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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實際上便是隱形地宣告,傅林秀便是那板上釘釘的太子妃,這不由得讓眾人投去羨慕的目光。一時間納禮結束後,傅小姐的四周當真是熱鬧得很,女眷們眾星捧月般圍繞在了身側。

  飛燕倒是沒有湊趣,而是一個人默默地出了殿門,等候著皇后擺駕戲園子去看戲。

  前梁盛行的劇種,到了大齊這裡便是走向了末路黃昏,因著皇后是新野人的緣故,最近京城裡盛興著連梆子戲。這個戲種原是不登大雅之堂,只是在小地方祭祖的時候搭台子去唱上三天圖個喜慶而已。

  可是因為新野出了真龍天子的緣故,這連梆子戲也是跟著雞犬升天,被皇后請進了京的班主也是個有眼色的,花重金請來先生沒日沒夜的趕出了幾個新劇本子,又讓班下的戲子們排練,趕著天兒的讓宮裡都能瞧上個新鮮的。

  公主落座的時候,見飛燕坐得甚遠,便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此舉又是讓一乾女眷們心裡敲起了邊鑼,這驍王府未入門的側王妃竟是得了那性子向來孤高刁鑽的公主如此厚待!待她竟是比那准太子妃傅小姐還高看一眼似的,真是讓人有些嘖嘖稱奇。

  不過尉遲飛燕卻有些承接不得這樂平的拳拳盛意,只覺得當妹妹的倒是真與他的二哥像得很,都是忽冷忽熱讓人摸不住脈門。

  而那皇后則將傅小姐叫到了身旁,坐到了一處看戲。

  連梆子戲的唱腔是新野方言,幸好並不是晦澀難懂,就算是京城裡的那些個舊族們也能聽得個囫圇大概。

  今日因著都是女眷,上演的是《龍宮緣》。,講述的是一個窮書生因著機緣巧合救下一隻海龜,進而入了東海的龍宮成為了龍王的佳婿,卻因為大舅哥龍宮太子棒打鴛鴦,夫妻離散破鏡重圓的故事。

  扮演著那窮書生的戲子甚是英俊,剛一亮相便引的看台上的貴女千金們眼睛一亮,巾帕遮唇掩著笑意看著那書生的風流作派。

  飛燕以前就不愛這類咿咿呀呀消磨度日的營生。後來去了白露山更是與這類脂粉氣十足的消遣絕緣。若是放在兩年前,便是想破了頭,也絕想不出自己會坐在大齊的高殿之內,與大齊的公主皇后一起聽著這窮極無聊的地方小戲。

  若是依著飛燕來看,這劇本子本身就是有些讓人琢磨不懂,事理不順,那大龜乃是龍宮龜丞相,因著書生救下了龜丞相,便將龍女許配了這凡人。怎麼想也應該是龜丞相之女感念救父之恩以身相許才對啊!

  不過坐在她一旁的樂平公主卻看得是津津有味,見她微微蹙眉,便問到:“怎麼?難道這戲不好看?”

  飛燕見公主問起,因著是閒話無妨,便據實說了出來。沒想到樂平聽了竟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竟是這也看不出?那書生多俊啊,必定是被龍女一眼看中,尋了由頭嫁與書生啊!那亡八的女兒便是想嫁,也必定是被那龍女整治得出不得聲了!”

  這番近乎粗野的話,還真是只有樂平這位大齊公主才說得出來的話。若是真有個英俊的被她入了眼,也真難說這位大齊“龍女”會不會借用強權掃平路障,一親男兒芳澤。

  見飛燕有些驚異的微瞪著眼兒,樂平公主直以為她還是有些不信,便是有些惋惜地搖搖頭:“原道你是聰慧透頂的,沒想到竟是這般看不清男女之事,二哥該把你收入軍帳才是,這般榆木腦袋,入了閨房有什么子樂趣?”

  尉遲飛燕其實也覺得這位當妹妹的比那混帳二哥有眼光,竟是一眼便發現自己並無以色事人之才。不過跟這般口無遮攔,不知女兒家羞澀為何物的公主實在是閒聊不得,便急急收了口,假裝被那戲裡夫妻分別淒悽慘慘吸引,不再搭腔。

  戲摺子唱了一半,便要轉換布景,正好容得坐了半天的女眷們更衣小憩的時候。

  就在這時,御膳房已經備下了消暑之用的清涼小食,宮女們魚貫著撤下了先前的茶點,將一碗碗浸著碎冰的水果羹鋪擺在了桌案上。那一碗碗水果羹都是用西琉國進貢的水晶碗盛裝的,裝好了碎冰果肉淋上蜂蜜後,再用綠葉花朵點綴,很是賞心悅目。

  待飛燕前去更衣完畢,用淨水滌盪了素手,又用巾帕子擦拭乾淨後,便接過宮女遞來的調羹,準備嘗一嘗冰羹的味道。

  怎知,她剛抬眼望向碗裡便是渾身一僵。

  只見她的碗裡,除了黃澄可口的桃肉荔脯之外,還點綴著一朵粉色的夢瑤花。

  那花兒花瓣細長,嫩黃的花蕊延伸打卷,長長的花精的部位被人特意一分為二,打了個別致的結……

  這夢瑤花乃是白露山下最最常見的野花,一到夏季,整個山腳下都是一片醉人的粉嫩。

  入了京,遠離的北疆之地,這等粉色便再也沒有入過眼中。如今在這金碧輝煌,高牆琉瓦的深宮裡再見這夢瑤花,當真是重現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夢一般……

  恍惚間,自己仿佛又是置身在了那片無邊的花海,一雙健壯有力的手臂,將自己輕輕地從馬背上抱下,執著自己的手,折下一朵夢瑤花,將花精分開,穿過自己的耳洞,再打了一個結,便成了別致的耳環,然後笑著低語道:“今吾乃窮山糙寇,不能以金銀飾佳人,他日若能與小姐執手同老,願傾盡所有,奪得萬里山河,以酬小姐垂憐之恩。”

  那般的甜言,夾裹著夢瑤花的幽香曾經許久迴蕩在夢裡……不過日子久了,倒是慢慢地淡忘了。

  可是今日毫無防備地呈現在自己眼前的花環,竟是一下子扯開了塵封急於淡忘的往事。

  飛燕慢慢地移開眼,發現只有自己的碗裡是這京城不常見的夢瑤花。別人碗裡的俱是些蘿蔔雕花一類的尋常之物,心裡愈加肯定,這絕對不是巧合。

  方才她趁著納禮時,倒是看了幾眼在樂平公主身邊服侍的人。雖然沒看出端倪,但能夠了解公主的作息動向,又能在公主給自己的老參盒子裡動手腳的人,必定是公主近身服侍之輩。而現在這冰碗的夢瑤花,更是讓她發現:“他”的觸角竟是如老樹盤根一般,深入到了這般田地!

  心緒澎湃間,戲台子上的悲歡離合也是到了要緊的關頭。

  那書生被棒打鴛鴦後,從龍宮裡返回了民間,心灰意冷之餘,奉了家中父母之命又娶了表妹為妻。那龍女則冒著觸犯天條苦楚,自拔龍鱗甘願墮為凡人,離了龍宮來尋了這書生。

  苦命的鴛鴦自然是重逢之後失聲痛苦,咿呀呀地便是難捨難分。那表妹也是知書達理之人,見此情形,竟是主動請示公婆,甘願守了先來後到之理,自降為妾室,奉龍女為正妻。從此一家和和美美,書生金榜題名,妻妾生生不息,兒女繞膝,當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

  這齣折子戲堪稱大家手筆,只看得一群女眷們是紛紛點頭抹淚之餘,拍手叫好。只覺得這書生有情,表妹懂義,若是自家宅院能如是這般,丈夫納了新人卻滿心牽掛著舊人,妾室不想著如何爭寵,倒是滿腹心思都想著如何討好侍奉舒坦了正室,該是怎樣的家宅安寧啊!

  樂平公主也看得眉飛色舞,直問飛燕,看了這圓滿的結局,是否品評出了這戲的妙處?

  尉遲飛燕低著首,將那碗裡的花一點點地扯碎,輕撒在了自己的腳邊,淡淡道:“就如公主所言,奴家不大懂得男女之情,只是覺得那書生若是真愛那龍女,豈會轉身便娶了表妹?那龍女若是真愛著那書生,眼看著他納了新人,龍之驕女為何不轉身而去?

  倒是那表妹,奴家看得分明,應該是對她的表哥只有敬意而無男女之情罷了……”

  樂平公主原是只看了熱鬧,並無思及深處,聽了飛燕這般一說,倒是略一磋磨也覺得似乎有理,不過她向來是說慣了上句,便是無理也要攪三分的,便不服氣地笑著道:“那書生家裡窮些,有妻有妾的確是有些痴想,可是本宮瞧著尉遲小姐你的心氣倒是孤高,想我那二哥乃是大齊堂堂的二皇子,以後這府宅里豈能空曠了,若是男子納了新人便是不愛舊人,那以後小姐你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飛燕聞聽此言,倒是笑了:;’公主所言及時,奴家定當恪守婦德,學了那表妹的氣度,惟願殿下廣納賢妻美妾……”

  “尉遲小姐倒是有心了,本王在這兒先謝過小姐這娥皇女英之德了?”

  驍王不知何時立在了尉遲飛燕的身後,不咸不淡地開口謝道。

  第25章

  飛燕微一轉頭,便看見驍王身著朝服正立在自己的身後,便是有些詫異。倒是樂平公主用巾帕子捂著胸口說道:“二哥竟是學了貓兒的功夫?走路也不出聲,倒是要嚇死人了不成?”

  “下了早朝,便與太子過來看看熱鬧。”果然,那太子也是緩步朝著太后那走去問安。

  女眷們一看紛紛起身向兩位皇子行禮。傅家小姐的臉蛋也是微微發紅,在太子的注視下,不勝嬌羞地低下了頭。

  這時有太監搬過來椅子,讓驍王與太子落座,而其他看戲的女眷們竟是不再看那台上作揖的英俊戲子,紛紛看向了剛剛坐下的驍王。

  小生雖然眉清目秀,可是被這高大俊美的驍王一比,頓失了些男兒應有的氣概。以前皇帝沒有立儲時,皆是影傳這二皇子當立為太子,前去自薦女兒的望門絡繹不絕,後來皇帝立儲後,倒是消停了些,但是京城裡暗暗敬慕著這二皇子的,除了沈家千金外,不在少數。

  原先是略有些看不起這尉遲府里的小姐的,可是如今看見驍王在她的身邊坐下,體貼地為她用調羹分盛了一小碗冰羹,當真是千金不換的有情郎!只恨不得那坐在驍王身側的是自己才好。

  樂平也含笑著看著飛燕道:“本宮的兄長這般的體貼,就算尉遲小姐想要學了那表妹,也是難啊,當真是不能不愛死二哥呢!”

  尉遲飛燕覺得這驍王倒是很有眼色,專揀這女眷雲集的場合展示鐵血柔情,當真是又要迷亂了哪一個府上的芳心?死太監這般的招搖,也不怕以後入手了頗多良田,卻旱地無雨,平生禍端。

  這時,戲台子已經開始了熱鬧的武戲,隨著咚咚的鼓點,又有武生前來獻藝。借著眾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舞台,鼓鑼震耳的功夫,驍王眼望著戲台,卻低聲問道:“表妹,表哥給你盛的甜品可還慡口?”

  若是單看他的神情,當真是一本正經的儒雅君子,偏偏在人前這般的口出無狀之言。飛燕覺得那台上的武生虎虎生風的飛腿應該直踹向這銅牆般的臉皮。在下一陣急促的鼓點又敲起時,也學著他的樣子,面無表情的說:“殿下親盛,自然是甜慡得很,不知什麼時候殿下能迎娶了正妃,也讓奴家一盡妾室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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