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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出自明瑤華的五色光輪之中。

  彩光直擊無翳公子,無翳公子伸手格擋,那光波卻瞬間擴散為圓罩,震盪於他周身。

  下一瞬,他一直戴在臉上、以蜃華為幻的面具,噹啷一聲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化為了一縷青煙裊裊而起。

  他身畔的蘇幕,一直保持著心如死灰的空寂模樣,卻在這一瞬突然一躍而起,以長袖替他遮住臉。

  雪衣翩然,瞬間將她的臉密密遮住,但那驚鴻一瞥的瞬間,已經足夠昭元帝看清一切了。

  那神秘的蜃華面具之下,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相貌眉目。

  一切,在此時此刻,再清楚不過了。

  昭元帝冷冷地看著他,或者說是她,此時此刻,這寬闊正殿中的所有人,在他眼裡都似乎不存在。他只是這般盯著她看,看她無所遁形地被那半幅雪袖遮擋著。

  “夠了……小蘇,你把袖子放下吧。”至高處,那寶座上的人,輕嘆一聲說道。

  蘇幕站在她身側,無比接近,那一聲嘆息仿佛是在他耳邊細語。

  他的眉頭皺得死緊,瞳孔因激動而微縮,只是全心全意地凝視著她,咬牙不語。

  我,我不會放開的!

  自十三歲初識起,你的真面目,就只有我一個人見過。

  只有我一個人……

  只有……

  這般的執念,讓他渾身激動得微微發抖,死死咬著牙,就是不願放開。

  好似只有他一人看見這真面目,便象徵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旖旎和默契。

  “放開吧!”

  略微加重的語氣,在他耳邊響起,他抬眼,對上她的,那般淡淡無奈後的釋然,好似無力挽回,更像是懶得再去遮掩。

  或者說,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屑再去掩蓋些什麼了。

  相識多年,她就是這麼彆扭的人,總是自欺欺人卻又心高氣傲,一旦越過底線,她便有捐棄一切的決絕。

  月已過中天,從上次被寧非一劍刺破的屋頂窟窿照she下來,淡淡的霜華,在巨燭的光芒下顯得黯淡,難以被人覺察。

  寧非看著自己的袖子被月華所染,透過這雪白綢料,丹離那精緻皎潔的面容卻隱約透了出來——突然地,他心裡堵著的那口氣消散了。

  他將袖子一甩,垂下頭,一語不發地轉身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丹離就這麼毫無遮掩地靜靜地出現在昭元帝面前。

  “果然是你。”

  他目光變得更加冰冷尖銳,抬起頭,直視她的面容。

  那張面具之下,原本存在的,就是他平時看熟的、精緻而明麗的面容,讓他感到陌生的,是那眉梢眼角的冷酷與威儀——很難想像,同樣的一張臉,因著表情風韻的不同,將是怎樣天差地遠的兩副模樣。

  她眼角略微眯起——平素做出這個表情,她總是嬌憨的,笑得沒心沒肺,此時看來,卻是說不盡的冷然狠絕,“確實是我。”

  “你,竟然沒什麼可說的嗎?”他咬牙怒喝道。

  “確實沒什麼想說的。”

  她似笑非笑地嘆了一聲,把玩著白石扶手上精美的雕紋,俯視著他,“無論你信或是不信,我只解釋一遍——我掩飾身份在你身邊,只是機緣巧合,並無任何不軌的企圖。”

  “就這麼一句解釋?”她抬起頭,唇角的笑意是高傲而不馴的,“我從不對人做任何解釋,對你已算是破例。”

  “所以朕該感謝你這份特別的寬待嗎?!”

  他低吼出聲,目光犀利得幾乎可以把她的本體she個對穿。

  “這話說得重了,但我對你始終保持善意,所以你不該對我動刀動槍……難道這麼久以來,你還不了解我是怎樣的人嗎?”

  最後一句,居然隱約帶著些抱怨和祈求。

  無奈昭元帝已經氣昏了頭,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份親昵的抱怨,他冷笑道:“你是怎樣的人,我原先以為自己知道,但現在,我卻發覺這是笑話一場!”

  “對你來說……這只是一場笑話?!”

  她的嗓音也變得尖銳,甚至能聽出咬牙切齒的意思來。

  “欺騙人心的女人,你的一切都不過是裝模作樣,枉費我還替你擔心……”

  他心頭怒火熊熊,說起這個蠱惑人心的小騙子,更是咬牙含恨。

  “好,很好!既然我是專騙人心的妖女,那你就去跟你的老情人羽織重敘舊好吧,她可是冰清玉潔的聖女——就是年紀大了點兒。”她不懷好意地斜眼一瞥,陰陽怪氣地冷笑道。

  一旁的左相聽得直皺眉頭——這兩人是怎麼回事?總能把話題帶往詭異而曖昧的地方,簡直是離題千里!

  他咳了一聲,插嘴道:“不管怎麼說,你隱瞞身份、居心叵測是事實——今日天門的聚會,這些術者也都是危險人物,應該一齊抓入詔獄,好好審問才是。”

  “喲,你對術者的恨,可是無比深重啊。我們是刨了你祖墳還是拐帶了你親娘,值得你這麼深仇大恨地惦記著?!”

  無視左相越來越陰沉可怕的臉色,丹離倚在寶座上,嗤笑一聲,指點著在場諸人,“這裡有六七千號人,其中一大半是我天門的門徒,你那個詔獄,可住得下這麼多人嗎?真是笑死人了!”

  左相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也不差什麼了,“你真是太猖狂了!這些人雖多,可你別忘了,前朝文帝為了搜捕太子餘黨,曾經一次將五千多人下獄——那些舊的監獄,雖然荒涼骯髒,但配上你們這群妖人,實在合適不過!”

  第二百六十二章道是無晴卻有晴

  “那也要你有這個本事才行!”丹離也被他說得心頭火起,抬高了下巴,傲慢清狂的對他說道,“我們天門的人,也算各懷絕技,你以為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嗎——還是說,”她眼珠子一轉,看向氣勢肅然的清韻齋一方,“你要跟這群偽君子合作,對我們下手?”

  她心知左相冷傲孤高,不會去跟要篡奪帝位的清韻齋有所勾結,所以放心大膽地激他。

  果然,左相冷笑道:“你們天門和清韻齋,都是倚仗著術法之力橫行世間、肆意妄為——她們有弒君之心,這次雖然及時給朝廷通風報信,我也信不過!”

  丹離心中一松,暗笑左相中了自己的言語圈套,目光偷眼去瞥正殿後堂,只見殘破的帷幕後方,有人用手勢做了個“一切安好”的姿勢。

  “左相你有如此覺悟,真讓人欣慰……”毫無誠意地說完這一句,丹離一跺腳,踩下寶座下方——然而,她預想中的正殿地面整體下陷,卻根本沒有出現。

  這一刻,她的雙眼,因極度驚詫而睜大。

  “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天門這老巢設計的沉陷機關,已經不起作用了——箇中原因,你也該清楚。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五色光輪中,明瑤華的嗓音清聖端華,從容不迫。

  而寶座上的丹離,此時終於攥緊了手掌。

  “好,很好!看來,今天你們都是有備而來!”

  她唇邊怒意上涌,揚聲正欲命令天門之人各自突圍,卻見左相面色冷肅,聲若春雷初綻。

  “今日,無人可以在此逃脫!”

  隨著他這浩然一聲,從岩洞四周,頓時湧現出無數玄金盾牌,將所有兵士結成巨陣,好似一道天造的玄鐵長城,將所有人圍攏在內。

  就在這一刻,所有正在施法準備逃遁的術者,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地急速流失。

  再也沒有人能飛躍而去,甚至連基本的反抗之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玄鐵巨陣不斷逼近,那種任人魚肉的感覺,讓所有人臉色瞬間蒼白。

  緊要關頭,寶座上的丹離卻保持了冷靜,她凝視著這種非金非鐵的玄金盾牌,一種奇異的熟悉感頓時湧上心頭。

  自己身邊服侍的侍女,指間那枚玄金指環,讓人感覺渾身不舒服……與夢流霜鬥法,自己莫名地失去渾身氣力,一個踉蹌摔了下來……無意的眼神,看到宮門外的兩列銅鼎。

  更明顯的,是上次蘇幕啟動軒轅旗,恐怖絕殺之下,他卻莫名失力,口吐鮮血摔成了重傷。

  那時候,地面的廢墟上,也有人拖曳著那些巨鼎結出奇異的陣法,對準半空激戰的兩人。

  這一切的幕後……都隱約現出這種金屬的蹤影。

  “這就是你們的秘密武器了?”她冷聲問道,目光凝聚在這一片盾牌巨陣上,雙眉斜挑,竟是不服輸的凜然。

  “這叫做迷金,在它的範圍之內,所的術者之力都將被吸取,沒有人能夠逃過。”

  “哼,看來,為了對付術者,左相你真是煞費苦心啊!”

  丹離冷笑著,以睥睨之姿俯視左相。

  然而攏在袖中的手心卻緊緊地攥著,一顆心直往下沉——就連自己也感到力量盡數流去,那是前所未有的軟弱感。

  她痛恨這種感覺,就像多年前,渺小宛如螻蟻的自己,只能無助地哭叫,任由強者宰割。

  左相冷笑著,根本不理會她的反應,也完全不顧驚叫逃離的術者們——在他眼裡,這都是一群被縛住翅膀的飛蛾,只能做著徒勞而無用的掙扎。

  “來人,把這群妖人都給我綁起來,押下!”

  一聲令下,盾牌巨陣蜿蜒著,開始沖入人群。

  人的血肉之軀,怎能跟鋼鐵的甲冑較量?頓時驚叫聲變得慘烈,甚至有人痛得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任人施為。

  原本庄嚴肅穆的正殿,陷入了混亂與哭喊的旋渦,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好似待宰的羔羊,驚慌失措地奔跑著。

  “你們這是找死!”

  蘇幕冷喝一聲,正要上前阻止,卻發覺自己也是腳下一軟,根本連站都站不穩了。

  左相拔出長劍,斜指向他,眉目之間,滿是冷酷之意。

  “都給我住手!”

  一聲清喝,將所有人震得停下了手,轉頭看時,卻見——

  丹離站在寶座上,拔出發間珠簪,對準自己的咽喉,熠熠的目光看向負手冷看一切的昭元帝。

  她揚聲而去,雖然仍是清脆冷冽,卻多幾分疲憊的滯澀。

  “讓你的人都住手!”

  “你這是什麼意思?!”

  昭元帝沉黑的眼冷冷地瞪著她,絲毫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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