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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容易止了驍王的胡鬧,待得收拾停當了,飛燕才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當她來到了宮門口時,宮門前的小廣場已經停滿了各色的馬車,各府的人頭攢動,當她下了馬車時,恰好與一旁也剛下馬車的太子妃傅林秀來了個頂頭碰。

  只這一眼,飛燕竟是唬了一跳。

  眼前這略帶憔悴的女子,哪裡還是當初一同在娘娘廟祈福待嫁的雍容淡雅的傅家小姐?明明是與自己仿佛的年歲,可是眼角卻是起了些細微的干紋,因著太過消瘦,顴骨也是微微凸起折損了原本的福相。雖然滿身也是金貴的綢緞裝裹,但是卻是仿佛被風一吹便散了架的,分明是病得不輕的樣子。

  飛燕不敢再多看,便是微微屈服向太子妃施禮打過招呼。

  “你是雙身子,不必鞠禮,快些起來吧!”太子妃有氣無力地說道,剛說了兩句便是微微有些咳嗽,便是寒暄後上了坐轎,先行一步入了旁殿等候皇后的傳喚。

  飛燕不禁想起前幾日魏總管同是自己說的京中坊間的傳聞。那太子好色荒yín,府里的姬妾有些出身不高,竟是從樂坊jì館裡搜羅去的,礙著皇子的身份倒是沒給名分,只是散養在府里取樂之用,有些個得了太子的嬌寵竟是愈加無法無天,將鄉野間小婦做派俱是一股腦地帶入了王府里,那太子妃也是整理東宮甚是辛苦,便是殺雞儆猴整治了一個最無狀的。

  可是那婦人卻是懷了身孕,因著挨了幾個嘴板竟是小產了,因而懷恨在心,竟是尋了空子往太子妃的飲食里投毒,雖是發現得及時,救治了過來,卻是烙下了病根,竟是再不能有身孕了,她先前只生了一女,再無所出,這便是意味著再不能誕下嫡子了。

  想一想,堂堂幾朝元老之家的大家閨秀,卻是因著狐媚的賤婦而傷了根本,再不能有子,心內的怨恨也是要將人生生壓垮的,也難怪現在見了她竟是憔悴成了這等地步。

  這次皇后宴請的出了皇家女眷外,皆是與皇家親近的功臣妻眷,便是要效仿著百官也要歡慶一番。

  皇后也是久病不見眾位女眷,此番難得設宴,眾位女眷也是不敢怠慢,接了帖子的,都是一早便來了。

  記得三年前,飛燕離京前,也是沒有機會與這些各府女眷打交道,就算了見了的,那些個女眷也是未見得將一個皇子的妾室入了眼去。可是這次卻是不同,皇后已經言明是為這驍王側妃接風洗塵的。

  再加上那皇上親封的正妃程無雙的離奇慘死,誰也是不敢輕看這位一直在天煞孤星般的驍王身旁屹立不倒的側妃了。

  天高皇帝遠,誰知是不是這位側妃用了什麼手段扳倒了女將程無雙。

  有些是先前便識得尉遲飛燕的前朝遺老的女眷,這次再看這位驍王的寵妾,當下心道:乖乖,也是難怪能收降了那陰冷的驍王的心思,竟是出落得這般貌美,懷了身孕了,竟是比少女還要明艷動人,當真是王府里嬌養出來的。

  飛燕與相熟的女眷打過招呼後,舉步便是往宮內走去。沒走幾步,便是看見本該在淮南的駙馬王玉朗正從宮門裡走出來。

  當王玉朗抬眼時,正一眼看到了飛燕拖拽著鳳尾裙擺朝著宮門這走來,那纖弱的身姿竟是又明艷動人了幾許……他不由得看得一愣,只待佳人輕輕瞟了他一眼,微微不悅地皺起了纖眉,才回過神來,連忙半低了頭,迴避著入宮的女眷疾步走了出去。

  第171章

  此番王玉朗迴轉京城卻是另有緣由。

  驍王初至北疆時,朝廷撥發的錢銀糧糙都要層層扒皮,到北疆時往往十不存一。一番秘密調查後,驍王發現剋扣的錢糧大部分都落入了太子的腰包,於是將自己調查所得編輯成冊,匿名送到了各個御史的府上。

  御史們拆了信件,看到羅列的一項項詳實數據,俱是頭痛無比。身為御史,發現這種貪贓之事,尤其事關前線交戰,自然當啟本上奏。只是這涉及的乃是太子,當朝的儲君,如果上奏惡了儲君,日後怕是要步了商君的後塵,難逃秋後算帳之禍。

  可若是不上奏,實在是違背了諫官的本分,況且既然有人匿名舉報,便是紙里兜不住火的意思。思來想去,御史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不在朝堂上奏,而是密奏聖上。反正是你們皇室的自家事,還是請聖上您老人家自己決斷吧。於是不幾日霍允的案前便擺滿了眾位御史們私下請遞的奏摺。

  對於那個不成器的太子,霍允心中已有定計,是以看過奏摺後便扔在一旁,不予理會,本想著這事就不了了之了。誰知真有那不畏權勢的耿直御史,見寫的奏摺石沉大海,便是在“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感召下,在朝堂上又上奏太子剋扣北疆將士糧餉,請求聖上徹查。

  太子的臉色氣得鐵青,真是恨不得殺了那個愣頭青御史的全家。在北疆因為驍王威脅而空手而返,他便召集手下幕僚商議如何向聖上解釋此事。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未準備妥當,就有御史在朝堂上上奏彈劾自己。

  霍允也是猝不及防,心中暗惱這御史是個不知進退的,但是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龍顏大怒,當庭喝問太子有無此事,太子自然是矢口否認。霍允宣布擇選大臣調查此事後便退了朝。

  回到寢宮,霍允不禁不由羞惱著挑起這禍端的驍王,旁人看不明白緣由,難道他這個皇上還看不出嗎?可恨的老二,竟是將這一堆爛事一股腦地全轉回給了他,半點兄弟情面也是不講。還真是逼著他這個父親嚴懲了太子不成?當真是張硬了翅膀。想到若是挑選一個重臣辦理此事,怕是難免要在太子和驍王間站隊,卻是和自己的心內相背。

  思來想去,便想到了駙馬王玉朗,這個王家的公子,許是娶了樂平的緣故,那性子倒是被磨礪得愈加圓潤光滑了,做事頗有乃父之風,善於左右平衡,滴水不漏,很是沉穩,於是下旨召他回京。

  御書房內,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王玉朗躬身站在一旁。霍允問了問樂平公主和淮南的近況,王玉朗一一回答。霍允嘆了口氣,說道:“淮南新定,而樂平前些時日流產,實是不該宣你回來。只是御史上奏太子剋扣北疆糧餉,事關重大,需得尋一妥當穩重之臣,我大齊雖然群臣濟濟,卻是唯有愛卿當得此重任。”

  王玉朗連忙躬身到:“謝聖上信任。微臣必不辜負聖上,查明此事。”

  霍允點了點頭,說道:“安慶公主被擄一事,朕心中實是難過。皇后更是每日以淚洗面。愛卿當體諒聖心,便是貴為天子也是難以免俗,人到中年驟然痛失子女,該是怎麼一個悲切了得?便是有千錯萬錯,總也是自己的孩兒,自己說得罵得,可是想到在外面受了委屈,落了白眼,當爹娘的心內總是不好受啊!”

  王玉朗跪在龍案之下,諾諾言是。

  聽完了皇帝的垂訓後,王玉朗走出御書房,可心中還是揣度著方才聖上之言,依著皇上方才的意思便是失了一個女兒已經是傷心欲絕,卻是不能再失了兒子。這個太子縱使有千錯萬錯,卻是霍家關起門來事情,聖上怎麼處置儲君都好,卻是不能讓太子的錯處昭示天下後,被迫得廢了儲君……總之,聖上的面子比天大!

  想到這,王玉朗微微冷笑。可嘆自己當年埋首於聖賢之言中數載,到頭來卻是發現,朝堂之上的微妙,卻是四書五經里俱沒有記載的,若說以前的書本還有哪些用途,便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天下最需要讀,而又最難讀的那本書,其實便是“人心”二字。

  驍王本就戰功彪注,現在又先定淮南,再平北疆,攜勝而歸,聲勢卻是遠遠超過了太子。如果從此一家獨大,實在是皇上所不喜……

  本來皇上的意思,應該是見太子這盜取糧倉的碩鼠盡推給驍王,就算驍王彈劾下了太子,那太子之位也輪不到彈劾兄長的二殿下來坐,至於皇帝其他的兒子,不是不成器,便是未成年了,倒是可以虛設儲君之位,解了皇帝的疑慮。可惜驍王卻是不照常理出牌,讓皇帝的打算落了空。

  皇上正值盛年,安穩與儲君之位上的,可不能是一隻猛虎,那個太子雖然無功可建,為人不夠大器,卻是居於儲君之位上最好的擺設……至於那個驍王,且等著被皇帝壓著!只要皇帝康健一日,縱然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要被死死壓在五指山下的……

  便是心內正盤算的時候,便是一抬眼,猛然見了佳人映入眼帘。,彼時佳人正提裙款步下了馬車,身姿裊裊婷婷,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顧盼皆是生情,竟是叫人一看便是忘得移開了眼。

  有些人事,只因為當初的憾然放手而變得愈加彌足珍貴。以前的他,還是不太懂這個特立獨行的奇女子的。後來才漸知了她在父親去世後幾年的行蹤,當真是女中的豪傑……只是,直到那一刻他也才知,為何放出父親提出退婚時,她為何能一臉平靜地接受,只因著那時,她的心內早就便是有了另一個男子……而他王玉朗從始至終都是一廂情願,從來沒有入得佳人的眼中……

  想到這,王玉朗適時地低垂下來,遮擋住滿臉陰翳,快步走出了宮門。這朝堂之上與深林無異,無論文武拼殺的便是“本事”二字,權力也好,絕美的佳人也罷,只有等到極頂的勝者,才能從容地享受著犒賞。

  就好比尉遲飛燕,能徹底征服這個女人的,絕不是什麼痴心的愛戀,只有手握無上的權力才可以徹底地享受這個女人的種種美好。在權力的面前,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都是可以輕易泯滅的,她不正是如此嗎?竟然心甘情願地服侍著父親昔日的敵人,乖順地躺在他的身下為他生兒育女……

  思及方才見她穿著遮擋孕意的寬大衣裙,王玉朗眼底的墨色更濃……他,還要變得更強……

  皇后宴請女眷甚多,便是在宮中的崇化殿舉行宴飲。

  因著飛燕是主角,所坐的位置自然是離皇后最近了。

  許是受慣了皇后的冷落,這皇后驟然的熱絡,也是讓飛燕心下有些忐忑。幸好那沈後也是個天生冷情的人,就算有心示好,也不會熱絡得叫人無所適從,不過是與飛燕的話略多了些。

  下面的人都是看慣了眼色的,見沈後對著飛燕和顏悅色,頓時心下雪亮,更是不敢以妾室的階位輕慢了這位驍王府的側妃。

  就在這時,宮外突然有人稟報:“慧貴妃前來覲見皇后!”

  沈後一聽,眉眼細不可見地輕輕皺了一下,然後緩聲道:“請慧貴妃入內。”

  飛燕也是抬起頭朝著殿門口望了去。這個慧貴妃可是不同與皇帝的眾多新寵。霍允雖然這幾年漸開了色戒,但是到底是給患難的髮妻幾分顏面,冊封晉位的無非是昭儀一類的封號,若是家裡出身極好的,便是要給個妃位。可是這貴妃乃是僅在皇后之下的位分,甚至可以助皇后協理六宮的權利,實在是尊貴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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