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張士強卻是氣憤道:“李少朝又糊弄人,還騙我說是最好的茶葉,什麼‘明前明後’的,聽了我一個糊塗!”

  此話一出,連阿麥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張士強臉上羞怒之色更濃,直要回去找李少朝算帳。阿麥忙喚住他,勸道:“李少朝就是個藏東西的脾氣,你見他什麼不藏?也不見得是故意誑你。”

  徐靜哪裡卻是又認真地品了口茶,接道:“他許是沒騙你,這還真是明前的,不過就是不知是哪年明前的了。”

  阿麥忍了笑,低頭飲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正色問徐靜道:“先生,你說肖翼那可是會給薛武糧糙?”

  張士強見阿麥與徐靜要談軍事,不用吩咐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徐靜臉上也收起了剛才的戲謔之色,垂目思忖片刻,緩緩搖頭道:“我看肖翼未必會賣薛武這個外甥的面子。”

  阿麥說道:“可商帥已應了助我拿下冀州。”菲

  徐靜淺淡地笑了笑,說道:“商帥之父商維剛得了雲西兵權,現在正是要緊關頭,絕不會做絲毫引皇帝疑心的事情。如若是你商帥,一個是江南半壁江山,一個是江北一隅,你會選哪個棄哪個?”

  這是個根本不用選擇的問題,商易之既願意來做那議和使,便已是打算棄了江北,只不過是一時被阿麥說得心動了,這才在不傷害自己大利益的前提下給她提供了東進青州的便利。阿麥沉默半晌後問道:“那我們要怎麼辦?城中糧糙倒勉強能撐到明年麥收之時,只是常鈺青現在既能壓制怒氣暫不攻城,怕也是要等到那時再來。”

  徐靜徐徐點頭,輕捋著鬍子說道:“不錯,如果城中糧盡,青州城即便再艱險難攻也守不住。”

  阿麥擔心的也正是這個,兩軍對壘,最難的不是無法知曉敵人的下一步行動,而是你明明能猜到他的意圖,卻想不出應對之策。徐靜和阿麥兩人一時俱是無言,阿麥想了片刻沒有什麼所得,乾脆站起身來說道:“就先這樣吧,反正等到明年麥收還有小半年呢,中間或許能有什麼轉機還說不定呢。再說薛武好歹也是肖翼的外甥,看在這層關係上,肖翼也不好意思讓薛武空手而歸,多少也得給點。”

  說著,喚了張士強進來幫自己卸甲,然後又笑著看向徐靜,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先陪著先生吃飯吧,李少朝今天在城外還抓了幾隻野味回來,說是要做了給先生下酒。”

  徐靜聽了捋著鬍子笑了笑,並不推辭。因物資有限,阿麥又是一直以身作則和士兵同食,所以帶得諸將在飲食上吃得大都粗糙。徐靜來後,阿麥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特意命李少朝給徐靜一日三餐都用細糧配給,可即便如此,平日裡葷腥之物也是不常見的。

  阿麥打發了張士強去廚房詢問飯菜,自己則陪著徐靜閒談一些青冀兩州的風土人情。過了一會兒,兩人正談到太行山有名的幾種山珍野味,屋外忽飄來一陣濃香,引得兩人頓時停住了話題,齊齊轉頭望向門口。

  門帘被張士強從旁邊高高撩起,李少朝腰間繫著條粗布圍裙,竟親端著口大鐵鍋一串小碎步地疾走進來,嘴裡還一疊聲地叫著:“快閃開些,閃開些,別燙著!”

  看到堂堂江北軍的軍需官竟做起了廚子的勾當,阿麥與徐靜不覺都有些愣怔,腦中不約而同地閃過同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定然沒安好心。

  李少朝將那口大鐵鍋往桌上一蹲,熱氣騰騰地,頓時占去了大半個桌面。李少朝偏著頭左右滿意地打量了那鍋一番,轉頭間見阿麥和徐靜都還愣坐著,忙往他二人手中各塞了雙筷子,然後伸了手招呼:“大人,徐先生,別客氣啊,嘗嘗,這可是我們李家密不外傳的手藝。”

  阿麥看看滿臉期冀的李少朝,不好拒他好意,只得先讓了徐靜下筷,這才舉筷夾了一塊肉放進嘴中細細嚼著,還沒等把這口肉咽下果然就聽到李少朝開口說道:“大人,我有件事想和大人商量商量。”

  阿麥心中本一直提防李少朝給自己下套,聽聞他開口還是忍不住顫了顫,抬頭瞥了一眼靜靜吃飯的徐靜,不動聲色地問李少朝道:“什麼事?”

  謀劃

  李少朝往凳子上坐了半邊屁股,先討好地笑了笑,說道:“是這麼個事,太行山里野豬、野羊之類的野物不少,反正現在暫時無仗可打,弓弩營的士兵閒著也是閒著,依我看不如拉到山裡去打獵,現在正是剛貼了秋膘的時候,都肥實著呢……”

  阿麥聽得無語,心道好嘛,我不過剛吃了你一塊肉,這二百里外還有常鈺青大軍盯著呢,你就想把我幾營的士兵拉出去給你打獵。我要是把你這一鍋肉都吃了,你是不是就能說出讓我整個江北軍的士兵去太行山里給你種糧食去?

  李少朝見阿麥沒什麼反應,心裡也漸漸發虛,卻又有些不死心,搓了搓雙手繼續遊說道:“校場的那些死靶子怎比得上山中那些活靶子,你一個呢可以改善一下大夥的伙食,二是多出來的野物還可以風乾存起來,過年的時候吃也是好東西。”

  阿麥皺眉打斷李少朝:“你是好心,但是法子卻不可行。韃子在武安對我們虎視眈眈,距此不過二百餘里,鐵騎一個晝夜就可馳到,哪裡能把弓弩手都派到山裡打獵去!再說,我已打算把弓弩營混編入步兵營中,更不能把他們單獨抽調出來了。”

  李少朝被阿麥說得有些訕訕的,搓著手說不出話來。阿麥不想讓他這般下不來台,想了想又說道:“不過軍中士兵操練確實辛苦,是該經常給你們改善一下伙食。這樣吧,我叫王七先把步兵中的老弱病殘都挑出來給你用。”

  李少朝心中暗道你給我一夥子老弱病殘,他們怎麼可能去山裡打獵!不過他這人處事向來圓滑,即便心中再不樂意也不會當場帶出樣來,只瞅著阿麥乾笑了兩聲。

  阿麥看出李少朝並不樂意,當下笑了笑,又說道:“你別瞧不上這伙子人,沒法去給你打獵,給你養雞養豬的也是好的。我以前還曾聽人講過一些快速養雞的法子,好想是把母雞分散圈在小籠子裡養,每日裡只餵它吃糧食卻不叫它多動,它便會長得極快,一直小雞隻需月余就可長成,肉也會極肥。”

  李少朝倒是沒聽過這種養雞的法子,也不知那雞是否真能月余就能長成,他只一聽到阿麥說每日裡只餵那雞糧食卻不叫它動,臉上就不由帶上了笑容,眯了一雙細fèng小眼看著阿麥笑而不語。

  阿麥怎麼看都覺得這笑容有點不對味。

  那邊一直沉默吃飯的徐靜卻是突然抬起頭來,對阿麥說道:“這法子倒是極妙,只是,這給人吃的糧食都還沒有著落,你叫他從哪給這些雞找糧食吃呢?”

  阿麥一下子被徐靜問住了。她只不過是聽到李少朝說打獵,這才記起以前母親隨口說過的一些事情,現如今被徐靜這樣問,也不禁有些訕訕。李少朝臉上的笑容卻是堆得更多,還伸筷子替徐靜夾了只野兔腿放到徐靜碗中,讓他道:“徐先生,您嘗嘗這個,味道可還行?”

  阿麥看得眼氣,乾脆也不再多說,只說道:“那先不說這些了,等薛武回來看看情況如何再說吧。”

  說完,也伸筷老實不客氣地從鍋中夾了塊雞肉放入碗中大嚼起來。

  十一月初六,薛武自冀州空手返回。據說肖翼原是給了他幾車糧食的,還有一車肖夫人捎給外甥媳婦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只是薛武一氣之下什麼也沒要,轉身就回了青州。

  阿麥心中早已料到此處,好言撫慰了薛武幾句,便叫他先回去休息,倒是李少朝一個勁地惋惜那十幾車東西,直念叨:“蒼蠅雖小可也是塊肉啊,不要白不要啊。”

  在這件事上,王七卻是贊同薛武的做法,現聽李少朝如此說不由橫了他一眼,氣道:“你倒不怕吃只蒼蠅下去噁心!”

  李少朝雙手一攤,無奈說道:“你敢情是個吃糧不管穿的,怎麼知道我的難處。”

  在為糧糙發愁的不只李少朝一個,還有江北軍的主將阿麥。雖然早已和徐靜分析過肖翼現在不可能輕易給糧,可心中畢竟還是存了些希望的,現如今這點希望已經化作了泡影,就連阿麥也難免有些情緒低落。可當著薛武及江北軍諸將的面,她卻不敢帶出分毫,只有在徐靜面前才敢苦下臉來。

  徐靜還喝著張士強從李少朝那裡順來的不知哪一年的明前龍井,神態頗為悠然,全不見一絲緊張焦慮,只是笑道:“你愁什麼?你不是讓薛武提前把話都和肖翼講好了麼?江北軍在青州混不下去了,只能帶著百姓一同投奔他去嘛!”

  阿麥苦笑道:“那不過是嚇肖翼的,還能真去投奔他了?他也不能要咱們啊。”

  徐靜眼中精光閃爍,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怎地是嚇他?你城中糧盡,不往東跑往哪跑?還真和常鈺青在城外決戰?那豈不是正中常鈺青下懷!”

  阿麥聽出徐靜話中另有他意,不由得前略傾了身體盯著徐靜,問道:“先生可是有對付常鈺青的計策了?”

  徐靜捋著鬍子輕笑了笑,笑著問道:“這就要問你舍不捨得青州城了。”

  阿麥微微抿唇,略一思量後問徐靜道:“先生此話怎講?”

  徐靜反問阿麥道:“你可是敢棄青州而走?”

  阿麥默默看徐靜片刻,倏地笑了,答道:“打不過,棄城逃走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事不會是我第一個做的,也不會是我最後一個做的吧?”

  徐靜聞言撫掌大笑:“不錯,既然打不過,也只能逃了,畢竟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阿麥待徐靜止住了笑,又沉聲問道:“然後呢?”

  “常鈺青來攻必是麥收之前,我軍可借韃子會屠城為由鼓動城中民眾作亂,留少量精兵掩於百姓之中,然後棄守青州,”徐靜走到沙盤前站定,指著沙盤上地形說道:“兩萬精兵伏於青州城北子牙河畔,剩餘的城東飛龍陘口隱藏。若是常鈺青入城,則迅速圍城,步軍配合作亂民眾全力攻城,進行巷戰,騎兵分散在城西、南兩方游擊截斷常鈺青退路,此戰可勝。若常鈺青屯軍城外不肯入城——”

  阿麥腦中飛速盤算著,下意識接道:“我們又當如何?”

  徐靜眼睛漸眯,沉聲說道:“那我們也不理會城內亂民,藏於城東陘口處的人馬作五萬大軍狀急速後撤,誘常鈺青至飛龍陘內,子牙河畔兩萬精兵起而擊之,此戰小勝,可斬敵過萬;韃子敗而欲走,“五萬大軍”部堅守,兩萬精兵作無力合圍狀空缺南偏西方,使其突圍,再用騎兵在西南截殺,大勝。”

  阿麥聽了沉默不語,只用手指輕撫著下頜望著沙盤失神。徐靜知道她是個有主見的,所以也不出聲打擾,只在桌旁坐下靜靜喝茶。阿麥默默了看了片刻,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心中百般算計一一轉過,這才抬頭看向徐靜:“若是他人帶軍還好,常鈺青怕是不會輕易入局。”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