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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yderyk·F·Chopin

  #09

  當我選擇不阻止瑪德琳和赫爾希海菲爾德來往的時候,就應該料到可能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我沒有錯,我僅僅是遵循了我一貫不干涉別人的事的處事原則——即使我的原則錯了,退一萬步說,瑪德琳跟赫爾希海菲爾德也沒有錯,愛情這件事永遠都是自由的。

  那麼,按照這樣的邏輯——一個讓我心頭一冷的念頭忽然湧上來,我皺了皺眉,試圖摒棄這一想法,但失敗了——我一定會失敗的。我無法忽視這個結論,就像人一旦窺見過天空、領略過海洋,就永遠不會忘記其有多麼遼闊自由。

  如果我沒有錯,如果她們沒有錯,那麼錯的是誰就再明顯不過。

  是神錯了。

  仿佛是終於塵埃落定,當我堅定這個結論是正確之後,我的內心也像是忽然被掀開了一角,有什麼零碎又熠熠生輝的東西緩緩灑下來。

  我被禁足在聖殿中。作為對我失職的懲戒,主教命令我跪在聖殿中央的陽光下。主教說“只有與神對話才能讓您深刻地反思自己的錯誤,騎士大人。”我對此沒有異議,因為即使我得到了吸血鬼的誓言,但讓一個吸血鬼進入聖城內,無論如何都算是我的過失,這是我理應承擔的後果。

  但我多少有些擔心,如果瑪德琳已經被聖殿認為是魔女,那麼恐怕就很難逃過火刑的結局。即使我認為無論是我還是她們都沒有錯,可我仍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當時我阻止了赫爾希海菲爾德,那麼今天瑪德琳還會不會要面臨火刑的命運?

  如果是這樣,是不是我錯了?

  雖然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但當時的瑪德琳即使相對於同齡少女再早慧,說到底也還只是孩子而已,面對吸血鬼那樣天性擅於誘惑的種族難免會不能理智判斷。既然我願意被一個孩子信任,那麼負起成年人的責任去引導完全是我分內的事……

  我心裡閃過許多念頭,只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赫爾希海菲爾德竟然會不顧烈日灼燒在白晝現身。正當我猶豫著是否應該違背主教的命令趕赴刑場,遠遠地就傳來一陣騷動,我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道這樣高的聲音一定是來自處刑地。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渾身劇痛,仿佛置身火海,幾乎要被燒穿靈魂。

  太痛了,我難以用語言描述這種痛苦。我再也不能保持原有的姿勢,而是蜷縮成一團,嗓子裡也發出□□,幾乎要忍不住在地上掙扎。

  正當我感覺此生恐怕再也不會經歷這種疼痛的時候,恍惚間,我的腦中竟然浮現出一個畫面,畫面中的人是我,胸口被一柄長劍貫穿。隨著這個畫面一起襲來的是一種由內到外被撕裂的感覺,仿佛在說我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痛苦。

  我再也控制不住,身體本能地朝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爬過去,這完全是一種遵循求生欲望的行動,我的理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但我的身體卻在拼命讓我遠離陽光。

  時間已經快到正午,聖殿的設計非常巧妙,正午時陽光會恰到好處地鋪滿整個建築中央,不留下半分陰影。我向著門的方向匍匐著前進,每挪動一寸都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現在的我畏懼陽光,並且渾身無力,如果非要找點什麼來形容,那麼最貼切的說法是,只差在陽光下灰飛煙滅,此刻我與一隻吸血鬼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但由不得我多想了,我要離開這裡,到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去。我奮力向前,直到我的手終於能夠伸向那扇沉重的門的門把,它卻自己開了。

  本應當在行刑地方的主教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我腦子裡忽然出現了一個荒誕的念頭,我想,或許主教出現在這裡並沒有錯?或許這裡,原本就是一個刑場。

  #10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恰好能覆蓋整個聖殿的陰影落下來。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見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主教大人,上一次見到您,好像還是三百年前。”

  他在說什麼?

  我都不需要回頭就能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他。這樣的動聽音色,這樣的柔和、又帶有一絲輕佻的語調,我一聽就知道是他。

  但我無力再思考他的話究竟有什麼含義,劇痛之後,我的身體已經徹底脫力,頭腦也已經難以運轉。在我失去意識前,我知道自己被人架起來,主教手持聖劍,劍就抵在我的脖頸上。

  他的表情從容不迫,唇角還掛著一貫的微笑弧度,看起來格外的運籌帷幄。即使聖劍已經在我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那對深紅色的眼睛裡也看不出絲毫的波瀾。他說話時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圈主教和主教身後的騎士。

  “五百年前聖殿就已經捨棄拉維爾,三百年後他又險些死在聖殿手中。在我看來,貴教的信徒倒是比我這個魔王像魔鬼多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手中忽然握著兩把長劍。他的劍與我常年佩戴的聖劍看上去幾乎完全一致。陽光被遮擋在他召喚出的陰影之外,那兩把劍的劍身卻泛著流水般的柔和光芒,像是月光。

  他垂下眼瞼,單聽他的話語,會感覺到一絲無奈的甜蜜愛意,他說:“拉維爾,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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