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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著一頂加紗的斗笠,壓得低低的,腰間掛著一個水袋,方才從鎮上買的,順便捎了點水,接著從路上折了一根粗壯的柴枝,一邊拐啊一邊咀嚼著嘴裡的干饅頭,餓得不輕,塞得滿嘴都是。
山路盤旋而崎嶇,捷徑快是快,但是十分陡峭,而且一路上的荊棘頗多,引領人前行的也只有抬頭便可看見的曙光。背著個大行囊,嚼饅頭嚼得如此之粗魯的女子自然是引人注目些了,而這位女子,也正好是不才。
峻儀山路上的信徒滿滿,道觀正對著的那條路開闊平坦,山路相對平緩,可惜人滿為患,而且路途遙遠。後面那條路就不同了,走這條路的人也大多啃著饅頭。
這會,隔壁一個穿著褐色短衣的小伙子,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干瞪著我。
我不禁也啃著饅頭,干瞪回他。
小伙子一臉狐疑地走進我,開腔道:“大姐,我看您走得這麼辛苦,要不要扶你一把?”
我咽了口饅頭,怔了一會才說:“不、不不,大姐不用扶。”
小伙子好心地問:“真的不用扶嗎?大姐我看你都拄拐杖了。”
我尷尬地笑笑說:“真不用,嘿嘿!”
雖然小伙子把我看老了好幾歲,實則我也不過二十方出頭,呃,不過這小伙子好在熱心腸,順道著我便跟他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聊起來了。
我歪過頭問他:“小伙子,你這次上山是想祈什麼福?”
小伙子說:“我啊,我希望今年襄州能夠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我家的田啊,種出來的小麥都是大顆大顆的!誒,大姐,那您這次上山是想求點啥?姻緣嗎?”
“咳咳咳!咳!”此言一出,著實令我咋舌,我不失尷尬地笑笑說:“是,呃,是姻緣……”
小伙子揣著手上的半個饅頭,耿直地看著我,對我說:“大姐,我相信您一定等嫁得出去的!雖然我們吃饅頭吃得這麼帶勁,但是我就挺喜歡吃饅頭吃得帶勁的姑娘!”
“喲嚯!喜歡吃饅頭吃得帶勁的姑娘啊,那行啊,小伙子有眼光!”我心裡可高興壞了。
我嘿嘿笑道:“小伙子有眼光啊!小伙子有心儀的姑娘沒有啊?”
說來這小伙子還樂滋滋地,靦腆地說:“她也喜歡吃饅頭,老帶勁了!”
我嘿嘿地拍著他的肩膀:“行啊!那姑娘一定勤勞樸實善良美麗還真摯對不對?”
小伙子喜形於色,說:“嗯!”
隨即我哈哈大笑,跟他一路走著上山,他說:“大姐,我們的許願,道長一定會幫我們實現的……”
聊得盡興,我直道:“是啊是啊……”
我倆揚長而去,直至走到山頂上才分道揚鑣。本想藉口說找個大石頭休息一下,把小伙子支開來著,但他饒是熱心得很啊,非說要留下來陪我,還給我遮陽。
日落黃昏,群山吞了小半個黃鴨蛋,我拿著衣袖給自己扇扇風,小伙子邊給我遮陽邊與我說:“大姐啊,要不我先陪您進去?現在快天黑了,山上不安全,我也不放心您一個人坐在這裡啊。”
我擺擺手拒絕了,將不依不饒的熱心小伙子終於送走了。眼下四處都沒人,日落黃昏,靜謐的空氣似乎浮起層層波浪,晚風涼涼,吹過樹梢,捲起一片樹葉,“咻——”的一聲,我消失在黃昏樹梢下。
終於落在了那個素雅四方的竹園,外頭正堂的絲絲煙香緩緩飄來,把後堂籠罩得宛如仙境,然而斜陽正好,又為此“仙境”披上一層絢爛的金光色光輝,給人以說不出的舒坦之感。
四顧環視,不見唐秀,於是我便放下手中包裹,伸了伸懶腰,想準備享受沐浴陽光的快樂,忽然便聞到一陣酒香飄了過來,我仔細嗅了嗅:“嗯?女兒紅?應該是女兒紅好了,去看看!”於是我想嘴唇勾一勾笑,“咻”地一聲又溜到酒窖。
酒窖四方擺滿了各式我喜歡喝的酒,女兒紅、竹葉青、一醉休、大曲……還有最近淘上的襄州米酒!酒香撲面而來時實屬讓久違的我高興得打了個冷戰,再往深處走遍愈寒,只因這四處皆是堅冰,我“嘶溜嘶溜”地哆嗦著往前走,直到看到了一壇藏得最深的竹葉青,才眼前一亮,一提就把它提出了酒窖,“嘶溜嘶溜地”又出來了。
不料正捧著酒竊喜,卻被唐秀給叫上了。
“段段!——”一把尖銳的女聲差不多能刺破我的耳膜了。
“咋回事?”我捧著酒悠悠地走向她。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回來啦?任務完成了?”
我笑笑說:“可不是?‘鬼’抓住了,但他卻是個人。”
她說:“這麼神奇吶?”
我說:“不錯,之前金夫人說金公子,也就是那位小銀,撞邪了。實則是,金公子的大表哥使人作祟,三番四次謀害金公子,最後解決了。”
她笑了笑,說:“噗!這次你怎麼說得這麼簡略?”
我挑挑眉道:“前面的事情不消重要,日後再和你說,可這件事卻涉及到一個人,和你也有關的人?”
唐秀沉默了一會,說:“秋魚姐姐?”
我應了聲:“嗯。還記得你秋魚姐姐之前門下逃走了兩個師弟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