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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幾架機甲同時飛了過來,正在進行著下一次的精確瞄準!
“少將,必須得走了!”
“可是……”
“沒有可是!”雖然明知這是抗命,吳橋還是上前一步,指揮鴉九從後邊抱住了達雷爾的機甲,開著最大速度風一樣地逃離那個地方。
想帶著對方駕駛員,絕對沒有任何可能!
在帶走人之前,他和達雷爾會首先被炸成肉醬的!
“嗷!”鴉九竟有著很可怕的貞/操觀念,“我我我我我我,抱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龍淵!”
“……根本就不是人。”
“我抱的第一架機甲,竟然不是龍淵!”
“……”吳橋不知該說什麼,只有艱難地回答道,“龍淵不會在乎這個。”
“會、會完全不在乎嗎?”
“這是特殊情況。”
“也,也對哦……”鴉九有些糾結,“希望龍淵可以理解……嗚,龍淵比它好看好多。”
“……”
過了一小會兒,達雷爾讓吳橋放開。
鴉九終於鬆了口氣。
他們一邊打掉後邊來的追兵,一邊全速向著艦隊追了過去。
終於,他們回到了自己艦船上。
太好了,擺脫了……
吳橋長舒了一口氣。
他又一次死裡逃生。
……
——吳橋沒有想到的是,回到艦船不久,達雷爾就病了。
軍醫過來看過,只是普通感冒,但藥劑卻沒用。
這和之前戰鬥無關,完全就是心理作用。
他就那樣一病不起。
“少將……”吳橋猶豫著問,“那個駕駛員她……”
“很奇怪……”達雷爾很虛弱地道。
“嗯。”
“我知道你完全就不明白。”達雷爾說,“我想你也曾聽說過,我是有一個前妻的。”
“是的,我聽說過。”
“其實,不是什麼前妻,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後來呢?”
“死了。”
“……我很抱歉。”吳橋對妮可的所有知識,就只到她離開軍隊為止,並不知道她嫁了達雷爾,更不知道再後來的事。
“妮可的事……是個悲劇。”
“嗯?”
“她是被自作聰明的人毀了的。”
“這話怎麼講呢?”吳橋問。
“當時……”達雷爾說,“當時,那個年代,和現在不一樣,很少有女性想要成為機甲駕駛員。”
“嗯。”吳橋知道,現在,出色的女性戰士是越來越多。這個基地里三名准將之一就是個例子。她也沒有上過軍校,16歲便參軍,硬是憑著出色能力晉升到這地步。她私下裡很溫柔,整個基地的人都喜歡她,而她的戰鬥風格卻是勇猛的,大開大闔,比另外兩名準備都敢於冒險,達雷爾少將一直非常欣賞她。
“但是,那幾年間,連年征戰,機甲駕駛員數量急劇地變少,招來招去,還是不行,所以軍部想要號召女性入伍,這樣,讓另一半人也參與進來,軍隊規模不就擴大了麼?”
“嗯。”吳橋似乎依稀地聽說過。
“軍部向軍校施加了壓力,讓其大批培養出色的女性機甲駕駛員。”
“……”
“這個是很難的,因為生源不夠。”達雷爾嘲諷地笑了一下,“當時校長就想了個招兒——先樹立個偶像。”
“就是妮可?”吳橋問道。
樹立一個偶像,讓人去崇拜她,然後來學習她,的確是個辦法——崇拜妮可的人也會走進軍校,就像崇拜企業家的人也想成為企業家一樣。
“對,就是妮可。”達雷爾繼續道,“當時,他在寥寥無幾的候選人當中選了妮可——他們可以選的池子真的不大。妮可……她是天才,精神力控制到了恐怖的程度,經過她操縱的機甲反應速度之快,絕無僅有。戰術方法詭譎,總是出人意料。軍校非常高興,因為很多人都認為,女性更擅於同時做幾件事情,並且全部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集中注意力並不是優勢。”
“我聽說過,她的精神力控制遠超於常人,非常優秀。”
“可是其實,”達雷爾的聲音非常痛苦,“她並不像宣傳中的那般完美。”
“嗯?”吳橋不明白了,“什麼意思?”
“她是有缺點的,就是體力消耗過快。”達雷爾說,“按照她的戰法,這是也是很正常的。”
“……”
“所以,在最開始,她的成績沒有那麼突出,因為持久戰中經常堅持不住,敗下陣來,輸掉。只要防禦為主,先拖住她,之後就好辦了。”
“……”
“那群人覺得……這個表現……沒法當偶像。”
“然後……呢?”其實,吳橋隱隱感覺得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達雷爾又冷笑了聲,“然後,那個混蛋……給妮可服了藥。”
“……”果然!
“當時他只說是維生素,所以妮可也沒有在意。服藥之後不久,她的成績就突飛猛進,每次就能成為最強的。偶像策略果然有用,從那之後,很多女性就報名了。”
“那個藥……是什麼?”
“不知道。”達雷爾搖搖頭,“但是含有激素是肯定的,同時還有礦物質和別的成分,可以用來強化肌肉、減少疲勞感覺。她的肌肉擴展,骨骼也變大了。”
“……”
“她在進入軍部之後,終於接受藥有問題的事實了,那時我們已經結婚。她停止服藥了,然而長期服用之後停藥的副反應很大,她每天不舒服,總是想要服藥,還很六神無主,無法集中精神,動不動就流淚,狀況總是不好。我不知道是只有她,還是所有服藥的人都會這樣,那個校長找不到了,我們無從得知他對結果是否已有預料。”
“……”
“一段時間之後,她發覺自己沒法繼續上戰場打仗,就離開了軍部。”
“……”原來是這樣嗎……?
“她想打仗可身體不允許,經過我開導她也好了些。畢竟比起服藥,還是這樣更好。她說,她想做正常人,有正常的婚姻。我也一直都不斷告訴她,恢復了以後還能再參軍。後來,她就想要一個孩子,可是身體卻依然做不到。她不願用人工培養,總想自己再試一試。她想證明自己並沒有被毀掉,可事實上身體的確受了損害……她患上了抑鬱症。”
“再後來呢?”
“再後來?沒什麼再後來了。”達雷爾說,“有一天,她在用刀片刮身上因為被服用的雄性激素而長出來的濃密汗毛時,恍惚之間,劃向了自己的手腕。”
“少將……”吳橋不知道應該安慰些什麼,因為什麼都顯得無比地蒼白。
“這段往事就不提了。”達雷爾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我沒辦法明白的是,剛才那架紅色機甲……裡面怎麼會是妮可,而且還是年輕時的她。更加詭異的事情是,大概數量還有八個。”
“會不會是……”吳橋想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克/隆體呢?”畢竟,妮可的精神力是百年難遇的。
“其實,我想是的。”達雷爾此時還算很冷靜,“但是,又不完全是這樣的。”
“……?”
“我覺得那些駕駛被處理過了,好像沒有感情,大腦被處理過!”達雷爾說完後,重重地一捶床,“說不定還摘掉了更多的部分,只會聽令行事,變成戰鬥機器!!!”
當時,駕駛員的反應,根本就不正常。
“……”
“他們難道以為,變成了機器般,就是可以的了?!”
“少將……”
“這是他們的得意之作,不到最後不會拿出來!”達雷爾情緒很激動,“但是我不能明白的事是,他們怎麼會有妮可的遺傳基因呢?!”雖然,普通細胞中就能提取到遺傳基因,他們也不可能輕易就可以得到啊!
“我想……”吳橋躊躇很久,最後才又說道,“最開始的提取,會不會是帝國做的呢……後來被人偷走,培養成這樣呢?”帝*部想要拿到,實在可說易如反掌。妮可當年那麼出色,除她之外再無二人,軍部會不會就悄悄留下遺傳基因,打算用於關鍵時刻呢。
“你在說什麼鬼話呢。”達雷爾立刻打斷了吳橋,“帝國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哦……”吳橋不說話了。不知道為什麼,吳橋總是想起,談衍那天說的“帝國現在太側重於‘器物’——我是指打仗用的工具,我怕它會漸漸失去人心。”
“吳橋。”達雷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要對所有人……發表一個演講。”
“好的。”吳橋說,“我去請人準備。”
“去吧。”
達雷爾是坐著輪椅去的。
吳橋沒有想到,他都已經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了。
達雷爾的臉色蠟黃,眼圈很重,看著沒有一丁點的精神。
因為病著,達雷爾的聲音非常虛弱。
他說:“在你們加入時……我曾答應你們,如果有一天我快要不行了,我一定會讓你們知道的。我很遺憾地說,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下邊鴉雀無聲。
“自己的身體怎麼樣,自己是會有感覺的。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會有感覺。”
吳橋有些不敢相信。他總覺得,達雷爾的死也應該是驚天動地的,而非這樣。
不過,現在,也許可以說,是壽終正寢。
達雷爾繼續道:“我想要說,即使我不在了,你們也要記住,精神不滅。我知道……戰爭對於有一些人來說,”就是炮彈呼嘯、炸彈爆炸、鮮血飛濺、屍體成堆。但是,對令一些來人說,卻是正義、尊嚴、自由、和平等等無法估價並且永遠不會被消滅的東西。”
“……”
“決戰還沒結束,既然已經找到對方基地,我們就不會再離開這裡,進攻還會繼續。”
“……”
“我死之後……”達雷爾摸著他輪椅的扶手,“主艦出擊之時,請把我的棺材帶上。”
“……”
“我要親眼看看勝利。”
有的人開始哭出來。
“還有,”達雷爾最後又說了一句,“吳橋升為準將,今後,管理基地事務。”
“……!!!”
“我會幫他得到軍部批准。”
一時之間,滿庭譁然。
吳橋,那麼年輕,只是一個上校。升為上校之後,他從中校時的帶領一隻艦隊、6架機甲,變成帶領35隻艦隊,210架機甲,距離整個基地,實在差得太遠。
達雷爾一向不按理出牌,而這次,則是他最最出格的一次。
在他最後一次的演講上,他的特立獨行,到達了他此生的峰值。
作為吳橋本人,自然是高興的。
他和談衍聯絡時說:“再次晉升,我很開心。我真的怕配不上您,以後會拖您的後腿。”
談衍只說了句:“你是我的驕傲。”
吳橋:“……”
他的臉全紅了。
此時,躊躇滿志的他,並不清楚,除去他之外,再沒有人覺得高興,整個基地瀰漫著一股不信任的氣氛。
第51章 再次晉升(下)
僅僅一天之後,達雷爾就病逝了。
他死之前非常平靜,還笑笑說:“真是羨慕古人……”
吳橋:“嗯?”
達雷爾道:“古人死前,喝一壺酒,吟一首詩,哪像這樣,渾身上下插滿管子。”
吳橋:“……”達雷爾身上,的確是有很多管子,有幫助呼吸的,有幫助心跳的,還有些治療的藥物。
“都什麼鬼東西,你給我拔了去。”達雷爾說,“我是不行的了,我自己很清楚。”
“……”
“不聽我的話嗎?”達雷爾說,“那我自己拔吧。”
說完,他就自己動上了手,將管子粗暴地扯下。
接著,達雷爾慢慢閉上眼,好像是有一些倦了,近二百年東征西戰,也是需要歇一歇了。
達雷爾睡了好幾個小時。
有個時間,吳橋覺得不對,伸手一摸,發現已是冰涼。
基地發了一封訃告,回憶達雷爾這一生。那封訃告上面,詳細地羅列了他累累的戰功,以及他的期望。
基地為他舉行了個告別儀式,一些主要的人來到了主艦上,作為對達雷爾最後的道別。
所有的人都挺傷感,如果是在基地病逝,那麼所有的人全都可以參加,可現在卻是在外邊,他們還在打關鍵仗,主艦沒法容納那麼多人進入。
艦船上的燈仿佛被輕紗籠罩,昏黃的燈光無力地灑向地面,總是有一種淒冷入骨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