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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被最愛的人輕賤,被疼愛的親人背叛,被喜歡的人和弟弟逼入絕境,走投無路。要怎麼樣,才能隱藏心底的傷痕,溫柔地面對每一位客人;要怎麼樣,才能忘記當初的纏綿,跟陌生的客人……

  那種滋味,他只是在一旁聽著,心裡就難受得無以復加。

  曾經那麼溫柔的男人,比誰都溫柔體貼的男人和哥哥,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原來任家聲不是不痛,不是不在乎。

  只是最痛的傷,最無情的背叛,他都以最慘烈的方式經歷一遍,到最後,連身體的自由都不是自己的。

  他還剩下什麼。

  他,還剩下什麼呢?

  靳傲和任家寶,已經親手將當初那個溫潤如春風的任家聲給殺死了。

  殘留下來的,只是一個心如死灰的空殼。一個可以不愛,但是無法不恨的空殼。

  現在的靳傲貪戀著那層溫柔的假象,可是,那已經不是真正的任家聲……

  路天豪望了望窗外,天空壓得很低,陰沉快要令人窒息。

  “沒有。”任家聲字字清晰地說,而後又重複了一遍,“一點也沒有。”仿佛所有的隱忍,所有的等待都是為了這一刻!

  靳傲身形不穩地後退了一步,眼神痛楚地看著他,再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我們走吧。”任家聲轉過頭,對路天豪說道。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

  家裡的東西都是現成的,陌生而冰冷。他帶來的只有一點點,如今這一點點也完全裝進行李了。因為知道最後的結局,所以一開始就沒有完全的投入。

  任家聲挽著路天豪的胳膊,繞開靳傲向大門走去。

  仿佛慢鏡頭似的,最後一刻的擦肩而過。

  靳傲雙眼通紅,睫毛沾染著濕氣,連呼出的氣體都是濕熱的。

  時光這樣長,這樣短,這樣……殘酷。他死死凝視著任家聲的臉,深情而充滿痛楚,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從身旁經過。

  而男人的唇角一直都微微翹起,淡淡含笑。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靳傲眼眶濕熱,喉嚨發熱,他想慘笑。

  那種決絕的姿態,那種高高在上的不屑。不正是那時阿聲撞見自己跟任家寶偷情,自己當時的態度嗎?

  原來任家聲記得,一直一直都記得。男人完完全全是用當年自己對他的方法,對待他。

  他如今有多痛,任家聲當初就有多痛。

  靳傲閉了閉眼,眼中的液體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難以抑制。高傲如斯的他,終於潰不成軍。

  “砰——”的一聲。

  靳傲的心陡然一跳,像是突然之間墜入萬丈深淵,幾乎是同時就聽到外面傳來路天豪慌亂地驚呼:“家聲——”緊連著便是是轎車尖銳掉頭的聲音。

  那一剎那,靳傲只覺得眼前一黑,腦海里空白一片,但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飛快向門外跑去。

  “是他,他是衝著我來的!”路天豪的聲音惶急沙啞,那個人……明明是……

  靳傲就這樣呆呆地站著,站在離他們有二十米的地方,臉上血色全失,一片慘白。

  眼前好多血,好像流淌了滿視野。

  他幾乎連看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靳傲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其實是個軟弱的人。他甚至不敢邁出那一步,去看看血泊里那個他喜歡到疼痛的男人。

  但他還是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要耗光全身力氣一般,扯得他揪心的痛,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他以為自己走得很慢,實際上卻是三步並為兩步,步伐匆匆,直直撞開路天豪,跪趴在任家聲身旁,全身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焦急和憂心,將外界跟他硬生生地划過一層隔膜,這種強烈的情緒甚至震撼了路天豪!

  阿聲,他的任家聲……

  當年靦腆地跟在他身後的少年。

  額前的長髮遮住了漂亮的眼睛,只看得到淺淺酒窩的少年。

  會在他逃課的時候,去學園的頂樓送好吃的便當給他;會在他喝得亂醉如泥的時候,用著瘦弱的肩膀扛著他,隔天給他熬很香很香的粥;即使他故意搗亂,上課偷偷傳紙條害得他被老師點名,也只是寵溺地包容著自己的少年……

  “你該不會……真的那麼喜歡我吧?”

  樹下的少年,身體輕輕一顫,沒有否定。碎金的陽光透過樹葉的fèng隙,跳動地映在少年俊秀的臉上,襯得那張臉溫暖而美好。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場景。

  他怎麼會不喜歡他?

  他怎麼會不喜歡。

  這麼多年。

  從最初的最初,時至今日。

  他再也沒有遇到比任家聲更加溫柔的人了,只有任家聲才能他心裡的那一塊柔軟起來。

  他是脾氣暴躁的大惡龍,可是,只要有任家聲在,他願意不再噴火,寧願不要洞裡珍藏已久的金銀財寶。

  只要有任家聲在。

  如果不是無法承認自己當初是真的喜歡上了男人,如果不是無法承認自己當初聽到任家寶的一番話,受到的傷害比看到初戀情人背叛的那一幕更受傷,他怎麼捨得刻意去忘掉這麼溫柔的人,怎麼捨得故意去封存那段記憶……

  這麼多年。

  血泊中,清俊的男人緊緊閉著眼,白皙的臉上沾滿了斑斑血跡,驚心怵目。

  靳傲顫抖地掏出手機,指尖發抖,按了好幾次,才撥通電話。

  他嘴唇顫動著,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無比陌生。那嘶啞的破碎的焦急的聲音完全像是另外一個陌生人發出來的。

  因為,要他怎麼相信,這血泊之中躺著的,是他最愛最愛的人!

  滾燙的眼淚順著靳傲的臉頰滑落,他卻死死咬著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仿佛只有哭出聲,男人就真的沒救了……

  淒涼的道路上,路天豪看著靳傲跪在血泊中,抱著任家聲毫無形象地哭泣。

  低低的嗚咽聲像頭受傷疼痛到極點的狼的哀嚎,久久盤旋在空中,始終不散。

  尾聲

  用盡了各種方法,主刀醫師終於將命懸一線的任家聲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整整十個小時的等待,簡直是場無聲的煎熬。

  看到病床上醒來的任家聲,靳傲立刻就欣喜地紅了眼眶。

  男人見到他微微一怔,眼裡茫然著,有些不知所措,“我……沒死了。”

  “別說傻話!”靳傲連忙上前,捂住男人的嘴。

  那種揪心的煎熬,只是回想一下,心就痛得難以抑制。

  任家聲垂下眼瞼,避開靳傲的目光,過了一會,才輕輕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其實我是故意的。那車是撞向小豪的,可我……突然之間,不想活下去了……”

  男人的聲音平淡而緩慢,仿佛毫不在意。可是聽在靳傲的耳中,像是有根極細極細的弦勒住了他的心臟,勒得鮮血淋漓。

  “笨蛋!”靳傲眼眶微紅地低吼道,“怎麼會笨到做這種事。”

  他坐到男人的病床前,輕柔握著任家聲的手,“你知道,在外面等待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昔日高傲的他終於學會如何溫柔地去對待一個人。

  “我一直,一直在祈禱!你一定要平安無事,無論有什麼事,要懲罰就罰到我身上好了!如果有下次,就讓車——撞到我身上!……而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靳傲滿臉疲倦,但是目光深情而執著地看著病床上的男人,聲音嘶啞,“我愛你。”

  任家聲一楞,然後撇開臉,他強裝冷漠,但是指尖卻在顫動,“我、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我已經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男人想了想,最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明白嗎?這裡,已經死了,再也熱不起來了。”

  在經歷那麼多事情之後,任家聲將溫柔化成最有效的手段。

  可他現在才悲傷地發現,當他想真正恢復成曾經溫柔的性格時,他的心已經是被虛偽的假象給包裹住的堅冰了。

  冷硬無比,沒有溫暖,沒有一絲熱度。

  “沒關係。靳傲逼任家聲直視著自己眼睛,不允許男人逃避,“我也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現在的我已經一文不值。可是只要有你在,一切都沒關係。真的,一切都不重要。”

  “不,不可能的……”任家聲仰著臉,眼眶發熱,細不可聞地抽噎著。空氣像蘊藏著無限的水分,輕輕一擰,就會滴了出來,“你不明白,你不知道……你跟家寶,我永遠也無法原諒……”

  當初他用盡辦法也無法說服自己原諒這兩個聯手背叛他的人,如今也是。

  因為是深愛的,因為是有血緣的親人,所以受到的傷越是加倍。

  任家聲不想靳傲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他明明已經狠狠報復了靳傲。為什麼、為什麼聽到對方的話,還會有一點點心動。他抬起胳膊,橫在自己的眼睛上,眼淚無聲地沿著眼角滑落。

  靳傲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他最後離開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他是故意的。當時的我年少氣盛,沒有放在心裡。最近我找徵信社查了你們的相關資料,才漸漸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其實,他喜歡你,直到最後他都是喜歡你的……不是弟弟對哥哥的那種喜歡。”

  任家聲一驚,抬眼跟靳傲對視了一下,然後茫然地搖搖頭,“不,不可能的。”

  總是任性命令著他,不給他好臉色看的家寶,怎麼可能對他……

  任家聲搖頭否定著,腦海里卻不經意地浮現出家寶小時候的樣子。

  年幼的家寶,可愛的家寶,比任何一個同齡的孩子都要瘦弱單薄的家寶,大大的眼睛總是瞅著他。

  “哥哥,你在幹什麼?”

  “哥哥,來陪我玩!”

  “哥哥,哥哥……”

  “哥,答應他吧……”一道少年的嗓音傳入任家聲的耳中。這是,家寶的聲音。

  但是,不可能的,家寶已經……

  任家聲四處搜尋著,但眼前只有靳傲一個。只有一個重重黑眼圈,下巴冒著青色鬍渣,完全不見昔日高傲和俊美的靳傲,在病床前一直一直守護著他。

  “跟我在一起,好嗎?”靳傲懇切地目光望著他。

  這句話是他第三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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