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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土法子製成的豬油胰子,雖然味道不甚出奇,竟是特別的滋潤,又是有消炎的功效,寶珠只用了幾次,便覺得手上的乾裂之處好了很多。

  她心內感念之餘,也是越發覺得這側妃自從入了北地,就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對著蠻荒之地竟是駕輕就熟一般適應得輕鬆自如。

  無論遇到什麼窘境總是能想出解決的法子,好似在此地生活了許久一般,遇到問題,便氣定神閒地盡解決了。這般賢婦,也難怪驍王愛若珍寶。

  雖然心下納悶,卻是不敢多言,便是更加盡心地服侍著側妃,讓她在這極寒之地生活得舒適些。

  伴著溫水,飛燕用豬油胰子塗抹在身體上,不一會便揉搓出了些白色油沫,皮膚很是滋潤舒慡,剛剛洗完,就聽到了營外有人傳達驍王的口諭。

  飛燕便連忙起身擦拭趕緊水漬,在寶珠的服侍下換上了乾淨的男子衣物,用青巾包頭後,便去了大營。

  飛燕一入營帳,眾人的眼前不禁一亮,只見她窈窕的身材在那青衫束帶的襯托下倒是有幾分颯慡英姿。因著剛剛沐浴過的緣故,身上還帶有淡淡胰子的獨特味道。只是那原本不好聞的味道被那柔肌玉膚一蒸騰,似乎就醞釀出了獨特的清香,讓這群兵營里鐵血漢子們微微的有些分神。

  不過還是有人先回過神兒來了。盛將軍乃是驍王旗下的一員老將,自然是做派老成,他一見這辦成男裝的女子進來,便是眉頭一皺,決意不能任憑驍王恣意,應當盡一盡忠心部下的職責,當勸諫時當勸諫。

  可是他心內還在醞釀著說辭時,一直埋頭查看地圖的驍王見她進來,便是揮手示意她過來。

  “一個時辰後,大軍要趕在天亮前開拔到胡戎部落的駐紮之地,可是因著胡戎遷徙,現在駐紮之地緊挨著聖水河以北的大片丘陵地區……軍營中現在竟然無一張那裡的詳實地圖……”驍王皺眉道。

  接下來,眾人看到,也不待驍王說完,那個平日裡總是在鍋灶茶水間圍轉的姬妾,輕輕點了點頭,一撩衣衫,便坐在書案前的小凳上,提起了毛筆,沾上墨汁,微微閉起嫵媚的鳳眼,略沉吟了一會後,瑩白的手腕輕輕翻轉,在一張素白的宣紙上開始專注地繪起了山川丘陵的地形圖來。

  這下子軍營中不識得飛燕的幾個將軍更是又驚又疑,也就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女子已經描繪完畢,取了書案上的一盒滑石粉,均勻而嫻熟地撒在泛著墨痕的圖紙上,又輕輕一吹,吸乾了濕潤的墨汁後,將地圖呈給了驍王。

  “胡戎一部的傳統便是平日分散而居,除胡戎王外,還另有幾個閒散部落的首領。就算此時他們聯合作戰開拓疆土,卻也是各自為政,絕不會合營在一處。所以還請二殿下在派兵時多加留意,以免不能合而圍之,有漏網的宵小破壞了殿下的大計。”那女子畫完地圖,突然出聲,清冽的聲音入從山崖上滾落的甘泉一般撞擊進耳中。

  當她畫完的地圖被書童拓印下來,分發到了營帳里其他幾位將軍的手中時,所用先前鄙視這卑賤陪寢女子的將軍們全都瞪大了眼睛,心內暗暗吃驚。

  這手中的地圖山脈河流描繪清晰,甚至將一些隱蔽的當地人才知的捷徑小路也一一標註出來,繪圖的手法絕對是久歷兵營之人才能如此嫻熟地運用,甚至將最佳的行軍路線也用一條虛線標註出來,這等心思,可當帥才!

  ……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第152章

  出了大營時,自然有人問向肖青。肖青倒是沒有隱瞞驍王的心腹愛將們,只是說那是驍王府的側妃,前朝大將尉遲德的獨女。

  這下,幾位將軍倒是減淡了輕薄之心。武將不比文臣互相輕賤,戰場之上一較高下,只要是有真本事的,也是能贏得敵手的尊敬。尉遲德將軍絕對有這樣的資格,那是是一個屹立不倒、鐵錚錚的漢子,可惜只是投錯了主公,壯志未酬身先死……

  想到這裡也就是唏噓一聲,不過他的這個獨女竟然有繪圖之能還真是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

  “竟是同程將軍一般,也是個巾幗的女豪傑。”有人忍不住贊道。

  另一個人卻是不以為然地“切”一聲:“程無雙也算是豪傑?當年攻打四里河,她給老子打支援,生生是拖延了足足一個時辰,兄弟們被圍困在山崖上,當時跳下去的心都有了……過後才知道,她去增援了驍王,用得著她嗎?二殿下明明是遊刃有餘,用得著她錦上添花?”

  另一個人道:“噓,小點聲,難道你不知嗎?皇上已經賜婚驍王,那程無雙已經是驍王府的王妃了!”

  “倒是會鑽營的,到底還是被她如了心愿……”

  飛燕走出大營時,恰好在他們身後聽到了這些話,心內不禁又是略起了煩悶。身處在這大漠荒野,倒是將那後宅的煩心事,遺忘得乾乾淨淨,只是聖上此番賜婚態度強硬,戰事結束之後,二殿下又是如何回絕呢?

  不及多想,整個大營開始調兵遣將,兒郎們紛紛披掛戰甲,擦拭彎刀盾牌,向胡戎的駐地進發,一場激烈的戰鬥即將打響……

  一場大戰乾淨利索,因著有詳實的地圖,驍王選擇的時機與進軍路線無可挑剔,打了胡戎一個措手不及。加之攻襲胡戎大營時,統帥犬哈公主並不在兵營里,主力部隊也一併帶走了。齊軍更是勢如破竹,一舉俘獲了胡戎部眾近千人。可是搜遍了全營,又審問了幾個部落的首領,都沒有安慶公主的任何消息。

  驍王騎在馬背上,心內暗暗有些焦灼……安慶,你到底是在哪裡?

  當胡戎被偷襲的消息傳到了白露山上時。宣鳴微微地揚了揚眉,他一早便料定驍王會先除胡戎再平白露山。可是這驍王似乎也是太急切了些,現在胡戎因著與白露山不和,經常小有衝突,驍王大可安坐壁上觀,可是他卻在這個時機近似匆忙地去攻打胡戎……這內里的緣由便是值得人琢磨了……

  突然“啪嗒”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宣鳴微微抬起長睫鳳眼,朝著出聲處瞟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穿粗布衣服女娃娃摔倒在了地上,她的面前是倒扣在地上的吃食,那雙白嫩嫩的小手似乎是被灑出來的熱湯燙到了,怯生生地湊近了嫣紅的嫩唇,輕輕地吮著……偏偏那雙大眼還盯著宣鳴,無措地立在原地等著責罰。

  宣鳴的眉頭輕輕一皺,真是有些想不透衛宣氏是從哪裡找尋了這麼個笨蛋。

  那日醒來,一聲脆亮的“姐姐”簡直驚呆了一眾人等,緊接著就發現這女娃正發著高燒,便丟到了醫帳那裡治療,軍營醫療簡陋也不過是些土法退燒罷了。加上這一路走來,女娃被灌了不少的迷藥,更是昏昏沉沉,等到燒推了,竟然儘是忘了前塵,說不出自己的爹娘名姓,有些痴痴傻傻的。

  到底是個小孩,清洗乾淨了小臉兒,白嫩嫩的圓胖臉蛋兒搭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任誰看了都會生出幾分憐意。既然已經燒壞了腦子,便是問不出這孩子的身世了。可是看她那白嫩的手腳,一看應該是個富庶人家的小姐,可憐見的,不是為何被衛宣氏劫掠了去,如今到了這白露山上,便再無返家的可能。

  山上女眷稀缺,甚至許多領兵的將士的終身還沒有著落。這女娃年齡雖小,可是再養上幾年,便是到了適宜婚配的年齡了。看那眉眼一準是要出落成個美人的。

  所以雖然燒壞了頭腦,卻是一早便有幾個還沒有妻妾的將軍前來巡視貨品一般探視這個女娃了。最後被白露山上的一位呂姓的將軍定了下來。

  這呂大同年近三十,前幾年在亂軍中死了老婆。他天生驍勇,乃是白露山有名的拼命三郎。成過婚的男子,一時都是離不得女人的,便是趁著出征時,在胡人的寨子裡搶了一個婆娘。

  這在諸葛書生尚在的時候,是堅決不允許的,若是有膽敢jian掠婦女者,便是要斬立決的。

  不過後來,那軍師突然神秘失蹤,樊景將軍又是迎娶了阿與公主,山上的風氣也為之一變。那阿與為了籠絡人心,不但將自己陪嫁過來的幾名侍女送給了白露山的將士溫暖床榻,甚至還花銀子買了幾個年輕貌美的私jì上山,設了紅帳供將士們消火之用。這道yín念的閘門一旦打開,便是再不好合攏。更何況樊景也是三妻四妾,更無什麼立場束縛將士。

  漸漸的,這山上便時有路過的良家被劫持搭配軍營里糟蹋私占的事情發生。

  如今,這女娃上了山便也是註定要留在山上為將士生養孩子的。那呂將軍一看著著粉雕玉砌的小女娃,便是錯不開眼兒了,只覺得自己前半生睡過的女人都抵不過這女娃的一根手指頭,當下便是拔出了寶劍,衝著其他前來相親的同僚們叫起板兒來。

  這姓呂的泛起渾來便是個混不吝,其他同僚也是深知他的秉性,犯不著為個還沒有張開的女娃跟他叫板。便是都退散了。

  這呂大同心內自然是欣喜,便是要將這女娃抱回自己的營帳去,丟給胡人婆娘先養著,待得過上幾年長得齊整了,再名正言順地給他傳宗接代。

  但是這自醒來便在這陌生環境裡一直惴惴不安的女娃,一看滿臉橫絲肉的呂大同一臉獰笑地要過來抱自己,登時嚇得尖利地大叫了一聲,狠狠地咬了他的胳膊一口,便鞋也不穿地衝出了營帳。

  剛奔出營帳,恰好看到了宣鳴,如同剛剛出殼的雞雛一般直直撲向了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母雞”,抱住了宣鳴的腰便是不肯再放手。

  那呂大同被咬得惱了,跑出來時,也不管不顧紅著眼兒要去拉扯那女娃,卻被宣鳴一記冰冷的眼神釘在了原處。這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倒是勾起了宣鳴心內刻意遺忘的一幕,臉色頓時難得地陰沉了下。

  前朝太子並不是皇帝的親生孩兒,而是從皇帝的親生哥哥宣鎮康那裡偷偷過繼來的。按理說這前梁的江山,本該是由宣鎮康繼承大統。他為人周正,文韜武略皆是上乘,怎奈宣鎮康為情所傷,因著心上之人不被皇室接納,含冤逝去,而憤然出家。

  有時,宣鳴看著自己的名義上的皇祖父荒誕誤國的樣子,難免會心神感慨,若是自己親生的祖父不是情根深種,是不是大梁的歷史也會改寫了?

  所以他一直暗暗警醒著自己,當是以“情”為戒,萬萬不可意氣用事,任由著那縹緲無依的軟弱的情感兒掌控了心智。

  所以,當年那女子哭著來求自己時,他自認為自己沒有動情,冰冷著心腸,漠然地袖手旁觀,眼看著她被父母迫著披上了紅衣,被一頂小轎送入了皇宮。只因著他的父王勸慰著他,身為人臣與孫輩豈可與皇上爭搶女人?天理不容,人倫不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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