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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我族類,其心必誅。

  她的信念一直是這樣的,從一開始……不,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大概是,從那個實驗室離開之後,大概是從她成為秩序者開始?

  可是本該貪婪殘暴的獸人,卻對她說:“就算不能死在家鄉,也要死在回鄉的路上。”

  她居然會覺得羨慕這群曾被自己看作怪物的族群——家,這個概念她有。可是家在哪裡?她完全不知道,記憶的盡頭只有縹緲的濃霧,什麼也看不清。

  而他們,起碼知道,自己的家鄉在P星。

  *

  沙漠的夜來得格外快。

  篝火熊熊,獸人的烈酒被裝在水囊里,喝空了的囊袋丟得四處都是。

  幾個酒量差的年輕獸人已經把持不住得幻化了原型,疊羅漢似地趴在一處,狼尾低垂,兀自酣眠,完全丟棄了身為獸類的警覺。

  白颯盤在低矮的枝頭,不無憂心:“還有幾小時就要出發了,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就讓他們喝得這樣爛醉,真的好嗎?”

  勞恩坐在樹根邊,拿一塊乾燥的獸皮來回擦拭著手裡的彎刃小刀,頭也沒抬地說:“你清醒著就行,出發前早點叫醒他們。”

  不遠處喝嗨了的,又倒下一個。

  白颯說:“萬一進入太空遇見銀河聯邦的伏兵,以他們這狀態——”

  “所以才讓他們喝個盡興。”勞恩把彎刀別進腰間,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著正把酒言歡的年輕族人們。

  白颯一個激靈,終於領悟了族長的意思。

  如果風神號突出大氣層進入太空,在抵達P星之前就被聯邦軍伏擊,無論這群人是酣醉還是清醒,以一架12年前出廠的“古董”科研艦都不可能從聯邦軍的追殺里第二次逃生,絕無可能。

  所以,勞恩寧可讓族人放縱一次,慶祝即將迎來的自由或是……解脫。

  白颯一言不發地躍下枝頭,走近篝火。

  雪正匍匐在一旁,下巴枕著前爪,耳尖一點、一點地跟著旁邊族人的歌謠打節拍,見白颯來了,它立刻站起身抖抖毛貼過來蹭了蹭。

  白颯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它的耳朵,朝小溪方向張望。

  “人呢?”白颯隨手捉了個過來取酒的族人問。

  對方反問:“誰啊?人這不都在這裡了?”

  “……那個人類雌性,黑頭髮那個。”

  “哦,還沒來,”那人笑笑,“幹嘛?白颯,你別是惦記上人家了?我可聽說了,今晚之後咱跟她可就分道揚鑣了。”

  “別廢話!”白颯作勢要揍人,對方趕緊躲開了。

  小白狼愣了會,忽然沒頭沒腦地在白颯的尾巴上啃了一口。

  白颯吃痛,下意識地要掃尾踹人,一低頭見小傢伙正兇巴巴地齜著牙,生生止住了動作,哭笑不得地瞪它:“幹什麼?”

  小白狼眯著湛藍色的眼睛,打了個響鼻,一甩尾巴,滿臉不快地走了。

  餘光無意中瞥見了角落裡獨坐的遙步,她仍舊被綁著雙手,只不過勞恩特赦讓她綁在身前,這樣,她也可以喝酒進食,行動稍微方便一點。

  連續被俘多日,她蓬鬆的紅色短髮此刻顯得有些凌亂,髮絲里還戳著頭頂飄落的碎葉,面色也不復此前的紅潤。

  可乍看之下,白颯居然覺得這個瘋婆子,比初見時候更像個“人”,而不是為戰鬥而存在的傀儡。

  回想起初次見面,藏身在鐵甲之後的人類雌性,褐色雙眼如同一汪藏著殺機的死水,除了憤怒與殺意什麼也沒有。而此刻,那雙放空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疑惑。

  察覺到白颯的注視,遙步看向他。

  這半蛇的眼睛可真像金色的瑪瑙,純粹得不見半點雜質與欲望。事實上,不止白颯,這營地里大大小小的獸人,都有莫名其妙的直率。

  她明明是被囚|禁的,他們居然帶著她來狂歡,甚至還有人給她送了酒菜。

  沒人看守她,一個個都沒心沒肺地喝酒笑鬧,醉了就化成毛茸茸的獸形,頭頂著頭一起酣睡。

  她完全沒有辦法把這群獸人和腦海里燒殺搶掠的惡魔混為一談。

  可是,如果眼前這些傢伙是真實的,那她記憶里徒手拆人,駕駛異形機甲在E星大陸掠奪殺戮的那些,又是什麼?

  更可怕的是,關於E星的一切,她明明都忘了,為什麼唯獨獸人殺戮的一幕幕清晰無比?

  “你這是什麼眼神?”白颯皺眉,被遙步眼底的懷疑弄得很不爽。

  遙步躲開他的視線,朝後一仰,靠著樹根不說話。

  白颯看著她腳邊的歪著的酒囊,稍稍安心了些——這個一開始連他們送來的乾糧都不肯吃的人類,現在居然肯喝獸人的酒。算是……一大進步吧。

  隨手拎了一袋酒,白颯走到她身邊不遠,隱約聽見她低聲說了句什麼。

  因為圍著篝火的族人們都在大聲說笑,她的聲音立刻就散了。

  白颯沒好氣地追問了一句:“你又在嘟囔些什麼?”

  “我說我不知道!”猛地回過頭來的遙步,眼底有閃動著的晶瑩,倒映著篝火和他。

  儘管如此,她的語氣依舊是剛硬的:“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也不想聽你一面之詞。事實真相是什麼,我一定會自己搞清楚。至於我腦海里的東西,你如果覺得可笑,儘管嘲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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