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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退回林子裡,張搴指著入口處的崗哨衛兵:「夥伴,你看這些士兵,是正宗的日本陸軍衛隊,連半個偽軍也沒有。光是看門都這般謹慎,要是裡頭沒鬼,咱們才……真碰上鬼!」

  張搴隔空遠遠盯著衛哨,半響,可恨惱子依然一片空白。

  「這事是怪,可我一時也說不出那裡怪……」

  張搴專注苦思之際,一旁的江龍這會卻猛打哈欠。

  「天快亮,明晚咱們再去多探幾個地點,或許可以探出個端倪來。」

  江龍的肚子這時也應景發出連串咕嚕聲響,叫同伴充耳不聞也難。

  「也好!回去前,先找點東西墊墊五臟廟。」

  「沒錯。肚子空,腦子就空,能想出好法子?我想連皇帝老子也沒辦法……」

  江龍回得義正詞嚴。

  「是呀!再不走,怕是這咕嚕咕嚕聲響,一會把守衛全給引來,屆時……想走……也走不成。」

  「那咱們還是趕緊下山,免得叫鬼子給纒上了……」

  兩人就在黎明將至前,快步下了鐘山。

  化敵為友

  南京 1940年

  張搴和江龍下山後,輾轉來到秦淮河畔夫子廟一帶的街市。天亮開市後昔來人往的吵嘈聲,讓人幾乎忘卻了兩年多前(1937年)發生在此地那場震驚全世界慘絕人寰大屠殺。

  二人在夫子廟附近找了個早餐鋪子祭祭早已是飢腸轆轆的五臟廟。雖不是頭一回嘗試“朝牌”(註:蘇北人對燒餅稱呼,因餅長方形狀十分類似古代大臣們上朝時所持的朝牌,故而得名。)卷著油條的早餐。但張搴還是覺得異常新鮮,連聲讚許這中國式的義大利薄餅裹上沒內餡的春卷是天下一絕。

  對張搴而言,南京人的甜甜豆漿,比北平酸味嗆人的豆汁順口多了。一夜的折騰,讓兩人胃口大開,各自吃了兩套餅,加上一籠包子及蒸餃。此外,江龍還另外要了十幾個朝牌,說是要揣在身子,為接下來夜晚的長期作戰做準備。

  二人刻意選在人聲鼎沸的市集中用餐,真正的意圖是為了方便打聽些消息。市集中販夫走卒、三教九流人多,消息也靈通。果不其然,前頭烤爐傳來二人的對話。

  「老劉,去登記了沒?」

  忙著往火爐內貼燒餅的中年老闆,滿頭大汗回望著這位有些年紀的微胖婦人。

  「我說馬大娘!日子都快過不下了……哪來時間去登記?」

  「還是趕緊去登記。我聽說這回晚了,可是要罰不少錢的。」大娘熱心叮嚀。

  「罰個屁?現在都日本人、漢奸當道,都當了亡國奴,還登記戶口個屁?登記當亡國奴?!」

  一臉怒火的老闆順手把布巾往肩上一擱,如火爐般赤紅臉頰扯嗓罵道,馬上引來張搴和江龍的注意。

  大娘趕緊向著老闆使了個眼色,目光朝二位外人一飄,低聲道:「小心點,隔牆有耳。老劉,別惹禍上身。」

  張搴和江龍發現大娘的眼神正朝他倆使來,當然明白自己便是大娘口中隔牆有耳的目標。向來直腸子的江龍那受得了這鳥氣,身子一抖起身,方打算向前解釋。張搴卻先出手按住了同伴。不急不徐起身,朝著老闆和大娘走去,先從容不迫向二位作揖行了個禮。

  「兩位好,我叫張搴,是個美國人。但,可別叫我洋鬼子。我不是漢人,所以當不成你們口中的“漢奸”。不過,我更沒興趣做鬼子走狗,寧可做中國人的朋友。你們可別誤會。」

  身材略顯福態,左臉頰上鼻旁帶顆如綠豆般大小黑痣的馬大娘叫張搴這麼一說,像是喝了大口嗆辣白酒,滿臉漲紅,連句話都吐不出來。

  早餐鋪老闆聽了張搴這番幽默不失嚴肅的自白,圓場開口:「張先生,你別介意,馬大娘她可是沒什麼惡意。這年頭兵慌馬亂,我這小店來的多半是些街坊。你倆眼生,自然引些注意。你別放在心上。」

  其實張搴打心眼裡,一點沒生氣。但總得擺明自己立場,免得樹立敵人。張搴微笑點頭以示諒解和友善:「我們可是和你們站在一邊。千萬別把我們當成漢奸,我可承受不起!」

  張搴一席話,引來一陣笑聲,瞬間拉近彼此距離。江龍那肯放過這機會,趕緊在一旁敲起邊鼓:「你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位張博士,可為咱們中國找回不少國寶。你們還把他當成漢奸,這玩笑可開大了……」

  張搴使了個眼神給同伴,要他別渾了。

  劉老闆和馬大娘聞言,只得一個勁地向張搴連陪不是。

  「張博士。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把我們的話往心上擱!」

  「這不怪你們。不怪你們。別聽我朋友瞎起鬨……他就是喜歡開玩笑。」

  劉老闆立刻展現南京人純樸熱情的一面。

  「這頓早餐我請客。張博士,你可千萬別推辭。要是推辭,就是不給我老劉面子。」

  面對這份熱情,張搴心頭立時一片溫暖。

  江龍趁隙開口:「劉老闆。張博士這趟來南京,是幫國際組織來調查日本鬼子趁火打劫咱們國寶的事?最近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劉老闆拿起布巾擦去額頭汗水,躊眉思索了半天,然後開口:「最近,也沒啥子特別的消息。」

  沒想這頭話方落下,一旁心直口快的大娘插話:「誰說沒有,前些日子就有一椿。」

  三人注意力立馬移至大娘身上。

  「大娘,是什麼奇怪的事?」

  「前些日子,有人上門說要看看我們家族譜。你說說,自家的族譜能隨便給外人看嗎?」

  劉老闆也滿臉疑惑。

  「是呀?這年頭也怪,看別人家的族譜幹嘛?」

  「是呀,這檔子事還是我江龍頭一回聽到。」

  張搴心知有異,馬上接口又問:「那人可有說是什麼用途?」

  「他們先問我有沒有?接著向我借?我不回應,便掏出錢來要買。說是什麼要做中國姓氏的研究,還說是什麼大學的教授。反正來了三、四個傢伙,個個是西裝畢挺,人模人樣。」

  江龍追問道:「那大娘,妳沒給他吧?」

  馬大娘嘴角一揚,帶著一絲驕傲,回道:「當然沒有!他們以為我這老太婆沒見過世面,想曚我。當時我就覺得這事挺奇怪,就推說我從來沒瞧過族譜,打發他們走人。」

  江龍趕忙補上句窩心話:「大娘您……真是機靈!」

  只見馬大娘開心笑得合不攏嘴,出手遮牙。

  「瞧你說的。我只是感覺這事不對勁。」

  聽馬大娘這麼一說,張搴心頭馬上來了朵烏雲,也覺得這事怪異,絕不可能像表面上所言這般單純。他低頭思量,再把入店後聽來對話,串起來重新思索一回,接著若有所悟,開口:「所以,接下來便要你們去登記戶口?還要帶著你家族譜一塊去?」

  張搴此言一出,馬大娘原先泛紅的笑臉,剎時一片慘白,急問道:「是呀!這事你怎麼知道?」

  張搴眉頭深鎖,屁股往板凳上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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