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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儀萱洗過臉之後,哪裡敢回房去。左思右想,還是去找陸信,再借間客房才好。等去到前廳,卻見陸信的家人都聚在一起,正焦急地談論著什麼。儀萱上前一問,才知道,原來陸信出門之後,遲遲未返。家人在鎮上找過,也沒見著他,只怕是他出了真虛境。境外何其危險,眼看天色將暗,豈能不急。

  儀萱心裡一沉,想起了先前自己給他指路的事來。果然當初就不該告訴他,外面野獸橫行,那什麼“神醫”又是個喪心病狂的傢伙。若是陸信有什麼事,豈不是她害的?她打定主意,勸陸信家人不必擔心,隨即出了門。

  這一次,她棄了步行之心,直接御氣凌空,往山間去。不消片刻,便到先前那處地點。落地之時,茂密的樹枝劃破她的衣衫,在她身上落了幾道淺傷,她也沒心思顧。見陸信不在此處,她便循著來路往回找。

  天色已晚,加之微雨淒迷,視線本就不清。加之身上酒力未散,頭腦還有些昏沉,眼前的景物微微模糊。耳畔,狼嗥聲聲,匿在糙木之中,辨不清遠近。

  儀萱也憂心起來,只怕陸信是凶多吉少。正在這時,一片血色赫然入目,她的精神一震,忙往前去。走了幾步,隔著一片樹叢,卻聽說話之聲,似乎正是陸信。

  “……神醫,還請神醫憐見,大發慈悲。”陸信的聲音淒楚,竟是哀求。

  回答他的,卻是麻木的低喃,“救不了啊,踏進真虛境的時候,就救不了了啊……”

  儀萱一聽這個聲音,頓時滿心厭惡。她正想上去找陸信,卻又遲疑著止了步,想聽聽他們的談話。

  “神醫,這真虛境是您一手建成,如今您真的要坐視不管麼?”陸信道。

  “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恩生於害,害生於恩……救你如何,殺你如何?……殺不光啊……”

  這段說辭,讓儀萱放棄了繼續偷聽的念頭。他就是個瘋子,何必聽那些瘋話。她舉步繞過樹叢,走了上去。

  原來這樹叢之後,早已是一副地獄情景。滿地屍骸,血肉狼籍。陸信也受了傷,正跪在這一片血泊之中,苦苦哀求著那如行屍走肉般的男子。

  儀萱的出現,讓陸信無比驚訝,“姑娘,你怎麼來了?”

  儀萱上前扶起他來,道:“陸鎮長,你的家人正等著你,快跟我回去吧。”

  陸信有些慌張,正要跟她說話,卻見那男子轉了身,似乎要走。他忙推開儀萱,快步追上去,拉住了那男子,道:“神醫留步!”

  那男子將陸信一掌擊開,臉色陰沉無比,“……殺不光啊……”話音一落,他聚力出爪,儼然是要取陸信的性命。

  儀萱怒不可遏,縱身上前架住了他的手,罵道:“枉你自稱真君座下,竟如此不可理喻!不救也罷,何苦下殺手!”

  男子望著她,陰鬱一笑,道:“殺不死的……無論我怎麼殺,他們都不會死的……”

  “殺不死就能隨便殺了?這是什麼鬼道理?!天地造化,仙道貴生。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儀萱道。

  “天生天殺,方是自然……”男子道。

  “那也是‘天’,輪的到你麼?”儀萱使力將他推開,又扶起陸信道,“快走吧,他就是個瘋子。”

  陸信一臉悽然,搖頭道:“我的命本就是神醫所救,死不足惜……”

  儀萱氣不打一處來,道:“什麼叫死不足惜?你好歹也想想自己的家人!”儀萱不打算再跟他爭辯,駕著他就要騰空。

  那男子卻攔了他們的去路,皺著眉戚然道:“我不是瘋子……”

  先前交手,儀萱早知自己不是此人的對手。但此刻,酒力作祟,憑空給了她一股子莽撞勇氣。她放下陸信,持鏡在手,令道:“鏡劍雙解!神荒太虛!收!”

  剎時間,寶鏡靈光冷冽,化作無形鎖鏈,將那男子牢牢縛住,拖往鏡中去。這一招,本是封印妖魔之技。一旦法成,便能將妖魔永困境中,以仙家法力日益耗滅。儀萱也沒有要殺此人之心,只望能收他入鏡,不過暫作權宜。

  那男子被鏡光所縛,卻依舊麻木,甚至沒有反抗。就在他一步步被拖往寶鏡之時,一聲鳳唳穿雲而起。鳳翼純白,如雪覆下,斷去鏡光,將那男子護了起來。

  血氣上涌,儀萱哪裡還管它是不是神獸,直接再起寶鏡,令道:“收!”

  鳳凰長鳴一聲,振翼而起,頓時火色四濺,燃上了儀萱的衣袂。儀萱見過這招式,也記得蒼寒曾被這火焰燒得遍體鱗傷,此時此刻,比起恐懼,更多的是憤怒。她也顧不得烈火燒身,再起寶鏡,拼著一股子氣性,一意要收那鳳凰。

  便在這時,忽有一股清冷流風席捲而來,瞬間滅去凰焰。而後,無數珠子從天而降,砸斷鏡光,破了儀萱的咒法。

  “天天都這麼折騰,你們還有完沒完了?”駱乾懷的聲音,一如記憶中那般冷凜不悅。

  那男子見了駱乾懷,又要逃走,一條白龍卻擋住了他,更與他的鳳凰冷冷對峙。

  “雲和,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駱乾懷斥了一聲,又望向了儀萱,道,“你也是。在我六虛聖山惹是生非,真不知雲隱是如何治下的。”

  儀萱憤然反駁,道:“護短也不必護成這樣!是他傷人在先,我還手怎麼是惹是生非?容得門下如此殺生害命,你才不知道如何治下!”

  駱乾懷一臉輕蔑,“你的道行若有口齒一半厲害就好了。”

  儀萱仗著酒勁,嗆聲道:“你的道行又如何?當日長月河谷之中,若非我師兄以元神擾亂殛天令主,你豈能贏得那麼輕易?我看你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仗著輩分,欺負欺負小輩罷了!”

  駱乾懷眉頭輕皺,也不繼續爭辯,只道:“回真虛境去。”

  儀萱直覺他這句話漏了個字,他分明是想說“滾回真虛境去”。她強忍了怒氣,正色道:“你放心,等我師兄傷勢痊癒,我們馬上離開六虛聖山,絕不再礙你的眼!”

  駱乾懷的表情古怪起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儀萱,道:“你還想走?”

  這個說法,讓儀萱想起許多事來。那些危言聳聽,那些好言相勸,還有那些欲言又止……似乎所有人都在勸她留在真虛境。誠然,真虛境是個再美好不過的地方,說是仙境桃源也不為過。若能永永遠遠留在那裡,無疑是件好事。她更想起了自己方才的那一念私心,不由自嘲一笑。

  “為什麼不想走?別以為世上只有你真虛境是好地方,我翠霞山易水庭比你這裡美上百倍!”儀萱道。

  “你走得了,你師兄恐怕就不行了。”駱乾懷冷笑道。

  儀萱並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只是按著字面理解。她想起蒼寒,心中忽生一股豪氣。她看了看陸信,又看看那麻木的男子,最後望向了駱乾懷。她斂著一分傲然,朗聲道:

  “我師兄志在千里,豈肯困居淺池?慾海沉浮、紅塵輾轉,亦不能折他傲骨、滅他雄心。求醫永聖天,是師門切望。入你真虛境,是我私心使然。若他當時五感完好,知你如此侮辱,斷不能忍。莫說重傷在身,他若要走,生死無懼!”

  此話一出,眾人默然。儀萱輕蔑地冷哼一聲,扶起陸信,道:“我們走。”

  陸信雖想再求,但情勢如此,也不容他多留了。他只得應了儀萱,同她離開。

  駱乾懷看著他們走遠,慢慢展了笑意,“好一句‘生死無懼’……”他說著,轉頭看向那男子,嘆道,“雲和,你也該明白了吧?”

  那男子怔怔地看著儀萱離開的方向,竟悽然落淚……

  ……

  卻說陸信宅內,蒼寒等了許久還不見儀萱回返,不禁生了滿心不悅。他摸索著出了門,正要想辦法找她。卻聽輕碎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他不知來者是誰,戒備道:“什麼人?”

  來者卻不應答,徑直上來,伸手就抓上了他的手腕。他本想攻擊,卻忽然察覺,那隻手稚嫩幼小,分明是孩童。還不等他細辯,來者執起他的手,認真地在他掌心寫起字來。他剎時明白了過來,放柔了語氣,道:“我能聽見。”

  對方輕輕“呀”了一聲,是個奶聲奶氣的女童兒聲音。她鬆開了手,猶豫著,問道:“大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了?”

  蒼寒點點頭。

  “我是小鶯,你記得嗎?”女童兒帶著喜悅,又問。

  蒼寒豈會忘記那寫在他掌心的“陸小鶯”三字,他又點了點頭,轉而問她:“你可知道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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