮得軟囊囊的,衛冷侯忍不住想去親吻她嫣紅的嘴唇,在熱切的親吻中,聶清麟微微地半睜著眼,她能清晰地看到男人閉眼時的每一根彎俏的睫毛,以及投下的那片陰影……

  幸好父皇提攜的是個俊美異常的,要是個肚滿腸肥,滿臉冒油的佞臣也要這麼冒犯一番龍顏……聶清麟忍不住微微一抖,頓覺原來這時日還不算是最最糟糕,便又有了煎熬下去的理由……

  太傅能沉浸在溫柔鄉里的時間不多,太多的事情等著他決斷,事務繁冗撓頭,有時也是很鬱悶難解的,但是一想到要讓那鳳雛宮裡的可人兒衣食無憂一輩子,便又有了奮鬥下去的理由。

  劫糧是上策,但是大魏親自出兵便是下下策。昨日看了半宿的地圖,太傅敲了敲桌面,倒是想出了絕佳的妙計。他連夜給給正在剿滅義軍的邱明硯修書一封,又給那乞珂公主修書一封。

  正在節節勝利的邱明硯心領神會。按著太傅的指示將正在向南逃竄的義軍一路緊逼到了橫嶺之下。安插在義軍中的細作在義軍被困糧糙將盡的時候適時獻計,嶺南正是春收的時節,糧倉都是滿滿的。

  於是餓得個個紅了眼兒的義軍,夜闖了南疆的營盤大寨,一口氣劫了當地連片的糧倉。一夥流寇能進行得如此順利,是因為之前與南疆王起了爭執的部落突然發難,因為引水灌溉的問題,兩個邊界相鄰的村落發生了爭執,越鬧越大,甚至幾個部落聯合的大軍壓境,南疆王心知是自己的妹妹在背後搞鬼,氣得恨不能,立刻殺了胞妹,不得不派兵去平息爭執。

  於是背後便是留了空子,讓這伙流寇幾乎毫無阻力地劫了大批的糧糙。

  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義軍劫來的米糧還沒有來得及入鍋,過了橫嶺時,便被早已等候多時的邱明硯大軍一舉包圍拿下,糧糙一路運往的大魏的軍營。

  南疆王事後得知,氣得是暴跳如雷,但是劫糧的是流寇,他在表面上還有修書感謝大魏出兵幫助剿滅了騷擾南疆的匪徒,這份感謝衛冷侯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可是到了討要糧食的環節可就難辦了,大魏先是滿口答應,然後又藉口大魏糧倉簡陋,暫時保存的糧食都受了cháo氣已經全發霉爛掉了,但是待到年成好的時候,大魏如果有了餘糧一定如數奉還之類的。

  南疆王心知明明是大魏做的套子,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暫時又無力直接與魏朝撕破臉,只能和血吞了打落的牙齒。

  這一招,走得神不知鬼不覺,讓朝臣們又不禁暗自翹起了大拇指,對這衛冷侯又有些心悅誠服。

  解了軍糧的困頓,衛冷侯實在是鬆了口氣,又命戶部頒布墾荒令,先從京城相鄰的郡縣開始,允許大魏百姓以戶為單位辟林開荒,每戶限定三畝。若無糧種菜種者,當地郡縣可補足一部分。如此一來,大大減少了流民,又多多開闢了荒田,實在是一舉兩得。

  措施雖好,但是也需要各地官吏上行下效,認真執行。而戶部侍郎葛清遠在認真督查,防止各地的地主富豪冒領名頭,囤積土地時立下了大功。這讓衛冷侯大加讚賞,對他倚重頗多。

  轉眼便是入了夏,天氣漸漸轉熱,因為幾日前生了些火癤子,因禍得福,聶清麟每日都要喝的苦藥汁總算是停了。

  太傅見她停了藥,問韋神醫為何葵水依然未至,神醫猶豫地說道:“按理說體內的寒氣已經是散了,但是到現在還未來,老朽倒是懷疑應是先前飲了什麼藥物妨礙了身體的血脈流轉……”

  太傅的目光轉冷:“你是說,她故意飲了什麼來拖延葵水?”

  韋神醫連忙低頭道:“那倒是未必是小主子自己飲下的,按著脈象看,年頭倒是久了,那時小主子年幼,怕是別人給她飲下的,只是不知她飲下的究竟是什麼……恐怕……”

  “恐怕什麼?”

  “恐怕以後就算來了葵水,受孕也是難的……”

  這一番話,讓太傅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他一路夾裹著暴風雨便來到了鳳雛宮。進了宮門裡時,便發現佳人正在樹下乘涼,阮公公命人在鳳雛宮的院子裡栽種了一株粗壯的紫薇樹。

  “紫薇花開百日紅,輕撫枝幹全樹動。”這樹倒是稀罕的,不但花開得嬌艷,而且只要輕撫樹皮便會樹枝輕顫,那紅花搖搖墜墜的,迷人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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