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商易之的嘴角已滲出血絲來,卻依舊是直挺著脊背答道:“我沒錯!我是齊家的子孫,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南夏的土地被韃子所占,看著我南夏的子民被韃子所殺,我不能——”

  “你必須能!”長公主冷聲說道,“如果你連這都不能忍,你乾脆也就不要去爭這個江山,就老實地留在這定南侯府里做一個風流的小侯爺,安安生生富貴到死!”

  商易之抿唇不語,只直挺挺地跪著。見他如此模樣,長公主臉上的溫柔神色終於不在,怒道:“你可知攘外需先安內?現在的江山不是你的,是你叔父的,是坐在皇城裡的那個弒父殺兄的齊景的,就算你把被韃子都趕走了,就算你打過了靖陽關,那又如何?只不過命喪得更快一些罷了!”

  商易之卻凜然說道;“如若爭的是這半壁江山,不要也罷!”

  長公主氣極,伸手欲再扇商易之,可手到他面前卻又停下了,她靜默了半晌,突然問道:“你可知道?半壁江山丟了還可以再奪回來,可人的性命一旦丟了,卻再也回不來了。你可知道?最危險的往往不是你面前的敵人,而是你身後的親人。”她停下,轉頭看向香案上的牌位,輕輕嘆息一聲:“這裡不光你是齊家的子孫,我也是,沒有一個齊家人願意看到我南夏的大好江山被韃子所占,可前提是你得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把江山重新從韃子手裡奪回來,才能把你父親的牌位光明正大地擺進宗廟,而不是……偷偷地藏在這裡。”

  商易之默默注視著那牌位良久,臉上的狠倔之色終於軟化了下來,深深地叩下頭去,緩聲說道:“易之知道錯了。”

  長公主見他如此,淡淡說道:“既然知道錯了就起來吧。”

  商易之緩緩站起身來,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又說道:“則柔正在翠山,既然回來了,就去見見她吧。”

  商易之沒有說話,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長公主又問道:“你把那個姑娘也帶回來了?”

  “是。”商易之答道。

  “懷疑她和靖國公韓懷誠有關?”

  “看年齡像是韓懷誠的後人。”

  “韓懷誠……”長公主面上浮起淺淺的微笑,似又想起了些很多年前的事情,她輕聲說道;“我也只見過他們夫婦幾面,能不能認得出還難說,不過他們夫婦都是很有趣的人。”

  阿麥原本以為她這一覺會睡得很長,可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外面天色依舊黑著,心裡頭湧上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挺對不起商易之這書房的,如此柔軟的床和錦被,竟然都睡不到天亮,真是太燒包了。

  她又躺了片刻這才從床上起身,剛穿戴好了就聽見屋外有侍女輕聲問道:“公子起了?可是要梳洗?”

  阿麥微驚,料不到屋外竟然會有侍女一直守候,見此情形顯然是早已受過了交代,像是一直在注意著屋裡的動靜,等她穿戴完了這才出聲詢問。又聽自己的稱呼竟然成了公子,阿麥心中更覺好笑,清清了嗓子才答道:“進來吧。”

  屋外有侍女端著臉盆毛巾等洗漱用具進來,不用阿麥吩咐便上前伺候阿麥梳洗。阿麥哪裡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一時有些受寵若驚,直到侍女們都收拾利索里退了出去,她這裡才回過神來,當下心中更是猜疑,不知商易之這到底是做的什麼打算,本想去尋商易之,可轉念一想卻又忍住了,只想乾脆就先這樣等著,以不變應萬變最好。

  誰知這一待就是好幾日!

  此後幾日,商易之均沒露面,不是說宮中設宴就是好友相邀,總之是不在府中。阿麥見是如此,便對那管家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侍衛隊好了,我本是元帥親衛,哪裡有總占著元帥書房的道理,再說又讓其他兄弟們如何看我?”

  那管家卻不溫不火地答道;“小侯爺交代過的,麥小哥自然與他人不同,只安心在這住著便可,若是下人們有伺候不好的,儘管和我說,我替小哥處置他們。”

  阿麥心道這哪是因伺候的不好,而是因為下人們伺候的太好了,所以她心裡才更沒底,左思右想商易之也不是那做賠本買賣的人。

  那管家見阿麥面露不快之色,又說道:“小哥若是待著無聊,我找人陪小哥出去轉轉,咱們盛都是有名的花花世界,好玩的東西可是不少。”

  阿麥聽了此話卻是心中一動,竟然允許自己出府,看來倒還不是軟禁,難不成還真是商易之良心發現,覺得罰得那二百鞭子確實過了,現在來向她示好?可這甜棗給的也太大了些啊。她忙點頭,笑道:“那就有勞老伯了。”

  那管家怎知阿麥心思轉了這許多,只又囑咐道:“小哥出門還需換了這身軍衣,我讓人給小哥備些尋常的衣衫來吧。”

  阿麥笑著稱謝,那管家去了,不一會的功夫就叫人送了一個包袱來,裡面衣衫靴襪一應俱全,還封了一包小銀錠。阿麥不由得贊了一聲,想這管家辦事真是周到。再往下翻翻,竟然連公子哥們不離手的扇子都備了一把,阿麥頓時哭笑不得,這都已是晚秋時節,手裡再抓把摺扇豈不是故作風流了?

  盛都已是八朝古都,城外清湖如鏡、翠峰如簇,城內商業發達、市肆繁華。與江北重鎮泰興不同,盛都並無“坊市”的格局限制,允許市民在沿街開店設鋪,所以繁華之景自然不比別處。阿麥接連在城內轉了幾日,不過才走馬觀花般地逛了個大概,果然是徐靜所說的花花世界。又聽人說城外名勝佳景更多,尤其是翠山福緣寺不但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的廟會更是熱鬧非常,阿麥便興了心前去遊玩一番。

  這日一早,阿麥獨自一人從角門出了侯府,在車馬市雇了輛馬車由西城門出了盛都。福緣寺坐落於翠山半腰,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是善男信女求佛拜佛許願還願之地。不過阿麥並非善男信女,對菩薩又無所求,來這裡也就是看個風景圖個熱鬧。

  廟門外一個雜耍班子開了場子正在表演雜耍,阿麥見耍得好看,不由得駐足觀賞,待看到精彩處也不禁拍手稱好。正看得開心時,卻覺察身側似有目光總在自己身上停駐,竟讓人感到陣陣寒意。阿麥心中警覺,裝作無意地轉頭,沒能找見這目光的來處,轉回頭來時卻和對面人群中一公子哥熱辣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那人本正毫無顧忌地盯著阿麥的面龐,見阿麥發現非但不躲,竟然還故作風流地沖阿麥挑眉一笑。

  阿麥心中厭惡至極,卻不願多生是非,便趁著人多擁擠時悄悄地退了出來,快步向另一熱鬧處擠去。就這樣連擠幾處熱鬧所在,阿麥才把身後那公子哥甩開。阿麥心道那公子哥倒不足為懼,只是剛才那道讓人生寒的目光不知是何來路。她心中更是謹慎,不敢直接回城,便撿了條僻靜小逕往後山走去,只想先躲躲再說。

  誰知剛走了沒多遠,便聽得身後有人喚道:“前面的小兄弟,請留步!”

  跑吧

  阿麥不作理會,腳下的步子反而邁得更大了些,那人在她身後緊追不止,又高聲叫道;“小兄弟,請留步。”

  旁邊已有人留意這邊,阿麥只得停了下來,轉回身往四周看了看,這才看向那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問道:“閣下可是喚我?”

  那公子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阿麥面前站定,氣喘吁吁地說道:“正是。”

  阿麥問道:“閣下喚我何事?”

  那公子哥勻了勻呼吸,把手中摺扇“啪”地一聲打開,作勢扇了扇才答非所問地笑道:“小兄弟走得好快,讓在下好一陣追趕。”

  他那扇子剛一打開,阿麥便聞到了香氣,再這麼一扇,頓時覺得一陣香風撲面而來,熏得她差點閉過氣去,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公子哥哪裡知道阿麥是被他熏得開不得口,還當是阿麥被自己的風姿所迷,又故作瀟灑地笑道:“剛才便覺小兄弟十分面善,像是哪裡見過一般。”

  “我不認識閣下。”阿麥乾脆地說道,轉了頭便就要走。那人見阿麥甩袖就走,心中大急再也顧不上什麼文雅不文雅,連忙去扯阿麥的衣袖。阿麥豈容他扯住自己袖子,輕輕一側身便閃開了,沉下臉來看著那人:“閣下想做什麼?”

  那人卻攔在阿麥身前,頗為無賴地說道;“小兄弟一人游山豈不無趣,不如咱們結伴而行,可好?”

  阿麥見此人如此糾纏,不禁眉頭微皺,她眼珠一轉,卻忽又展眉笑道:“好,不過我不喜這裡人多喧鬧,想要去後山玩耍,你可隨我同去?”

  那人見阿麥笑容明媚照人,身子就先自蘇軟了半邊,想美人果然都是宜嗔宜喜的,忘形之下哪裡還考慮這許多,只知道點頭說道:“同去,同去。”

  兩人便結伴往後山遊玩而來,那人一路上喋喋不休,不是誇讚阿麥相貌就是炫耀自家權勢,阿麥含笑不語,腳下卻只引著這人往偏僻小徑上走。他見阿麥只是笑而不語,到後面越發色膽包天地想動手動腳來,誰曾想阿麥卻也不惱,只用摺扇擋開了他伸過來欲撫她肩膀的手,轉過身對他笑道:“你且先閉上眼。”

  那人聞言連忙聽話地閉眼,嘴裡卻問道:“好兄弟,你讓我——哎呦!”那人猛地捂著襠部彎下腰去,阿麥再次提腳,一邊踹一邊罵道:“我讓你好兄弟,瞎了你的狗眼!”

  ……

  好半天,阿麥才從小路上返回,手中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嘴裡卻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來。

  原來,施暴這種事情,不管是哪種,做起來都是很慡快的。

  心裡暢快,腳下的步子也就更覺輕快些,不一時阿麥便又回到了福緣寺前,正欲去尋自己雇的馬車,卻見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一隊身穿禁軍服色的士兵一邊揮鞭驅趕著人群,一邊大聲喝斥道:“都蹲下,所有人等都蹲下。”

  小老百姓平日裡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大街上頓時哭聲喊聲響成一片。阿麥見勢連忙抱著頭隨著人群在路邊蹲下,偷偷抬眼觀察那些士兵,見他們不時地從人群中扯出些人來捆縛在一起,心中不禁詫異,不知這些人犯了什麼事情值得禁軍出動,再一細看時心中更驚,只見那些被扯出來的都是些身穿或深或淺青色衣衫的青年男子。

  阿麥不由得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然後蹲著身子慢慢地往人群後面挪動,等挪到人群之後時,這才貓著腰往山後跑去。難道剛才那人還真是什麼貴妃的侄子不成?阿麥暗道,可自己這裡剛揍了他,估計他這會還在那片林子裡躺著呢,也不該有這麼快啊,怎會禁軍就到了?阿麥越想越覺不對勁,腳下也慢慢停了下來,看來這不是對著自己來的,她不由得失笑,想自己竟然也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了。

  阿麥這裡正尋思著,卻突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巡到這裡的禁軍已是發現了她,大聲喝道:“站住,別動。”其中一個士兵看一眼阿麥,再對比著手裡的畫像,叫道:“青衫,白臉,無須,面目俊俏,沒錯,就是這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