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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平的確遇到了一個妙人兒。在她在運河遊玩的最後幾日,在夜色闌珊里遇到了一個吹奏地笛子的樂師,那樣的白衣男子立在船頭,被溫潤的燈光籠罩著,簡直第一眼便迷醉了樂平公主。

  當下便是將這樂師一同帶回了京城,竟是連府外那面首府都捨不得放,偷偷地帶回到了宮裡。

  她也不知道飛燕為何有此一問,當然是不能說出自己獵艷的荒誕,便只說自己遊船,無非是看些歌舞,並沒有遇到什麼特殊的人。

  飛燕的鳳眼卻是異常犀利,只命人拿來早前通緝宣鳴時的畫像問道:“公主可是遇到了這個人?”

  說實在的,那畫像雖畫得精細,卻是難以畫出宣鳴一半的美貌。所以那樂平雖然早前也看過宣鳴的畫像,可是見了真人時卻從未將他與當年在飛燕那看到畫像聯繫到一處。

  可是現在被飛燕刻意的這麼一問,才猛然醒悟,這的確是同一人,當下心內便是有些忐忑,不知這畫中人犯了何事,竟是讓一向從容的皇后變了臉色。

  飛燕看了樂平的神色就知她在撒謊,當下便是一針見血地指出樂平身上的那薰香味道,簡直是跟當年太子呈現給先帝的編鐘樂隊,奏樂時點燃的沉香一個味道,此香有迷亂人心之功效,飛燕向來對這蠱惑的迷香就敏感,所以當樂平刻意親近靠將過來時,一下子便嗅聞出了這味道。

  當飛燕道出原委後,樂平也驟然變了臉色,終於是期期艾艾地說道:“只是遇到了個吹笛子的樂師,看著他吹奏得不錯,便帶回了京城……”

  飛燕站起身問道:“他現在身在何處?”

  樂平只覺得自己已經是欲哭無淚,直覺自己又是闖下了大火,哭喪著臉到:“他現在暫居在宮中的耳院內……”

  宮中的耳院是沈太后在世時,經常為她唱戲解悶的戲子們暫居之所,雖然是在宮中卻自成一院,若是想聽戲了,只需有太監引領這穿過一條宮街,便來到太后的宮中了。

  而太后的宮苑又是離觀月宮並不甚遠……糟了!飛燕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當下便是命人調撥侍衛兵分兩路,一部分趕往耳院拿人,一部分前往觀月宮嚴防。

  可惜到底是晚了一步,等到觀月宮,外院雖然有侍衛站崗,可是內院裡的侍女嬤嬤們卻是東倒西歪迷暈了一大片。而服下了安神藥,本該在床榻上休息的安慶公主卻是不見了蹤影。

  最要命的是,那樂平貼身的管事太監發現,自己隨身的出入宮門的腰牌也不見了……

  安慶服下藥後,便因著藥性昏昏沉沉的睡去,可是夢裡依舊是不安穩,許多的影像壓抑不住地噴涌了上來,一會是湖中的怪獸偷襲,一會是是個中年女子坐在花團錦簇的後花園摟著她笑著叫“安慶”,一會又是那個曾經驚嚇到她的皇帝,一身輕便的獵裝帶著她騎馬she箭,而她則開心地催動著小馬,不住地喊著:“二哥,等等我……”

  夢境到了後來,便是兩個粗鄙的大漢,狠狠地捏住了她的雙頰,不住地往她的口裡灌藥,那藥的味道奇苦,是她生平嘗過最難吃的東西……

  看著那兩個的大漢一臉的獰笑,安慶呼吸變得侷促,拼命地搖頭低喊著:“不……放開我,放開我……”

  終於猛地一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被一人攬在懷裡,身下一顛一顛的正騎在馬背之上。

  她微微抬頭一看,用披風緊緊包裹住自己的,正是晉王宣鳴。

  她微微的出聲叫著“晉王”,卻發現自己嗓子都因為方才在夢裡的嘶喊而有些嘶啞了。而臉上也是一片的濕意。

  此時已經離得京城老遠,宣鳴卻不肯停下馬匹,直到來到碼頭,起錨開船後,他才終於正視萱糙,嘴裡淡淡地說道:“你想起來了?”

  他利用了樂平入宮以後,便裝扮著太監利用腰牌出了耳院,稍微打探後,一路潛行入了觀月宮,迷暈了眾人後,將昏睡的安慶打扮成了小太監,略略地塗抹了些藥粉,伸出些紅斑,便裝成了生了麻風病的小太監,在宮裡的下役房的眼線幫助下,從宮中專門運送老病而死的宮人的偏門出了宮來。

  這一路來,安慶囈語不斷,他聽得分明,不過心內也是放下了一件——這個女孩到底是失憶的,並沒有存心開誆騙於他。

  安慶睜開眼便見到了這幾日來她日思夜想的宣鳴,可是夢境與現實不停的衝撞著她混亂的腦子,這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是如何面對宣鳴,若是夢中的種種只是夢,那該是多麼好……這麼一想,眼淚又是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宣鳴此時解了外衫,只著裡面的單衣,長發從解開的發冠里披散了下來,微微遮住了冰冷的眉眼,坐在船艙里厚厚的絨墊之上,慢慢地開口道:“該是如何稱呼你,我的小公主?

  打從來到了宣鳴的身邊,安慶從來沒有見過宣鳴這般冷漠,甚至是帶有仇視的目光看著自己,一時間,心內竟然是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般,難受得很,直覺慣性地想要靠在宣鳴的手臂上哭一哭。可是卻是被宣鳴一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這下子,安慶再也是承受不住,便是哽咽出了聲音,再次地向宣鳴的身邊爬去,宣鳴不肯給她胳膊抱,那她便乾脆扯住了宣鳴的衣角,蓋住了自己的小臉,聳動著肩膀哭個痛快,不一會,宣鳴冷眼在一旁看著,只見她邊哭便慢慢地又朝著自己這邊挪動了過來,冷著心腸伸手再推,眼看著她又應聲倒下,那哭聲驟然變大了許多,嗓子都變了音兒。

  宣鳴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安撫下趴在地上痛哭的水娃娃,可是手伸了一半,便強自又收了回去。他拼命地提醒著,她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大齊霍家的公主,萬萬是心軟不得的。

  於是伸出的手便再次慢慢地握緊了,只是不急不緩地在一旁小桌上拿起了小食盒,取了些酸梅曬乾碾磨打碎的梅粉,又放了一竹勺的冰糖,再用熱水沖泡,然後便將茶杯放在了小桌三。

  安慶哭得一時口乾舌燥,終於起了身,看見了那冒熱氣的茶杯,便又爬過去,小口喝了一下,溫度正好,便一飲而盡,那酸甜的滋味倒是平復了不少委屈的心情。

  她知道這是晉王特意為自己沖泡的,這樣酸酸甜甜的飲品,他是向來不碰的,一時間碎裂的心內又是有了些慰藉。

  她咬了咬嘴唇,小聲道:“晉王想必是心內厭棄了我的,為何還要將我從宮裡帶出來?”

  宣鳴看著安慶哭紅了的大眼,神色冰冷地說道:“既然你是霍家的女兒,自然是用你來要挾霍尊霆了,想想看,該是如何用你來羞辱一番霍家?賣入秦淮jì戶當是不錯的選擇,讓天下之士盡嘗皇家金枝玉葉的滋味……”

  宣鳴此言,自然是有些恫嚇的意思,並不會這般去對待,畢竟也是自己嬌養出來的,就算是利用報復,也不會如此下作。只是本以為聽了這話,安慶一定又要狠狠地痛哭一番,可是誰承想,她卻是陡然止住了眼淚,只是愣愣地跪坐著。

  半響過後,她才慢慢地低語道:“晉王對霍家之恨,萱糙是最明了的,可是安慶對自己兄長的敬愛,卻是萱糙不知道的,上天給萱糙與安慶出了一道難解的題目,可惜這題目就是天下最聰慧的頭腦也是解不開來的,這可是如何是好?”

  她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宣鳴俊美卻冷意十足的臉,略帶哽咽地說道:“在京郊的宅子裡,有我親手種下的金jú花,剛剛發了嫩芽,花開時一定很美,原想著待到秋天時,曬乾了給晉王泡茶之用,味道一定甚美……剛剛生了幼崽的狗兒土豆有些虛弱,也不知這幾日怎麼樣了,晉王一定要給它和寶寶找個心腸好的人家寄養……萱糙有太多的放不下,可是……最捨不得的是晉王您,您年歲這麼大了,還沒有娶媳婦,以前萱糙不愛晉王成親,因為您若有了媳婦,她便親近不得您了,可是現在,她盼著你成親,起碼有人在您身邊接著照顧您了……一切……保重……”

  說到這裡,萱糙突然起身,朝著船艙外奔去,生平最最怕水的她,義無反顧地跳進了凌冰冷的江水裡。她的腦子愚鈍,生平的愛好就是吃吃喝喝,那樣的一道難題擺在她的面前,竟是怎麼解都解不開的。一邊是自己敬愛的哥哥,一邊是這幾年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晉王,在她的心裡,這倆人都是一樣的重量,既然是解不開的,放不下,離不得的,唯有一死才能各自成全了。

  這樣的話,皇帝哥哥也不會因著自己的緣故而折損了皇家的威儀,而晉王若是肯看在自己一死的情分上,減少了對霍家的仇恨,活得舒心暢快些,那麼她死得其所!

  冰冷的水一下子倒灌進了她的口鼻之中,萱糙停止了掙扎,任憑著自己的身子漸往下沉去……

  第201章被擒

  就在窒息的渾然不知中,只覺得下墜的身體猛地被一股力量拉拽了起來。等到她劇烈地咳出水來時,才發現晉王渾身濕漉,臉色鐵青地跪在她的身旁擠壓著她的前胸,看到她醒了,便將她抱了起來,移入了船艙,只是只是緊緊地抱著……待得安慶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知覺時,才發覺貌似面色沉穩的男子實際上身體抖得甚是厲害。

  安慶的眼淚又是盈滿了眼眶,方才也是因著年幼,一時被晉王的話語擠兌到了死胡同里,只覺得只有一死才是解決諸多麻煩。可是此刻當靠近身體的顫抖傳遞過來時,她才覺得一陣後悔。

  曾經在一年前的月夜,他與她在西域異鄉看著明月,趁著酒勁,他講述了一個關於前朝宮苑的令人惋惜的故事,她知道那故事裡的主人公便是晉王宣鳴。

  那個他心愛的女子,便是被大齊的皇后沉入深潭活活淹死的。這是他的心結,而自己跳水之舉卻是又勾起了他的傷心往事,這麼想來,不懂事的自己真是死不足惜……

  這一時間,便是從這個死胡同又一路馳騁去了另一處牛犄角,愈加的悲切,可是卻再也哭不出眼淚,只是瑟瑟發抖地縮成了一團。

  這幾日心海的起伏澎湃,愛恨的攀附迴繞也是晉王躲不開,避不得的。他的性情寡淡,素來不喜外露自己的喜怒哀樂。卻偏偏一不下心跌進了暗藏著無盡尖刀利刃的情網之中。他可以在談笑之間謀算著千百條人命,冷血地看著他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可是方才這素來香軟懦弱的小丫頭,竟是在他眼前膽色橫生地跳入了江中。有那麼一刻,他不知該是如何反應,心中竟是想著,若是這麼的死了,一切倒是都簡單了,可是就在這麼想時,他又聯想到了平時日日相見的那張巧笑嫣然的俏皮小臉被水浸泡得浮腫的樣子……只是想一想罷了,竟是忍不住一陣的乾嘔,接著便是莫名的刺痛襲向心頭,身子竟是像被水中的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拽住一般,一頭扎進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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