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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六歲入道門,拜過三清祖師,見過太清閣上,列祖列宗。

  是某人告訴他,此生有涯,是否,要守護這太清閣上下滿門榮耀,要讓這道門都知道,太清閣並非皓首窮經的一班酸臭道士!

  也要救助於閣殿危難之間,扶大廈於將傾。

  哪怕,面前的是自己最為得意的弟子,是敢冒生死之難,為他下窮黃泉的門生,對於他而言,這在所不惜。

  他自是知道,這等行徑,不對。

  但道不同,更何況,少年一諾!

  沈約靜靜地持著劍,並不說話。

  陸修望著山下涌動的人頭,與散落一地的屍首。

  忽然說道:“徒兒,你若是肯就此退去,待得七日之後,我便不行阻攔如何?不然,光是開明獸在此,我知道龍君法力通玄,但要料理起來,也得頗費手腳。”

  沈約仍是不言不語,只是捧著劍。

  陸修笑了起來,說道:“走吧,走吧,你我師徒情分已盡了,沈約,就當師父求你。”

  他臉上似是露出了疾苦的表情,這是沈約,一輩子都不曾從他面上見過的神色,陸修說道:“我陸修這一輩子匆匆,從未求過人,這一次,為師便求你一回。”

  沈約什麼都沒說,對著陸修行了一禮。

  他想了想,將長劍放在面前,緩緩跪下身來,對著陸修叩了一首。

  他似是看到了那座小城裡的老道人,與一心向道的農家子。

  天寒地凍,兩人相依為命,師徒情誼。

  歲月綿長。

  他感覺眼底有些花了。

  隨後他踩在草甸之上,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外走去。

  眾人鴉雀無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竟是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寒意。

  龍君看著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樣,伸手攬過他的肩頭,陪著他往鎮外走去。

  遠處傳來陸修的言談之聲,和原本還氣勢洶洶的眾人如潮水一般退出此地的腳步聲響。

  龍君只覺得自己長袖之下的少年人,身子有幾分抽搐,他停下腳步。

  看著少年道人緩緩抬起頭來,原本尚算俊俏的臉上,如今已是掛滿了淚痕,他似哭似笑地說道:“龍陵,我是不是特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緊緊抓著琴中劍,似是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龍君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多說什麼。

  “我是恨我自己,我怎麼這般沒用,說什麼替天行道,說什麼以匡扶正義,結果一句師徒陌路,一聲‘求你’,我便硬不下心腸。”

  龍君思忖了片刻,有幾分老實地說道:“你便不是一個做大事的角色。”

  沈約恨恨地抬起頭,看了一旁笑的溫和的男子一眼,咬著嘴唇說道:“是是是,是你龍二爺能做大事,我便在家裡洗衣疊被,做個挑水僕從便是了。”

  龍君說道:“還得侍寢,你事兒可多。”

  沈約臉一紅,原本的鬱結之氣,也去了大半。

  龍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既然丹羽說了七日,那便由著他七日,他自然是不願見高樓起平地,

  又摔得粉碎,那便讓他盡了人事,反正太清閣如今已是到了末期,一隻開明獸,掀不起什麼風浪。”

  沈約點了點頭。

  龍君引著他往外走去,一邊說道:“前頭有一驛站,空屋猶多,我已經讓狸子去了,我們便在這裡稍作等待罷。”

  沈約嘟囔道:“你怎麼對九襄鎮這麼熟悉,都比我要知根知底了。”

  龍君說道:“畢竟有人在山間不成器,我這個做師父的,不來瞧瞧,總是放心不了的。”

  沈約聽了,不由得又是耳朵一紅,將腦袋往衣領內縮了又縮。

  ……

  狸子仙看著面前這個木牌,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兩個男人。

  而後小心翼翼地將木牌往兩側一掰。

  沈約皺著眉頭說道:“你這麼粗手粗腳,把這東西弄壞了,李練兒怕不是做鬼都放不過你了。”

  狸子仙嘴角抽搐,說道:“說來也是無意之間,我正在屋內閒逛,誰知道,平地里起了一塊門檻兒,將我一絆,我摔了個馬趴,低頭一看,這木牌已是碎成了兩半,

  其中便有這道裂縫。”

  沈約不耐煩地說道:“怪什麼門檻兒,自己走路不長眼便是了!”

  狸子仙看了看斷裂之處,有些發愁地說道:“看來是沒法修了,你們今日不是去靈山,怎麼又折回來了?”

  沈約一時語塞,輕咳一聲。

  卻聽“啪嗒”一聲,從木牌斷裂的裂縫之處,掉落出了一片輕薄的帛書。

  就那麼飄飄蕩蕩地落在了地上。

  狸子仙一把抓了起來,有些疑惑地說道:“這是什麼?”說著他攤開帛書,只見上頭用娟秀的字跡,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句。

  沈約也是驚奇,他被陸修一番行徑弄得里外不是人,心情本就不佳,見得這場景,連忙說道:“是李練兒留下來的?”

  他對小公子倒是沒有太多反感,他太像是童年之時,沈約曾經見到的那個黃衫少年,只不過,斯人作古,曾經的他已經消失在了長河之內。

  現在,只有株洲城內,瀟湘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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