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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你小心點。”江漓戀戀不捨地放開他,吩咐司機停車。
車子緩緩地靠著路邊停下,周燁直接就要下車,身後的江漓一邊拽住他一邊給他拿傘:“等等,外面還在下雨。”
他掙脫開江漓的手,沉聲說:“沒事,公司有。”說完關上了車門。
江漓降下車窗,一直到他進了公司大廈才收回視線,說了句:“走吧。”
雨越下越大。
夜晚的潮灣路依舊燈火通明,他站在商貿城的一樓,等到江漓的車子發動離開,這才默不作聲地往外走。
一條寬闊的人行道將馬路一分為二。
紅燈。
他遠遠地看著對面的徐斯遇和周筱筱,倆人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店鋪,然後離他越來越遠。
雨水淋濕了他身上價值幾十萬的高定西裝,他渾然不覺。
他出神地看著這個被他親自丟下的小姑娘,被徐斯遇攬在懷裡,雨傘擋住了她的臉,但他卻還記得她開心時蹦蹦跳跳的動作——就像現在。
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還是那個曾經一無所有卻惟獨有她的窮小子周燁。
綠燈。
他沒動,想要邁開腿,卻怎麼都邁不動。
路過的行人好奇地扭頭看著這個一動不動的男人,甚至有人悄悄拍照,以為他在搞什麼行為藝術。
他毫無察覺,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後觸碰到了臉上的結痂,有些疼。
一個月前的傷痕早已淡化,假以時日他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周燁,再無人看出他曾經遭受的痛苦和暴打。
這個世上,有哪些傷痕不可以消散呢?惟有被愛又被拋棄留下的傷疤。
周筱筱和徐斯遇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
他定定地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奢望著,還能再多看一眼她。
他從不曾知曉的徐斯遇遭遇過的痛苦,都在此刻以遲來的數倍酷刑凌遲於他身,萬箭穿心。
口袋裡的電話鈴聲固執地響起。
不用看,也能知道是江漓——她有多強的控制欲,他比誰都清楚。
他默然地垂下手,轉過身,朝路邊的垃圾桶憤怒踢了一腳,永遠光潔的皮鞋和散發著惡臭的鐵桶相撞,發出一聲悶響,又被雨聲漸漸淹沒。
一旁的行人都用看瘋子的眼光看他,指指點點地連忙繞行。
他緩緩蹲下,將頭埋入臂彎,溫熱的冰冷的混合著苦澀的液體打濕了他的衣服。
鈴聲斷了又響起,直到手機發出電量不足的警告。
他想起在見到徐斯遇的那天,這個高傲的男人在揍完他以後,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話:他曾經打定了主意,如果這輩子都可以當一個卑鄙的偷窺者,他願意同時成為對自己最兇殘的行刑者。
而現在,他才知曉,最殘酷的事實是,他連偷窺者,都當不起。
第23章 現在(十二)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金盛寫字樓下的便利店裡,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店員們有條不紊地掃碼、報價格和打包,臉上掛著宛如刻上去的微笑——乍一看很溫暖,再細看,每人的嘴角弧度都像是複製粘貼的,一點兒都沒走心。
收銀台前的隊伍從最裡面一直排到門口,緩慢地往前挪,可那長度卻絲毫未見變少。cherry排在隊伍末端,手裡拿著一份金槍魚三明治,和一旁的angela吐槽:“你不知道,周筱筱那人,哎喲,傲得很。”
她邊說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睫毛膏都快被她翻掉渣渣了:“仗著自己好看學歷高,一點都不尊重人,和我說話時連敬語都不加。”
angela:“不說她馬上三十了嗎?都可以當咱們阿姨了,我們要尊老愛幼。”
罵人不見髒話,cindy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裡舒服多了:“還是你厲害。”
“那是,我銷售女王的稱號可非浪得虛名。”angela得意地甩了下短髮,又推推她,“今年你們拉的項目怎麼樣啊?我可指望著來點好項目留住我的老客戶。”
cherry聳聳肩:“那得問我們部門老大了,他最近忙得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她環顧了下四周,壓低嗓音說:“他之前神秘兮兮地和我們說認識了一個巨有錢的公司大佬,如果在他們來年的融資項目里能分杯羹,咱們公司光佣金就有小几百萬了。”
angela兩眼放光:“真的嗎?!真這樣的話——”她興奮地搖著cherry的胳膊:“那我們的愛馬仕有希望了!”
一聽到愛馬仕,cherry也是心馳神往,可是再看看手裡的三明治,立馬泄氣了:“上個月的信用卡分期還沒還完,我估計得吃一個月的三明治了。”
angela心有同感地沖她搖搖手裡的飯糰:“我也是,最近吃飯糰都快吃吐了。”
倆人一面唉聲嘆氣地結帳出門,一面艷羨地看著對面五悅商場一樓愛馬仕的巨幅海報,異口同聲地說:“吃土少女,忍了!”
沒有什麼痛苦是買一個包包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吃土,再買一個。——偉大哲學家cherry和angela留,與君共勉。
倆人穿著最貴的皮囊,手拿吃土利器,踩著blingbling的高跟鞋往公司走去。
金盛寫字樓六層,金光閃閃的公司logo“天礦財富”幾個大字正對電梯出口,配色奢華,奪人眼球。該司老闆一定是個目光深遠的野心家,在成立之初就預見到了未來風靡網絡的一句名言——老子家裡有礦,不差錢——從而完美將內心期許與公司發展融合在一起,起了這樣一個天賜我礦、老子有錢的名字,還與樓層數字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真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