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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找到了一些失傳已久的孤本,這簡直更像一個博學大家的書架。她沒有動那些書,光看一眼書名就要廢好些時辰。

  外邊忽而起了喧鬧,書門被推開,葉欒一下轉過身去看來人。還保持著推門動作的人驚了,他不好意思地假咳兩聲,道:“請問您……”

  又有人撐著前面人的肩膀踮起腳來看,他好像對沈綏書房的布置倍感新奇,睜大了眼仔細瞧,隨口地嘟囔了一句,“都護什麼時候肯允許別人進他書房了……”

  站在前面也就是最先推門的那個人把他打下去,紅著臉叱道:“都怪你推我,撞了都護的書房門!”

  他經這一打,腦子轉得飛快,好像把什麼想通了,一拍手掌道:“哎呀,該不會是夫人罷!”

  “胡說,夫人不是在長安嗎?”

  葉欒雖女子身姿,走過來時亦讓他們恍惚感到幾分凜然,只聽她若無其事道:“都護在客堂等著,你們該去了。”

  他們遲了片刻才木然點頭。

  商議的兩個時辰後,唐司階最終把被要挾的實情和盤托出。他們先決定假意談和,找到唐司階父母所在,救出他們後,即與留在焉耆鎮裡的兵卒裡應外合,徹底掃除埋伏在龜茲里的吐蕃人。

  這邊商討完後已經是月上中天,他們有的暗暗嘆息,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心知肚明,對安西四鎮的這場清理,才是都護府與吐蕃部族之戰的真正開端。

  他們都各回各家,沈綏路過窗外時見裡面黢黑一片,心想裡面的人大概已經睡下,便緩緩推開房門。

  脫去外袍懸掛在高架,和葉欒的長裙緊挨在一起。他借清暉還能分辨出那衣料的紅,輕撫了撫,眼底綴著星子微閃。

  葉欒的額頭抵著牆面,床外邊空出了一大塊。當沈綏躺下,她就睜開眼轉過來,手摸到他的臉,冰冰涼的。

  呼吸可聞的距離里,葉欒緩緩取下他的面具,她知道,這張臉在夜色中看不甚清晰,刻在記憶里卻愈發明朗。沈綏的手划過她的髮絲,然後頭一偏,吻住她。

  他捧著她的臉頰,手指摩挲耳垂,那裡還沒有耳洞,光滑柔軟。她撐住沈綏的胸膛,往後靠抵住牆,讓兩人有了些距離。

  異鄉的夜晚,床鋪許久不睡還有些潮濕。沈綏起先還疑惑她為何要退開,這時她卻又主動靠近,抬起手輕輕撫摸到他下巴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長起來的碎胡茬。

  然後手指下滑,從喉結和鎖骨下去,繞到後背,一條條肌理全是力量。她在嘗試占據主導權般,讓沈綏一動不動。

  她在他胸膛前還摸到了某樣東西,似乎是從前送給他的平安符。“怎麼還戴著?”她掂著那穿過繩的三角符,給他取下來放在枕下。

  沈綏輕蹭她的鼻尖道:“當然是保平安。”可是葉欒清楚,他素來征伐,生死皆忽然而已,明明不信這些。然後他又問,“這裡面是否還有樣東西?”

  “我小時候做的一枝幹花,是白海棠。”葉欒翻上來,長發垂落在沈綏臉側。發里有香,她枕靠他身上,話語聲在耳邊。

  這地方入了夜便極冷,房屋周圍幾乎沒有會隱藏在亂叢中接連嘶叫的動物。靜得離奇,壓低聲音說話都像呢喃。

  沈綏喉頭的肌肉不自覺繃緊,手指叩在她肩頭。

  距他們長安分別,已經有兩年半的時間。在人本就如江上蜉蝣的一生里,兩年半顯得尤其珍貴。走了那麼遠的路才重逢,長時間壓抑著的情感,在龜茲鎮的深夜裡終於被一瓣瓣剝開,熱烈盛放。

  事情比想像中棘手,沈綏不能出面,葉欒偽裝成侍女去了他們進行和談的地方,端著茶恭敬立在後方。吐蕃人屢次不進套,甚至獅子大張口,要求獲得安西四鎮的掌控權才立誓不再侵擾隴右。

  單論土地大小,安西四鎮和整個隴右道比起來確實不值一提,不難推測,吐蕃大軍一旦就此撤退回到崑崙山的背面,那些趁亂割據的番族也會識相鬆開河西地區。

  為首的吐蕃人眼神精明,面孔竟與努爾巴赤相似,他提出了可以幫助他們奪回河西的想法。這一切的條件,不過是讓出安西四鎮。

  前來談判的將領謹記沈綏交代,同樣不肯鬆口,不孚眾望。那吐蕃人眼睛一眯,手舉起來捋著從帽冠垂落的系帶,笑了幾聲道:“那麼,就于闐鎮和疏勒鎮,外加一個且末城,如何?”

  于闐和疏勒都是距離吐蕃領地最近的兩個鎮,地狹人稀,沒什麼好用處,且末城雖有一條且末河穿城而過,但三個地方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龜茲。

  他們猜不透這個吐蕃人是什麼想法,但利弊如此明顯,他們心裡產生了可恥的動搖。正當交頭接耳地商量時,努爾艾力翹起腿,肆無忌憚地打量葉欒。

  葉欒坦蕩回視,風平浪靜地問道:“您可是需要茶水?”對方向她咧嘴一笑,隨後她捧起茶盞,在兩邊將士滿是忐忑的注視下走到努爾艾力跟前。

  “你是中原來的人吧?”在他的意識中,吐蕃、西域和北方部落,都沒有中原女子賞心悅目。長眉明眸,中原女子的美極好辨認。

  手指扣住茶蓋,另一隻手臂傾斜,她道:“您會說漢話,想來也是腹有經綸之人,但把從漢書里學來的奸詐之計重新施加給漢人,你說的漢語倒像是對漢話一種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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