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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慶得意地點了點頭,又道:“而且他必定是要最最疼惜安慶的,不然像姐姐的駙馬那般,豈非無趣?”

  說到這,她有想了想道:“不過姐夫的官運倒是極好的,聽母后說他很有可能頂替父職,繼任丞相呢!”

  飛燕笑著沒有說話,心裡卻是暗暗吃了一驚。想不到只是這麼短短光景,王玉朗竟是如此深得聖心,依著他的閱歷繼任丞相之職,可能嗎?

  遠離了北疆的戰火紛擾,一天過得便是分外悠長……

  大府郡的驛站,雕樑畫棟的西樓一側,駙馬王玉朗坐在書桌之後,右手輕撫著眼角上的傷疤,望著窗外青黑色的天空中高掛的圓月出神。

  傷疤從額頭一直貫通到眼角,差一點便碰到眼睛。這是王玉朗在北地戍邊一個小鎮時被流箭所傷留下的,所幸羽箭she到額頭時已經餘力盡去,才沒有she穿他的腦殼,而是斜著在他額頭滑了一下,掠過眼睛掉落到地上。如果是以前的王玉朗,怕是會嚇得落下馬來,屁滾尿流地滾回京城,再不敢來這等危險之地。

  可是那時的他,卻是泰然自若地從懷中取出一塊千秀齋出的絹帕,擦了擦臉,便繼續頂著響馬溜哨繼續前行。所謂的督軍,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蠻荒的邊疆,小鎮的居民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孤寡老殘,無處可去的,昨日蠻族攻入後也俱是被殺。小鎮所剩的只是斷壁殘垣,遍地屍體和失去主人偶爾嗚咽一聲看到有人便彷徨逃竄的家犬。

  這樣的情形初時還能讓他忍不住翻身下馬嘔吐,看得久了,便是漸漸的麻木了。

  也是難怪“若個書生萬戶侯”!驍王每次見他那鄙夷的神色也是有緣由的,大凡經歷過戰場種種生死之人,看到他這種閒置朝中,依靠著父蔭庇佑的弱質書生又怎麼會放在眼中呢?也只有經歷了北疆生死的考驗,他也更加痛恨自己以前的隨波逐流,軟弱無能。

  這世間的種種畏懼,大抵都是從“怕失去”開始的。以前的他怕父親的失望,怕王家清譽的受損,怕自己辜負王家先人的種種期許,可這種種的懼怕畏喏妥協,最後匯總到一處,竟是換來了什麼?

  便是違心遵從父命,被迫放棄心儀的女子,卻娶了個狀如潑婦的婊子入門。原是以為自己的忍氣吞聲,能換來家宅的安寧,可是那女人一次次放蕩無忌的行為竟是讓自己與父親在朝堂之上丟盡了士卿大夫的臉面。在一次次同僚譏諷憐憫的眼神里,王玉朗總覺得似乎自己的身體裡有什麼在一點點地流失殆盡。

  甚至有一次深夜他無意走進府宅的後院,聽到公主與府里年輕俊朗的馬夫在那苟且的聲音,那一聲聲粗重的喘息和調笑聲,如同無數把利刃直直地插進心裡,再來回地攪動。那一次他甚至想到了以死明志,才能將那醜聞帶給王家帶來的恥辱洗刷乾淨。

  可是當他扯了一段素錦,懸於樹幹,將頭伸進去的那一刻,他突然生出太多的不甘。他不甘王家如此被人侮辱,他不甘自己如此被蔑視,他不甘自己無法保護和擁有真心之所愛,他不甘……就在那一刻,他心灰若死,又死而復生。人若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當他不再擔心不再懼怕時,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活出一個不一樣的風采。

  從此之後,他對樂平的行徑不聞不問,縱然偶爾撞破也是視而不見,也再不擔心朝堂群臣的反應和背後的指指點點。便當自己如死了一般,活著的每一刻便都是重生。

  此來淮南,乃是受了聖命所託。南麓公府倒台後,沈國舅對富庶的淮南生出了覬覦之心,想託辭沈皇后希翼聖上派他來主政淮南。聖上卻是置若罔聞,欽點了王玉朗奔赴淮南,接手此地的諸多事宜。更是要他秘密訪查驍王在此地的民聲,密奏給聖上。

  王玉朗收回思緒,將桌邊的油燈挑亮,拿出一份空白奏摺,提起狼毫,略一思索,便龍飛鳳舞地寫起來。

  “驍王初至,沿途擊匪,群匪斃命。整治鹽場,興修水利,改善民生。繼而清吏治,誅南麓。臣至淮南,百姓皆贊驍王,所到之處皆俯首下跪。南麓公本地經營三十餘載,不及驍王來此一年之官聲民望。振臂一呼,四方響應,功震天子……”

  寫了一陣,王玉朗停下筆,看著那句“四方響應,功震天子”覺得似有不妥,他抬眼看著剛剛掛在驛館牆壁上,自己總是隨身攜帶的捲軸,一個古樸的大字赫然其上——“拙”!

  如今齊朝開元盛世,君強而臣也強,遊走其中,便是要如同棉絮一般,綿軟纏繞這些鋒刀利刃,而萬萬不可鋒芒畢露……

  想到這,他將奏摺揉搓成一團放到一旁。又鋪開一張柔白細膩的宣紙,輕輕地蘸上墨汁,一時腦中疲累,無暇再組新詞,便是信手在宣紙上流暢地描畫起來。

  過了片刻,幾筆線條就勾勒出一位羽衣飄飄,宛如天仙一般的佳人便呈現在宣紙之上。

  畫好之後,他便輕輕放下畫筆。畫中的女子用三支玉釵梳成墮馬髻,眼眉低斂,舉止嫻雅,正是白日所見的那一位女子。

  王玉朗細細端詳著畫中的女子,手指在白皙的宣紙上輕輕游弋,想著今日所見之佳人一顰一笑。

  好一會後,燈火在燈罩里又跳動了幾下,王玉朗似乎是從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裡驚醒,慢慢地抬起手將畫紙和剛才的奏摺都移到手邊的香爐里,靜靜地看著它們被火苗吞噬,慢慢變成一團黑灰,抖落在了青磚地板之上……

  略歇息了一會,王玉朗又拿出一份空白奏摺,寫道:“昔南麓公時,淮南米糧產出數倍於中原,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庇暖。淮南歸於聖命不過數載,驅逐強匪,興修水利,戶戶皆有餘糧。百姓言必稱大齊,此皆陛下之功也。臣才疏學淺,初來此地心內惶恐,唯恐辜負聖命,不能延續驍王之功……”

  待得寫好,天色微亮,傳來了陣陣雞鳴聲,他抬眼看了看天邊漸露的紅霞,心內冷笑倒是要去看一看他那有恙在身的愛妻了。

  畢竟現在驍王不在府內,倒是可以……

  第138章

  扳著手指頭,驍王已經走了有四日了,不知面聖是否順利。北地天寒,雖然離赴任的時日尚早,倒是要早早備出禦寒的衣物。

  魏總管找來的皮貨商進了一塊上好的貂皮料,便是送來給飛燕過目,挑選下毛色,再揀選下時下流行的款式,好一併裁製出來。

  “側妃您看,這塊皮料可好?一水的雪白,不帶一絲的雜毛。”魏總管指了指這皮料說道。

  飛燕伸手摸了摸那皮料,因是送到王府里的,皮料商拿來的也俱是特殊硝制的皮料。皮板薄而柔軟,fèng製成斗篷上身也顯得利落好看。畢竟那些個達官貴婦有幾個能如獵戶樵夫一般整日地呆在冰天雪地里討要生活?出門暖轎馬車,入門地龍手爐,都是凍不著的,穿著這皮裘追求的也不過是個貴氣逼人罷了,是以這些個皮料沒一個是厚重的。

  飛燕來回摸了幾下,搖了搖頭,對魏總管說:把這些個都送回去吧,告訴那商人,這些皮料太輕薄了,二殿下此去的乃是漠北之疆,那的冬天可不似這淮南,可是要將人的耳朵凍掉的,二殿下又愛騎馬,更要備下能抗風的冬衣了。讓他再送些皮料來,毛針要夠密,皮板也要厚實些。”

  魏總管一聽連忙稱是,可是心內卻是暗暗的佩服:這側妃的心思也是夠細的,竟是連這一點都想到了,莫不是去過北地?不然怎麼會想到這點?

  將魏總管要將皮料帶走,飛燕想了想又叫住了他:“這些個皮料也不用全退回去,那塊純白色的給安慶公主預備著制一件半氅,盤扣就用前些日子新收的那幾塊鎏金鳳尾石,一會你將剩下這些再送到大公主的院子裡,讓她挑選出中意的,也一併制了吧!”

  魏總管也是一一記下。

  那個樂平公主就是個惹事的禍水,可是面上的恭順還是要維持的,如今她寄住府上,府內製冬衣,不帶上她的份兒,反而落人的口實,飛燕不欲在這些小事上讓人挑理,倒是逐一都交代到了。

  過了一會,魏總管卻又慌慌張張地回來了,小聲地說:“側妃,方才奴才送皮料過去,那柳媽正巧要出來,她……她說駙馬爺剛剛來過了……”

  飛燕頓時微挑眉毛,王玉朗竟然來過了?為何她竟不知?

  魏總管看著飛燕驚訝的樣子,連忙道:“公主所在的宅院因著在王府一隅,離大門較遠,是另有個偏門的,原是為了失火時疏散之用,後來,加固王府時,奴才怕有宵小混入,命人用鐵鏈木板將它封住了。

  結果那樂平公主今早晨命人將那門封給卸下來了,王駙馬就是從那門進來的,他在的時候,柳媽因著在門下伺候著,走脫不得,他走了後,這才出來準備告知側妃……”

  “柳媽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可是有吵起來?”

  魏總管連忙搖頭道:“那倒是沒有,兩個人都是和和氣氣,尤其是公主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

  飛燕騰地站起身來,準備去見樂平公主,可就在這時,卻聽有人來報:“樂平公主請側妃過去一趟……”

  等飛燕來到樂平公主的院子裡時,便看見那樂平正是一臉愜意地命著侍女們收拾打點著行李。

  “公主,您這是……”

  樂平坐在藤製的搖椅上,身後的侍女朧月正給她輕打著扇子:“駙馬爺說在驍王府畢竟給二哥添了麻煩,他已經在淮南買下了府宅,讓本宮去那裡靜養。”

  看飛燕微微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樂平竟是有些得意地笑了:“怎麼?傻了?有什麼可意外的,你也好,母后也罷,都是有些大驚小怪!就算本宮肚子裡這個不是他王玉朗的又怎樣?難不成還能鬧到皇上那去?他還要不要自己的仕途前程了?駙馬爺說了,像是安心待產,以後待孩子出生了,他會尋個妥當的由頭,給孩子尋個養父母一併帶入京城的,免得本宮對孩兒相思苦楚。”

  深吸了一口氣後,飛燕才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你可是要想好了,當真是要隨駙馬爺離開?”

  樂平接過侍女香桃遞過來的果盤,撇著嘴兒道:“不走,難道是留在這兒,看你一個小小側妃耍著威風?哼……”

  飛燕沒有接著問下去,既然是駙馬爺親自來接人,莫說她是小小側妃,就算是驍王在此,也沒有阻止妹婿來接自己妻子的理由。

  當下便是不再多言,可是安慶公主卻是不肯走的,撅著嘴要留在二哥的府里,樂平向來對她這個小妹也是沒有什麼耐心的,所以也是懶得帶她的,將小公主就留在了驍王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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