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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常鈺青倒不怎麼擔心常鈺宗這個堂弟,因知他年歲雖輕卻向來穩重,這次遭伏怕也是一時大意,真正讓常鈺青擔心的卻是那帶兵追擊唐紹義的崔衍!就他那急躁性子,沒了周志忍的壓制怕是要吃大虧!思及此,常鈺青的唇角不由得抿得更緊,揚鞭將身下的夜照白催的更緊。

  江北軍,中軍大帳。

  帳中隱隱透著一股血腥氣,現如今聚在帳中的將領竟只剩下了寥寥幾人,大將軍衛興並未披甲,只穿了一件寬鬆的戰袍坐於桌前,看著桌上的地圖沉默不語。唐紹義與阿麥對視一眼,俱都跟著沉默下來,倒是林敏慎見幾人都無動靜,忍不住出聲說道:“如今常鈺宗雖然北遁,手中卻仍有數千精騎不容小窺,崔衍又在後緊追不捨,他們這顯然是想迫我們繼續東行,如若我們繼續向東,豈不是正中了韃子詭計?”

  帳中諸將聽得緩緩點頭,眾人皆知江北軍的根基在烏蘭山,向東行的越深便與烏蘭山離得越遠,陳起此次分明是要斷了江北軍的根基。

  衛興卻未表態,只又默默看了地圖片刻,突然抬頭問阿麥道:“麥將軍如何看?”

  阿麥被問的微怔,想不到衛興會突然問到自己頭上。泰興一戰,江北軍損失慘重,八萬餘人只剩下不足兩萬,軍中諸將也折損大半,右副將軍李澤、副將張澤等皆都戰死,營將戰死的更多,可即便如此,排在她前面的將領還有好幾位,衛興也不該第一句就問道她的頭上來。

  阿麥抬頭,看到林敏慎正衝著自己眨眼睛,心中頓時明了,略一思量後答衛興道:“稟大將軍,末將認為眼下我們只能繼續向東。”

  阿麥此言一出,帳中諸將均感詫異,不由得都直直地看向阿麥。阿麥卻不慌張,只用手指著桌上的地圖道:“陳起在泰興、漢堡、秦山一線埋有重兵,更何況崔衍四萬追兵就在身後,此時西歸顯然不行;向北則是常鈺宗,人數雖然不多,又是新敗之軍不足為慮,但是若要一擊而中卻不容易,更何況常鈺宗並無與我們決戰之意,看樣子只會纏住我們以待豫州援軍;而南側是宛江,若是效古人背水一戰怕是只能引陳起笑話,所以,也只有向東了。”

  眾人皆知阿麥設伏三日擊潰了常鈺宗三萬騎兵,只道她智謀超群,誰知她竟然也無良計,不由得大感失望。帳中一名將領當下就反駁道:“向東豈不是正中了陳起心意?青州雖險卻已被常家攻下,我們還有何處可去?”

  阿麥並不答言,只看向衛興。

  衛興見此知阿麥是待自己開口允許,便說道:“麥將軍但講無妨。”

  阿麥這才輕聲說道:“既然無處可去便哪也不去。”

  眾人皆是一愣,唐紹義也略有不解地看向阿麥,不知她這話何意。

  阿麥見唐紹義如此神情,不由得笑了一笑,說道:“難道非得有城池才可攻守嗎?孫子有言: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只有一城,守住了又能如何?”

  唐紹義聽得眼前一亮,心中似有個念頭呼之欲出一般,不由得復又低下頭去看那地形圖。

  卻聽有將領追問道:“無城可守,那何以拒後面的崔衍?”

  阿麥答道:“崔衍此人,勇武有餘而耐心不足,要敗此人並非難事。”說著將手指指向地圖上一處,看向衛興道:“在這!”

  恰唐紹義的手指也正好滑到此處,見阿麥手指突指向這裡,不由得笑了笑,才抬頭對衛興說道:“不錯,正是這裡,大將軍若要除去崔衍,這裡正合適。”

  阿麥與唐紹義的手指俱指在一處——子牙河,宛江支流,由北向南流入宛江。

  衛興的目光從地圖上移開,先是看了看唐紹義,又轉向阿麥,沉吟片刻道:“如若去此必須儘早,趁著崔衍獨立領軍之際將其擊潰。”

  唐紹義與阿麥等皆都點頭稱是,又聽衛興沉聲道:“李將軍新亡,暫將全部步兵營交由麥穗統領,諸位可有意見?”

  眾人聽得皆是愣怔,想不到衛興會有此安排。騎兵營本就在唐紹義手中,現如今衛興又將步兵營交與阿麥統領,這樣一來衛興幾乎已將手中全部兵權交出,再說阿麥雖然大敗常鈺宗三萬騎兵,戰績彪然,可她眼前官職只是一營主將,就這樣把全軍步兵交於其手甚是不合常理。

  阿麥當下推辭道:“大將軍,末將——”

  衛興冷聲打斷道:“麥將軍!你這是想推辭還是推脫?”

  阿麥默默看衛興片刻,終將嘴裡的話換掉,只朗聲答道:“末將領命!”

  衛興這才緩緩點了點頭,又簡單吩咐了幾句,讓諸將出帳去準備。阿麥見衛興面色不對,心中正遲疑是否要走時,又聽得衛興叫她留下。阿麥知衛興還有事要說,便默立一旁等衛興交代,誰知諸人剛出得帳去,衛興身形便晃了一晃,已然是坐立不住了。

  阿麥心中一驚,林敏慎已是撲上前去扶住了衛興,嘴中低聲叫道:“快叫軍醫!”

  阿麥急忙出帳,卻聽衛興在身後冷聲喝道:“慢著!且等片刻!”

  阿麥心中頓時明白,腳下停了一停,待諸將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出得帳去,見那軍醫早已候在了外面,不等阿麥說話,那軍醫便小步而快速地向帳中而來。阿麥跟在軍醫身後進得帳去,只聞得帳中的血腥之氣更濃了些。那軍醫上前解開衛興衣衫,露出裡面被血浸透的棉布繃帶來。

  阿麥看的驚心,不知衛興竟然受了如此重傷。

  衛興看了阿麥一眼,低低地笑了笑,自嘲道:“想我衛興自詡武功高強,誰知那崔衍天生神力,一把長刀竟然有劈山之威,我擋得幾刀,一不留神還是被他砍了一刀。”

  阿麥想了想,說道:“馬戰不同陸戰,大將軍雖然武功遠高於他,但在兵器上卻吃虧太多,再說崔衍一身蠻力皆注於刀上,大將軍吃他暗虧也不足為怪。”

  衛興默默看了阿麥一眼,又低聲道:“軍中若知我傷重如此必然起亂,此事須死死瞞住,萬不可泄露出去。”

  阿麥低頭應諾道:“是。”

  那軍醫已把舊繃帶係數解了開來,重新給衛興上藥包紮。

  衛興停了片刻,突然又說道:“我貪功冒進,致江北軍如此險境,本應該已死謝罪,但現在正值江北軍生死存亡之際,我若自裁必然會引得軍中大亂,還不如留得性命殺幾個韃子再死,反而能激起大夥血性。麥穗,現我將江北軍上上下下的性命皆交與你手,望你能讓江北軍起死回生。”

  阿麥見衛興說得如此直白,一時竟無言可對,只抬頭看著衛興道:“大將軍,末將——”

  衛興卻是笑了一笑,說道:“你莫要推辭,你既能滅常鈺宗三萬鐵騎便能引我江北軍走出困境。”衛興頓了一頓,又直視阿麥道:“何況,我現在別無選擇,只得信你。”

  阿麥無言,只單膝跪地向衛興行一軍禮,說道:“末將謹遵大將軍令!”

  當夜,江北軍連夜拔營,行一百四十餘里,於第二日傍晚過子牙河,在子牙河東岸紮營。崔衍率軍緊追其後,直追到子牙河西岸與江北軍隔河而對。同時,在北的常鈺宗引兵同時東進,依舊懸於江北軍之上。

  阿麥對常鈺宗不予理會,只是派出少量騎兵和步兵過河挑釁,試探崔衍軍隊的虛實。崔衍針鋒相對,立刻派出步騎兵迎擊,雙方在子牙河兩岸展開拉鋸戰,戰鬥規模越來越大,雙方都不斷增兵。崔衍正要全軍出擊,阿麥卻鳴金收兵,打道回營。戰鬥結果互有勝負,但北漠顯然占了上風。崔衍志得意滿,下令將士厲兵秣馬,隨時準備出營決戰。

  大戰一觸即發。

  江北軍所在的子牙河東岸,地勢平坦開闊,而向南十餘里處卻漸變為丘陵地形,一條小河穿過此地,匯入子牙河。這條小河兩岸陡峭,長滿灌木,是個理想的伏兵之地。阿麥命張生與王七各領步、騎兵兩千人,於大戰前夜來此埋伏。

  第二日拂曉時分,唐紹義又領兩千騎兵過河挑戰,崔衍怎容得唐紹義挑釁,立刻命騎兵迎戰。唐紹義且戰且退,撤過子牙河。北漠大軍追擊到此,見河對岸江北軍已嚴陣以待,有將領提醒崔衍小心有詐,但崔衍此時熱血沸騰豈能聽得進去,只冷笑道:“衛興能有何高計?無非是想半濟而擊,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崔衍當下便命北漠大軍渡河迎擊,誰想阿麥卻未趁他過河而擊其半渡,而是原地觀望,注視著北漠大軍各個軍陣依次渡河。

  此前春雨已連綿了幾日,子牙河水上漲,最淺處也已有齊腰深,再加上此時節氣尚早,水溫還寒,騎兵倒還好說,步兵過河卻吃盡了苦頭。因早上匆忙迎戰未來得及吃飯,大夥腹中還是飢腸轆轆,外面卻是單衣重甲,雖勉力涉得河來,但待爬上河岸卻已是面色青白一身狼狽了。經得好一陣忙碌,北漠軍陣才復又列好。

  阿麥等的便是此時!

  北漠軍陣剛剛列好前行,江北軍陣中便she出一陣箭雨過來,北漠軍措不及防,一時損失頗重,崔衍見此令兩翼騎兵從側面進攻江北軍軍陣,把步兵撤到防線後休整。江北軍兩邊的步兵方陣立刻轉向,抵擋來自側面的騎兵攻擊。包抄兩側的北漠騎兵不知有詐,直縱馬急沖,只見那已轉過方向來的江北軍陣突然變動,幾個軍陣齊齊跪坐,當北漠騎兵接近至百餘步時,陣後一神臂弓手突然起立she之,長箭頓入北漠騎兵陣之中,北漠騎兵尚未反應過來,江北軍陣後側的神臂弓手齊齊站起,萬箭齊發,沖在前面的北漠騎兵立刻倒下不少。虧得北漠騎兵騎術精湛,險險避開前面倒地的戰馬,繼續前沖,誰知還來不及跑幾步,江北軍陣中又站起一名平she弓手來,也如同那神臂弓手一般she箭測距,待看到箭可入敵陣,軍陣當中的平she弓手俱發,於是,北漠騎兵又倒下一茬。北漠騎兵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江北軍竟然在軍陣兩側列了疊陣等著他們。

  疊陣,陣如其名,分為三疊,以最強弓在後,強弓在中,長槍手在最前,是專門針對騎兵的軍陣,靖國公早在三十年前就曾用過,當時就把措手不及地北漠騎兵打了個一敗塗地,沒想到,三十年後在這裡又遇到了。

  其實,疊陣並不可怕,因為在步騎對抗中,騎兵的機動性遠大於步兵,可以很快地變換進攻方向,正面不行那就換側面好了。問題是,人家北漠騎兵現在打的就是側面,誰人能想阿麥竟然如此膽大,偏偏就把疊陣布置在了兩翼,又給了北漠騎兵一個出其不意。

  北漠騎兵逢此變故,不敢再盲目直衝,只得變換方向,隊形尚不及聚合,隱藏在江北軍戰陣後的唐紹義騎兵又從兩翼殺出,截住了北漠騎兵的道路,兩軍騎兵迎頭碰上,局面一時膠著起來,正在這時,張生與王七率領四千伏兵殺到,猛攻北漠戰陣右翼背後。北漠的步兵戰陣抵擋不住前後兩個方向的攻擊,很快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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