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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雪天下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腳趾發僵才拎東西上樓。
崔明生見她唇色烏青,問怎麼了。
她說沒啥,是白阿姨送了媽媽的年禮來,順便聊了會兒。
崔明生道,“對,你媽剛來電話,說海南那邊的別墅裝修出了點問題。她必須趕緊處理好,可能得大年前一天才回來。”
崔玉放下東西,點點頭,“知道了。”
媽媽很忙,不能讓她更多擔心。
崔玉很焦躁,明知道這是別人的故意,但卻沒辦法拒絕。
想來想去,她給大房發了個簡訊,“訂機票吧。”
大房高興瘋了,“以後你就是我兄弟,想要什麼一句話的事情。”
她丟了手機,別人的一句話,有可能是她的一生。
臨出發前一天,夏涵把她堵在別墅門口問,“你為什麼改主意了?不是很不想去看表演的嗎?”
她看著她沒說話。
“大房之前在家裡很苦逼的,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出來。白阿姨不放心,非要塞你進來當奸細。我這樣說,大房還不承認,相信你是好人。結果呢?崔明煙是被你搞出來引誘他的吧?又故意打賭月考排名讓他學習?現在呢?你跑白阿姨面前討什麼好了?”
崔玉心裡煩躁得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
“你喜歡他?”她聽見自己問。
夏涵惱羞成怒,“我在問你話,你少發言。”
“關你什麼事?來不是我要來的,去也不是我要去的。”
“你什麼意思?”
“有本事你讓房白林別折騰,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她推開她,“讓開,別擋路。”
夏涵想拉她手繼續理論,元書昀從後面轉出來制止了她。她沒管,一個人往裡面走,但隱約聽見少年的聲音在說話。
“他們全家拿著房家的錢,自己做不了主。你為難她有什麼意思?”
崔玉扯了扯嘴角,大家都知道呢。
只有房白林不知道。
“老崔,你真是太仗義了。老子記你這個恩情,以後有啥事找我,我幫你平了。”大房拍胸脯保證,後面又覺得不夠表達自己的真誠,乾脆摸出錢包。他拔出一張信用卡丟給她,“開銷算我的,喜歡什麼都去買吧。”
崔玉接了信用卡,黑底銀色的浮印,和一般的不同。她兩手壓著感受了一下,稍微用力想掰斷,抬眼看著他。他笑嘻嘻地,絲毫沒感覺到惡意。她惡劣地沖他笑一下,加大力氣,卡乾乾脆脆地斷成了兩半,大房的表情有一秒鐘的崩裂。她巴不得他生氣鬧翻,挑釁地將兩片丟他手裡,“誰要你的臭東西?”
大房真是個二,第一時間的驚訝後居然笑了,“爽了吧?不生我氣了吧?你要還沒掰爽,我再給你一張啊?我告訴你,那張信用卡是我的,額度不高。我媽給我一張副卡,那個——”
崔玉沉著臉看他喜得手舞足蹈的樣子,這莫不是個智障吧?
也沒意思起來,遷怒是懦夫才有的行為。
她沒說話,轉身回房,路過旁邊看熱鬧的趙子銘,道,“你死黨真白痴。”
趙子銘表示贊同,“其實你要是心裡真不爽,使勁花他錢沒關係的。有氣要發出來,憋變態了怎麼辦?”
崔玉看他一眼,“放心,我以後會這麼幹的。”
別墅里的人都在為考試努力的時候,崔玉和大房登上了去外地的飛機。
那一次崔明煙表演的依然是天鵝之死,大房依然看得淚流滿面。
舞台上垂死掙扎的天鵝,映照出了她的卑劣。她只是一個不敢反抗的懦夫,屈從於現實的齷齪,最後泯然眾人。
她也在流淚,可她的眼淚和大房的不同。
一個污濁不堪,一個依然帶著天真的幻想。
看完表演,雷鳴般的鼓掌聲里,崔玉拖著大房逃走了。
一路上沒說話,飛機上蒙頭睡覺。
回到別墅已經是半夜兩點,她精疲力竭地開門,他輕聲道,“老崔,對不起啊。”
她詫異地轉頭看他。
他站在樓梯間旁邊的陰影里,“我知道勉強你不對,你也很不開心。可還得帶你去。我怕你不在,我不冷靜肯定直接衝上台了。我怕我會搞糟了,小姑姑那麼美好,不能被我牽連了——”
崔玉搖頭,“不必道歉。”
你的家人已經為你的任性支付了代價。
崔玉不想再聽他說廢話了,進屋用力關上門。
那年的期末考試,她年級排名衝到二十八,李婉和崔明生很高興,給了她一筆史無前例的壓歲錢。
唯一開心的事情,崔明煙聽說了這樁烏龍的前後,皺著眉毛,“還是個小屁孩吧?我怎麼會喜歡那種小孩子?”
“儘管帶他來認識我吧,我保證讓他幻滅。”她笑吟吟,仿佛一個天使。
快三十歲的崔玉不會再像十八歲的時候和自己賭氣,她沒在雪天下站很久便跑去找鍾勇,上車取暖。
鍾勇開了隔板,轉身和她聊天。
“你走得倉促了點兒。”他說。
“也不算了。”她回,“你們不都是挺配合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