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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醫生說葉彌已經沒有辦法搶救了。
如果,葉彌真的沒有得救……
凌湮打了個寒顫。如果葉彌不在了,她也許比現在的成燼還要失態。
感同身受的悲涼使她不由自主地俯身,顧不上偽裝“殘疾”的雙手,從成燼身後環住他的肩,一點、一點地抱著他,將他與冰冷的石碑分開。
在肢體接觸的一瞬,成燼的脊背一繃,似乎條件反射地想要推開她。
凌湮用力地收緊胳膊,同時在他耳邊低語:“你這個樣子,那個人在下面,會睡不安的。”少年的身體僵直了一瞬,終於放鬆了些,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消退,黑沉的眸子閉了起來。
長長的睫毛上隱約有幾許濕潤,他跟著凌湮的動作站起身來。
陽光下,成燼僅著薄衫的胸口起伏,激盪的情緒顯然還沒有完全平復。
凌湮不聲不響地拾起他骨節袖長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之間,試圖傳遞給他一些力量。也許她改變不了事實,但在福利院的日子裡,她學會的最大技能就是——傾聽和安慰。
漸漸的,凌湮覺得自己手心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可成燼的手還是冰涼的。
她想起,總愛研究奇奇怪怪東西的葉彌說過:“手涼的男人啊,冷感!要找男朋友,千萬找個一年四季手掌都跟小太陽似的傢伙,那種男人知道噓寒問暖,才能做二十四孝暖男,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當時凌湮取笑死黨說:“那是找男朋友,還是找爸爸呢?”
葉彌沉默地傾身抱住她:“我希望你找個像爸爸一樣疼愛你的男朋友,能把你寵上天,把過去二十年生活虧欠你的都補回來。”
兩個女孩悄悄地都紅了眼眶。
“對不起。”
成燼的聲音將凌湮從回憶里拉扯出來,她恍然看向對方,只見那雙如墨的眸子終於恢復了澄澈,眼睫微垂,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失態了。”
凌湮搖搖頭:“沒事了,別難過,一切都過去了。”
成燼勉強地扯了下嘴角。
小Q的紅燈直閃,悄悄摸到兩人腳邊:“主人,你現在的內分泌與神經系統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建議進行心理修復。”
成燼俯視著它,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我很好,沒有什麼不穩定的。”
“可是——”
少年的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我說過,不要隨便掃描人類。”
小Q對著手指,不敢再說話了。
勞恩醒了下嗓子,遙指著那座低矮的墳墓:“你認識……他?”
成燼維持這單薄的笑:“嗯,認識。”
“……果然!”白颯掙脫了勞恩的束縛,一陣風似的卷到成燼身前,不由分說地揪起他的衣襟,“東西呢?交出來。”
“放手!”凌湮不滿地一巴掌打在白颯的手腕上。
等對方一臉不可置信地收回手,凌湮才低頭對著自己“肇事”的手掌發呆——夭壽了!她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對這個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殺的獸人動手……
白颯揉著挨揍的手腕,憤然指責:“你這個雌性怎麼這樣狡猾?手明明康復了,還裝殘廢!”
“你才雌性!”不等對方反駁,凌湮眼睛一瞪,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女性,女性你懂嗎?還有,我的手剛恢復,就剛剛,一秒前。”
白颯被她氣得連聲說好:“人類狡詐,誠不欺我。”說著一臉好男不跟女斗的表情,看向沉默的人類少年,“東西呢?交出來。”
成燼冷淡地問:“什麼東西?”
白颯口氣不善地說:“你不就是岡瑟大人說的命定之人嗎?‘鑰匙’就在你手裡,不是嗎?”
聽見白颯說到“岡瑟”,成燼的目光明顯暗了一下,點頭:“是。”
“所以,快交出來啊!”白颯快要被他不急不忙的模樣逼瘋了。
可成燼顯然沒打算照做,目光很快就游移開了。
白颯怒極,抬手就要揚鞭,手腕恰被勞恩給遏住了。
這個健碩而沉穩的中年男人語氣和緩,用一種協商的口吻對成燼說:“自從12年前能源石失效,星艦墜落在此,我們一族從開始近百人,到如今只剩下不足三十人。此地物資貧瘠,環境險惡,我,還有所有人沒有一天不期盼著重歸故里。”
成燼看著勞恩,安靜的目光仿佛透過他,透過時光,在看向遙遠的而虛無的另一個人。
勞恩繼續說:“儘管從你的年紀來看,不可能是直接從岡瑟大人那裡取得‘鑰匙’的,既然鑰匙與血液基因密碼相關,那麼你或許是受了父兄之託吧。”
成燼不置可否,略有擦傷的臉上毫無表情。
“現在既然你也困於此,想離開這個地方,只有拿出‘鑰匙’,啟動這些能源石,才能送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利益完全是一致的。”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凌湮作為旁觀者,將勞恩的套路聽得明明白白。
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從狼化人的過程,她說什麼也不信勞恩是個獸人。獸人……不是應該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容貌粗鄙的嗎?起碼,那些遊戲小說里都是這樣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