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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子仙也是在思索著什麼,他的小臉上眉頭緊鎖,看起來卻是沒什麼頭緒。
沈約忽然問道:“狸子,你還記得君山島之事到底是緣何而起的嗎?”
狸子仙撓了撓腦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其中的因素更是諸多,而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項乃是,當時朝堂之上,有人說妖星起於南方,
而恰巧,在君山西山之上,有一窩傳聞乃是上古異種的君山青狐,當時林屋山的黨人尚在,朝中有人,此事便被提了起來,於是朝堂與道門一拍即合,幾大派與朝廷大軍壓境君山,攪了個天翻地覆。”
沈約思忖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朝中執掌星象的乃是欽天監的人,歷來為正一玄壇所執掌,那幫人……”
龍君走到他的身旁,攬過他的肩頭,說道:“欽天監之人與正一玄壇並非一路,他們的事並沒有那般不堪,恐怕別有緣故。”
李練兒也說道:“君山離株洲城不遠,早年城內的說書人也說過此事,只是被夫子呵斥,說是怪力亂神之事,便沒有了下文。”
沈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是還在想其中的變故。
四人一時又陷入了沉默。
句曲山向來便是道門聖地,四周景致許多,哪怕山上已是人間地獄,山道兩旁,靈山秀水,不時有飛鳥山鹿。
忽然,四處安靜了下來。
狸子仙望向前方,咳嗽了一聲,說道:“搭檔,別想君山島的事兒了,那都是積年的八十一難了,早過去不知多久了,咱們眼前有一難,現在就得過咯。”
沈約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人立起來的狸子仙。
小獸向著山林前方努了努嘴,只見無數旌旗招展。
其中最大的一支乃是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替天行道”
而其餘的便是各大宗門的名號。
上頭還龍飛鳳舞地繡著各大道門的道標。
沈約苦笑著看著那些熙熙攘攘,被人當槍使了卻不自知的所謂正義之士。
“坎離宗。”
“正一玄壇。”
“五行宗。”
“妙羽宮。”
“林幽天。”
“清平天。”
“隱玄天。”
十一宗門來了七門,正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山上而下的四人。
龍君仍是面無表情。
而狸子仙卻面露譏諷之色。
就連李練兒都折起摺扇,悵然地嘆了口氣。
見得四人駐足,
那杆大旗之下,走出一個身穿赤色道袍的男子。
他遙遙地對沈約一指說道:“沈清為,你在北地殺人盈百,如今,更是為了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回到中原,將我道門福地化作修羅場,更是把華陽天屠戮一空,
你以為滅了四大使者,殺了知情之人,天下便不知你‘血手人屠’,不知你狼子野心?如此行事,其心可誅!”
沈約面上沒什麼變化,說道:“我前腳剛上句曲山,你們後腳便到了,諸位來得可是極快,想必諸位御劍的功夫練得怕是極好。”
山腳下,無數道人有些面露尷尬之色,他們不少早在幾日前便星夜兼程趕往此地,其中十之八九,並不會御劍千里,全憑的乃是腳力。
那人卻置若罔聞,冷笑一聲說道:“沈清為你何必冷嘲熱諷,你自己做的事情,難不成,還想不認?”
沈約說道:“我倒是想知道,諸位山門,距離句曲山尚在千里之外,如何能知曉我在句曲山做什麼勾當?
又如何能知曉我尚在山上,率眾堵在山下,來了個瓮中捉鱉?”
狸子仙小聲嘀咕道:“要當鱉你去當,我可不是……”
那人一時愣在原地,從一旁又走出個黑衣道人,他看上去年歲不大,眉宇之間竟是英氣,他一樣指著沈約說道:“惡人行事,巧舌如簧!佳夢關外,句曲山上!這些難不成你還能狡辯了不成?
如今山上死絕,你們又在山上停留,如今才下山來,不是你們又是何人?
如今更是巧舌如簧,還想翻了案去?”
眾人聽罷,一陣譁然,紛紛對著四人投來鄙夷的眼光。
沈約看著那個黑衣少年,想起曾與他在丹元大會之上,有一面之緣。
那時,他已是得了道門第一的稱號,彼時,少年仍是初出茅廬的小道童,少年落敗於鬥法之內,這在丹元大會,十分尋常。
沈約正與他師弟行過天井,少年仍在天井哭泣,見得沈約,趕忙上來,求道問法。
沈約記得當時自己隨口,說了兩句,少年便感恩戴德地退了下去。
至此,不曾謀面。
沒成想,當年還哭哭啼啼的少年道人,如今卻是在下首大聲斥罵起自己來。
沈約也不知是造化弄人,還是如何了。
想起自己登臨道門第一這幾年,他雖是被萬人敬仰,但同樣也有無數暗涌,排布其中。
道門新秀,都羨慕他,仰慕他,妒恨他,說他的背景,談他的前程,
講他的來歷;
老人們紛紛,說他天賦異稟,說他卓彩驚艷,說他乃是飛升的上上之選,而自己百年之後不過黃土一抔。
多少人不甘不願,多少人因此生了歧念?